第92章
忠敦親王立功了。
雖然大傢伙兒都不知道他老人家到底是立了什麼了不得的功勛,可看着這些日子宮裏接二連三的賞賜,讓人不往這方面想都難。只是這事兒宮裏那位和親王本人都捂得死死地,大家只知道忠敦親王半月前匆匆進宮與今上敘了半日話,今上的賞賜便一直延綿不絕到了今日,就連用膳的時候都不忘給親王府賜下幾道御膳來。
上面不願開口,下面的人也有自己的辦法。
親王妃方氏坐在上首,手裏捧着雨過天青的杯子喝茶,笑眯眯的聽着底下南安太妃、王妃兩人的奉承,還時不時的應對兩句,三人一唱一和,頗有些和樂融融的樣子。賈元春站在方氏身後,給她捧着尊御賜的白玉香爐,也是滿臉的笑意。
南安太妃是姑蘇大族陳家的女兒,她的一個妹妹嫁給了方家二房的老太爺,細論起來她與方氏還是親戚。當初方氏小的時候,還被她母親拉到南安太妃面前給她看過,得過太妃賜下的東西。只是這才幾年,便成了她坐在上首,南安太妃卻要費盡心思討她的歡心了。
太妃看着上首坐着的方氏,心裏很是有幾分感慨,剛好兒媳婦兒挑起的話題已經告一段落,她便笑道:“當年王妃還在閨中的時候,老身便道王妃是個頂頂有福氣的。如今看來,老身倒也很有幾分眼力了。”
太妃上了年紀,耳朵便有些不好使了,方氏特特往前傾了傾身,聲音也微微大了一些:“太妃這話,我家太太還常說呢。都道是當年太妃娘娘親手抱過我,我才能也當個王妃呢!可見有福氣的不是我,太妃才是真正的大福氣呢!”
說著又看向一旁坐着的南安王妃,“我們家最了不得的姑姑給太妃做了兒媳婦,真真是別人都盼不來的大福呢。”
這位郡王妃是南安郡王的續弦,只是貴在她出生高(她是忠勤親王的小女兒),又是今上親自指的婚,倒比原來的那位南安王妃強出了幾條街去。太妃原來最不喜歡帶著兒媳婦出門的人,如今卻是到處顯擺兒媳婦了。
親王的女兒和親王的媳婦兒,還是有些差別的,至少如今南安王妃就算是方氏正正經經的堂姑姑,只要方氏不開這個口,她就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在下面聽她說話。方氏一臉尊者的模樣誇她,她和她的婆婆也都只能安安分分的受着,不但要受着,還要感謝她的誇獎。
南安太妃臉上只僵了一瞬,立馬就就着方氏的話誇起了兒媳婦,南安王妃也笑吟吟的謙遜幾句。兩人作了一回戲,又和方氏寒暄了幾句,倒底覺得無趣,便告了辭。
方氏笑盈盈的聽太妃顯擺完了兒媳婦兒,笑盈盈的看了看天色,笑盈盈的使了賈元春送告辭的南安太妃婆媳出去。只是一回頭臉色便臭了下來,“在我面前還擺長輩的譜呢,要擺咱們爺姑姑的譜,先給姑奶奶混上個公主名頭再說吧!”她對自己的心腹那嬤嬤說道。
那嬤嬤知道她氣的很,便存心糟踐南安王妃給她順氣:“忠勤千歲這些年連京城都回不了了,整個王府只有個女兒在京里,孤苦伶仃的可憐,如今又嫁個鬍子大把的郡王做續弦,也是個可憐人呢。王妃心善,何必與這種人置氣呢。”
她這麼一說,方氏心情方好了些。只是一想到今兒剛見面南安王妃居然拉着自己的手滿臉慈愛模樣的“關心”自己這些天受累了,便像吞了個蒼蠅似的噁心——姬汶正經兒的姑姑淑懿長公主都不敢這麼明目張胆的打聽府里的事呢,她個連封號都沒有親王庶女哪來的底氣!
想到這兒,方氏又向那嬤嬤嘆道:“王爺愈得聖上的眼,咱們這裏便愈發不能清靜了。不怕嬤嬤笑話,我這心裏啊,又是高興又是害怕呢。怕就怕哪一天自己不爭氣,說話行事不得體,下了咱們王爺的面子。別人都是靠不住的,還望媽媽到時候提點着我些。”
那嬤嬤忙道不敢當。
正說著話,外面進來一個還未留頭的小丫頭,進來回話道:“奴婢一路跟着賈姑娘出去,賈姑娘把人送到了二門那裏,三個人還說了會子話,奴婢不敢靠過去聽,只隱約看到郡王妃娘娘拉着賈姑娘的手,彷彿是哭了呢。奴婢看了一會子,便悄悄過來報與王妃知道了。”
方氏笑看向那嬤嬤,嘲諷道:“這不才說別人都是些靠不住的么,她倒是會當好人。只是她這麼賢良,不知王爺知道不知道呢!”
嗯,其實王爺是知道的。
姬汶剛剛回府,椅子還未坐熱,嚴峻若便上來將今日王府里來了哪些人、說了哪些話,都一一回稟給了姬汶。等說到賈元春這一節的時候,姬汶有些不自然看向自己的右手邊,正怡然自得的品茗的林某人一眼。
見他看向自己,林琛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茶盞,道:“雖說太妃、郡王妃是長輩,奈何如今親王位高,王妃也不算失禮。只是我那表姐如今連名分也無,王妃怎麼好開口叫她送客?”
因為擔心後院起火誤了正事,兩人經常在一起討論各自姬妾的人品行事(除了賈元春),跟研究那些朝臣並無不同,是以林琛評價對方妻子行事時態度亦是自然的很。
姬汶也是才想起這一節——剛才他光顧着尷尬了,便道:“年後我不是要抬蔣家的小姐進府嗎,中宮便發了話,讓我一併抬了賈氏做側妃,方才不辱沒她的身份。”
這件事還是前天他進宮的時候皇后與他說的,姬汶一貫不太好意思在林琛面前提起賈元春,他總覺得情人的表姐是自己的姬妾什麼的,實在讓人不太好意思開口,也就沒來得及告訴林琛。
對於賈元春要提側妃的事,林琛僅僅用了一個“哦”字來表明自己的態度,他更關心的是別的事:“榮國府如今便是二房管家的,他家的老封君一貫也有些偏心,等他們家的姑娘成了親王側妃,只怕大房連站人的地方都不剩了。”
姬汶卻道:“什麼大房二房,左右都是我側妃的母家,我只管一道用了便是。如今我瞧着賈璉便很好,西北有他管着,我也放心。”
林琛定定的看了他半晌,方才笑道:“就是這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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