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請祖的習俗
“年輕的朋友們,我們來相會,送到火葬場,全都燒成灰,你一堆我一堆,誰也不認識誰,全都拉到農村做化肥……”
回去的路上,林正軍哼着不着四六的小曲兒,逗得唐曉芙咯咯嬌笑。
“曲兒挺好的,詞兒太壞了,大過年的,你唱這個,也不怕不吉利啊!”唐曉芙嬌嗔道。
“唯物主義戰士無所畏懼!”林正軍繼續哼唱。
唐曉芙道:“你好像很開心啊!”
“嗯!”
“為啥?”
“因為你表現好啊!”
“哪裏好了?”
“我姥爺就是一個鄉下老農民,你卻願意為他做飯,陪他吃飯,還給他洗衣服,給他錢,今天應該是姥爺這一年最開心的一天吧……”林正軍感慨道。
“這算什麼啊,當年我外公可是戴着帽子,人見人嫌的,但你也沒看低他一眼啊!”
唐曉芙小臉貼在林正軍後背上,輕聲道:“將心比心,姥爺無論是什麼身份,但依舊是你最親的外公,我肯定要好好地對他了!”
……
回到家,已經是午後時分。
見寶貝兒子和兒媳回來,張淑芹問道:“回來這麼晚?吃飯了?”
“吃了啊!”李正軍紮好自行車,把三個提籃子放好。
“你在你姥爺家吃飯了?”張淑芹問道。
“嗯,我們包了餃子,還陪他喝了二兩地瓜燒呢!曉芙給他洗了衣服,姥爺很高興!”林正軍笑道。
張淑芹感動地看着唐曉芙,道:“辛苦你了,曉芙!”
“沒事,娘,都是應該的!”林正軍道。
林三槐拿着兩瓶二鍋頭從裏屋走出來,拿個毛巾擦着上面的灰塵,滿臉喜色地道:“正軍,你娘說,你要當官了,晚上咱爺倆高低得喝一杯,高興高興!”
“那不算啥官兒!”
林正軍無語道:“爹,那就是一個虛職,還是兼職的,我並不管什麼具體事務,只是掛個名兒,發一點津貼!”
“比如,文聯要招聘創作員,我都是不參與管理的!”
林三槐愣了愣,道:“那領導們圖什麼?白給你官銜,白給津貼?還花錢買豬肉來看你?還不讓你管事!”
林正軍道:“比如啊,回頭我編劇的電影《山楂樹之戀》得了金雞獎、百花獎了!”
“我要不擔任職務,新聞報道以及文聯年底寫總結,就只能說我市青年作家林正軍同志編劇電影獲獎了!”
“如果我當了,他就能寫我市文聯副主席、作協副主席林正軍同志編劇作品獲獎了,這有差別沒?”
“有。好像得獎和文聯作協的關係大一點!”林三槐似有所悟。
林正軍道:“朱副市長送我這點慰問品,又和我聊聊天,就還能加一句,在我市領導班子的深切關懷下和指導之下,但如果沒這茬,他就不能加!”
“懂了!哎呦,這些領導們的心機真深啊,”
林三槐撓撓頭明悟過來,道:“這麼一來,你的成績,就能給他們臉上貼金了,就能給我他們增光添彩了!”
林正軍笑道:“可不咋的!”
林三槐笑道:“那咱不管。拿津貼、有幹部待遇挺好的,不管事兒更好,省得麻煩,所以,晚上必須得喝!”
“哈哈,你要想喝酒,我就陪你!”
林正軍笑道:“反正菜都是現成的,豬頭肉、鹵煮肝加點香菜辣椒油涼拌一下就是下酒菜!”
“那行!我去看電視去了!”林三槐說完,美滋滋地抽着煙,溜達走了。
“清早起來去拾糞,回來咋不見俺的女銀!東院找那我西院找,南邊找罷我西邊尋~”
遠遠傳來老頭哼唱的本地保留曲目,林正軍不由嘴角含笑,輕輕一嘆。
平日裏,父親都是憂心忡忡的,很少見他臉上有輕快的笑,往年哪怕過年,他都愁容滿面的。
但今天,他卻從父親身上看到一種輕快和歡樂。
這才是生活該有的樣子啊!
“正軍在家嗎?”
林正軍和唐曉芙回到後山新房,唐曉芙寫小說,他複習備考。
他正看着書呢,林秉德叼着煙溜溜達達地走了進來。
“支書,你咋來了?不去瞧瞧電視,密切聯繫群眾,與民同樂!”
林正軍放下書本,來到客廳,給他泡了一杯茶。
“正軍,你說,今年祭祖請祖掛族譜,咱們大隊還管不管啊?”林秉德壓低聲音問道。
1967年新年,有一位名叫章仁興的工人,在《解放日報》上發表了“春節不回家,堅守崗位抓革命、促生產”的倡議。
隨後,全國各地報紙也紛紛刊登“讀者來信”和“倡議書”,要求“過一個革命化的春節”。
《人民日報》還刊登了五十七個“革命群眾組織”聯合發出的“破除舊風俗,春節不休假,開展群眾性奪權鬥爭”的倡議書,提出“圍繞春節,大造幾千年來封建主義、資本主義的舊風俗、舊習慣的反。大立無產階級的新風俗、新習慣。什麼敬神、拜年、請客、送禮、吃喝、玩樂,都統統見鬼去吧!”
隨後,有關部門發佈了通知:“決定:一九六七年春節不放假;職工探親假在文化大革命期間暫停執行,以後再補。”
就這樣,在“革命形勢一片大好不是小好”的情況下,春節國定假取消了,原有的傳統習俗部沒人敢堅持了,本來熱熱鬧鬧的過年氛圍也沒有了。
那年的2月8日是除夕,全國範圍內,都非常冷清,絲毫沒有了以往過年時的喜慶祥和氣氛……
接下來的幾年,貼春聯可以,但要貼革命標語,不能貼門神,否則,被巡邏的民兵看見,就要揪斗挨批,放鞭炮、請祖宗、燃香點燭燒錫箔等現象,都徹底消失了,就吃一個年夜飯。
所謂請祖,就是除夕的上午,家裏的男丁要先帶上祭品到先人的墳上燒祭一下,其意是請先人們回家過年。
回到家來,再在堂屋后牆上桌案的上方,掛上族譜畫軸。
唉,你別小看這個動作,你得記得這個時候,后牆上原本掛着誰的畫像。
在打碎一塊像章就能以反革命罪論處的時代,用族譜來遮住這張畫像,性質可嚴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