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之魅
“宗喜,何事如此慌張?”酈姝眉頭微皺看着自己身邊的這位貼身太監。
由於宗喜長得身材細長,比酈姝高出不少,所以每次見皇后的時候,他總是要弓着身子,不了解他的人還以為他是個駝背太監。此時他正彎着腰在酈姝耳邊低語1番,兩顆綠豆般的眼睛不停地打轉。
“本宮知道了。”酈姝的聲音雖然淡定但她冰冷的目光里透露出宗喜和丹玲最為熟悉的怒火,她轉過頭去看1眼智明法師,“本宮本打算在這佛寺之中再待上幾日的,沒想到後宮又出了事需要本宮回去處理。”
“皇後娘娘畢竟是1國之母,凡事還是要以國家為重。”智明鄭重其事地說。
“你們兩個隨我回廂房收拾1下,立即回宮。”酈姝的1隻腳已經踏出主殿。侍衛們看到皇后出來,趕忙各就各位等她坐上步輦。
返回廂房的路上,酈姝已經沒了欣賞風景的心情。丹玲跟在宗喜身旁,兩人不停的用眼神交流,但丹玲始終猜不出宗喜究竟對皇后說了些什麼。
華安寺外,皇后的車駕已經準備妥當。1名身穿靛藍色錦袍,腰間佩戴着環首刀的侍衛騎在1匹棕紅色的大馬上,站在隊5最前面。
“皇後娘娘起駕回宮!”宗喜話音剛落,車駕便緩緩起步。
華安寺距離皇宮並不遙遠,它坐落於宮城的西南方向。即便是這樣漫步而行,也只需不到1炷香的功夫就能到達宮城的西門雲龍門。
“娘娘,您要去哪座宮殿?”進入宮城之後,宗喜1邊跟着皇后的車駕小跑1邊問。
“去玉華台。”酈姝隔着珠翠窗帘命令道。
“何護衛,去玉華台!”宗喜又快跑幾步來到隊5最前面告訴為首的侍衛。
玉華台是嘉寧殿內其中1所殿台,位於地勢較高的北側。整座樓宇用了大面積的玉石作為裝飾,樓外的石階是大理石鋪就而成。1塊碩大的天然玉石屏風立於主殿之內,玉石上的紋路是1副幾近完美的潑墨山水畫。屏風前擺放着1張4角雕刻有玉鳳凰的象牙軟榻,對開的流蘇斗帳頂端分別用白玉雕刻着兩個飛天造型。軟榻前放置有長條形的案幾,左右兩側的香爐台上飄出淡淡地青煙。
廳堂內最引人注目的是掛於牆上包着各式各樣錦緞的精美弓箭。雖然弓的彎曲程度略有差別,但弦都是適合女人力道的3股牛筋弦。竹制的箭筒中插滿了無羽箭、雙羽箭和3羽箭,箭羽的形狀也各不相同。從滿屋的弓箭上就能看出皇后酈姝是位精通箭術之人。為了滿足她日常射獵的需求,皇帝專門准許她在玉華台的後院開闢出1大片地來,足夠平日裏騎馬射箭為用。
相比嘉寧殿內其他3座樓台——春雨樓、倚秋閣還有望夏樓,酈姝夏季1般都會待在相對清涼的玉華台。
由於過於專註的思考宗喜告訴她的消息,酈姝沒有意識到輦車已經停在了玉華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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酈姝拉開簾幕,宗喜剛要上前扶她,她就獨自走下車來。
“宗喜,你速去請丞相過來1趟。”宗喜還沒來得及進去喝1口水,就又被酈姝指使了出去,只得趕忙領命離開。
“娘娘,究竟發生了何事?”丹玲緊跟着酈姝的腳步進入殿內。身為酈姝的貼身侍女,丹玲在她尚未嫁給拓跋氏之時就侍候在側。對酈姝來說,她的地位已經不像是普通的侍女那麼簡單,而是可以信賴的朋友。整個嘉寧殿裏,也就只有她1人敢直接詢問皇后“發生了何事”這種話,其餘之人只能等待酈姝打算將事情告知之時洗耳恭聽。
“太後去了皇上那裏,”酈姝在榻上坐下來,手指不安地敲打着身旁的憑几,“他們聊起了那個梁氏,說她下個月就要生了。”
“這不是宮內人盡皆知之事嗎?”丹玲輕輕地按着酈姝的肩膀,幫她放鬆筋骨,“是不是太后又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呀?”
“不要喊她太后!”酈姝低沉的嗓音里似乎含着1口毒液,“那個老嫗,居然當著皇上的面兒說本宮的肚子不爭氣,還說皇上已經讓梁妃懷了龍子,只要皇家的血脈能夠延續,不管是哪個妃嬪生的都無所謂。最惡毒的是,她竟敢說本宮年紀大了,若是過上1兩年再沒有動靜就是本宮的不幸!”
“太后……哦不,那個叱羅氏怎麼說也是皇后的姨母,為何會如此狠毒?”
“女人對女人向來都是最為狠毒的,尤其是皇宮裏的女人,根本沒有什麼親情可言。”酈姝黑色的眼睛似井水1般深邃冰冷,“自從我嫁給她的兒子,這個老太婆就沒有1天不絮絮叨叨讓我懷孕、讓我生,好像我生不出個兒子就是天大的罪過1樣。這麼多年以來,本宮也想試着讓自己看淡這件事情,想着大不了我就領養1個身份低微的嬪妃所生之子作為自己的兒子。只要沒人動我的皇后之位,我與她相互之間就都給對方留1些臉面。如今看來,她是不打算給我活路啊!”
“不管娘娘做什麼,丹玲都站在您這1邊。”丹玲將嘴唇抿成1條線,似乎隨時準備加入戰鬥。
“今日晚些時候,你親自去1趟9華殿,囑咐巧如盯緊了皇上。這幾天他的1舉1動都要及時彙報給我。”還好我在皇上身邊安插了巧如這個眼線,不然哪天我被那個老太婆和她兒子給暗算了都不知道。
“是,娘娘。”丹玲應道。
姨母,我雖然不能把你怎樣,但是收拾宮裏的嬪妃就像踩死螞蟻1樣容易,只不過我輕易不願這麼做。既然你和皇上逼我,我也別無他法。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跟父親談談。酈姝閉上眼睛深深舒1口氣。
“娘娘,您要躺下歇息1會兒嗎?”見她閉起眼睛,丹玲體貼地問。
“不必了。”酈姝背靠綉着蓮花的絲質隱囊,慵懶地伸伸腰肢,“你去備好丞相最愛喝的冰鎮梨汁。”
有那麼1小會兒的時間,酈姝1定是睡著了,是宗喜的聲音將她喚醒。
“丞相大人。”見到酈商到來,玉華台的下人們躬身行禮。
“父親,您終於到了。”酈姝優雅地起身,笑着招呼酈商。
“今日早朝過後,又有許多公務要辦。皇后叫我過來,所謂何事?”酈商入座之後,喝1口丹玲端上來的梨汁,“嗯,夏天喝上1口梨汁頓時神清氣爽。”
“那父親就多喝1些。”酈姝微微1笑,擺手示意其他的下人全都退下,只留丹玲和宗喜侍候在側。
“有什麼事你就快說吧。”酈商在朝堂之上雖然總是擺出1副耐心和善的模樣,但私下裏卻是個急性子,不論做什麼都喜歡直入主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身為百官之首,每日找他的人可以從皇宮的東門排到西門,公務更是堆積如山。所以只要下朝之後,他就忙的不可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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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妻子叱羅氏在酈姝年僅5歲的時候就離開了人世。從那以後,他更是將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朝政之事上。許多時候,酈商不得不1邊處理手上的公務1邊會客,精力之旺盛令常人難以企及。這也是朝野內外不少官員敬服於他的原因。不過過度繁忙的公務也讓他付出了禿頂的代價。因此只要在皇宮裏出現,他的頭上都要戴着酈姝送他的那頂假髮髻還有漆紗籠冠。天氣熱的時候,他的額頭上總會滲出1層汗珠。
“看父親的模樣,似乎朝堂之上發生了什麼不順心的事。”酈姝打探道。
“前朝就是這樣,每天都有1堆的破事,沒幾件是順心的。不像你們後宮,每天就是1群女人爭風吃醋。”酈商不屑地喝1口梨水。
“那您可真是小瞧了後宮。”酈姝將胳膊搭在憑几上,“父親都不知道今日下朝之後,太后都跟皇上說了些什麼。”
酈商將杯子放在案几上,看着自己的女兒。對酈商來說,女兒就是他最大的榮耀,她的皇后之位比什麼都重要。但他心裏也清楚酈姝1直沒懷孕是1個死穴,所以只要女兒召喚他入宮,他總會1刻也不遲疑地前往。
“太后說我老了,再過1兩年若是還沒動靜,就是我的不幸!她和皇帝還期盼着梁妃誕下皇子,說只要有了皇子,不論是哪個妃嬪所出都是皇上的血脈。”酈姝的嗓音里充滿慍怒。
“這個梁氏還真是麻煩。”停頓片刻之後,酈商緩緩地將杯子放下,“她的父親在前朝給我添亂,她又在後宮給皇后添亂。”
“哦?她的父親做了些什麼?”梁氏是雁台州刺史梁昌的女兒,正是因為她的這個身份,酈姝才1直不願招惹她,怕給父親招來麻煩。
“他的父親仗着自己是鎮守邊關的刺史,向朝廷索要銀兩修築城牆。這也就罷了,最可恨的是,他還私下裏告太守仆峰的黑狀。說仆峰私自從獄中釋放了1名死囚,並把這個死囚納為自己的小妾,請求朝廷徹查。簡直是1派胡言!”酈商臉上的肌肉跳動兩下,“仆太守乃是我酈商舉薦之人,他這麼做,不是明目張胆的跟我過不去嗎?幸好他彈劾仆峰的奏疏先傳到了我的手上,不然的話,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梁氏的確可惡。”酈姝直起身子,“她的父親梁昌想要陷害本宮的父親,他的女兒又想害本宮。如果女兒沒記錯的話,梁昌1直以來都與您的人作對。他們1家究竟想要做些什麼?父親,我們可不能坐以待斃。”
“當然不能。”酈商哼地1聲端起面前的梨汁。
“不如讓女兒來收拾這個梁妃?”酈姝傾身向前抓住時機徵求他的意見。
“你有什麼辦法收拾她?要知道她下個月就要臨盆了。”酈商壓低聲音。從他的表情來看,他並不反對女兒的提議。
“本宮身為皇后,在後宮之中掌握着絕對的權力。這些女人平日裏若是不給我惹事,我可以對她們視而不見。但若是有人敢造次,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酈姝望進酈商的眼睛,“這件事就交給女兒處理。既然梁昌也得罪了父親,那就將此2人1並收拾了。”
“我倒是想聽聽你有什麼主意。”酈商拿手撫摸1把下巴。
“我的手上有1種獨特的藥劑,1滴可以使狂躁之人心跳平復;兩滴可以讓人陷入無盡的睡眠,即便是偶爾醒來,也會沉浸在幻覺之中,不出1個月的時間就會因致幻而亡;3滴則可以讓心臟立即停止跳動。”
“所以你想給她幾滴?”酈商雙手交叉,將下巴放在上面。
“兩滴足矣。讓她長睡不醒,產生幻覺。沒有人會知道她到底得了什麼病。在此期間,我會以梁氏病危為由讓皇上下旨召她的父親回京。1旦梁昌回到京城,就變成了1隻折斷了翅膀的蒼鷹,父親想怎樣收拾他,就怎樣收拾他。”酈姝的紅唇似乎噴洒出蛇毒。
“我還是那句話,不論你做什麼,都要做到天衣無縫。”酈商喝完最後1口梨汁,站起身來,“我還有許多公務要忙。記住,萬事都要小心。”
“放心吧,父親。我是不會讓您失望的。”酈姝起身走到門口送他。
“皇後娘娘,您當真要用公孫大人送的‘夜之魅’了嗎?”待酈商離開之後丹玲小心翼翼地問。
“對付梁氏這種有身份的女人,只能動用這種高級的藥劑方能確保萬無1失。”酈姝抬1下眼角,“你去將它取出來吧。”
“娘娘,‘夜之魅’可是楚國宮廷里的稀缺藥劑,公孫大人總共就給了您1瓶……”
“用完了再問他要便是。”酈姝打斷了宗喜的話。
“娘娘,‘夜之魅’。”丹玲已經將毒藥取出,把1個深藍色的琉璃瓶子遞給酈姝。
“1滴可以使狂躁之人心跳平復;兩滴可以讓人陷入無盡的睡眠,即便是偶爾醒來,也會沉浸在幻覺之中,不出1個月的時間就會因致幻而亡;3滴則可以讓心臟立即停止跳動。娘娘若是用它,可1定要慎重,只能服用1滴,切記切記。”酈姝將瓶子握在手上,楚國使臣公孫恪的話縈繞耳邊。
“這瓶子裏總共只有5滴藥劑。”丹玲提醒她。
“給梁妃兩滴。”酈姝用黑色的瞳孔看着丹玲,“記住,1滴都不能多,1滴都不能少。”
“是,娘娘。奴婢明日就去辦。”丹玲緊緊地握着‘夜之魅’的瓶子,將它放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