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生日
雖說兩人在熱戀的路上平穩邁進,但宋念慈卻並沒有要立即就告訴自己父母的打算。
每個周末都是宋念慈一家三口的團聚日,當天正好又是她媽媽五十一歲的生日。
宋念慈一早就跟夏商周說過周末要回家吃飯,就不跟他哈啦哈啦了,夏商周當時還開玩笑,問她:“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拜見拜見老丈人和丈母娘啊?”
因為自始至終都沒有過這樣的打算,在她心裏談戀愛自己傷筋動骨或者欲生欲死就算了,不十分靠譜的事還是不要牽連到家裏人了。其實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為什麼對兩人的感情這麼沒有信心,或者只是因為她還從未想到過婚姻。因而就隨口回了一句:“沒有這必要吧?”
嚴格分析起來,宋念慈抱的還是學生時代偷偷戀愛的心態,那時候在這上面對家長向來是嚴防死守不給知道的,她記得自己當初為了替6敏擋刀,還做過肉身盾牌呢。
所以見電話那邊夏商周陡然沉默了下來她也沒有在意,因為正忙着,沒多說就掛了電話。
哪知道隔沒兩秒,夏先生給她發來一條短訊,問她:“在你心裏,我是你什麼人?”
宋念慈看他問得莫名其妙,笑了笑回道:“新想的腦筋急轉彎?”
夏商周粘乎得緊又厲害,宋念慈不想過早**,於是就在兩人約會的時候找了個腦筋急轉彎的餘興節目。有時候上班偶爾無聊或者在坐車去採訪的途中,也會發一兩個看似莫名其妙的問題讓對方猜猜答案。
夏商周後來再沒有回短訊過來。
晚上宋家很熱鬧,除了她小姨一家,還有宋父宋母幾個平素交往很好的同事朋友,這當中就有洪碧儒一家。
說起來宋念慈和洪碧儒那是淵源頗深。洪碧儒只比宋念慈大三天,宋念慈都還是洪家奶奶接的生。因而兩家關係從來就很好,後來連賣房子都是對門對戶的買。更有甚者,小時候雙方父母還開玩笑似地為他們兩個訂下了娃娃親。
眼見着宋念慈越長越討喜,一副聰明懂事能幹又孝順的模樣,洪家父母就有把這親事當真的念頭,一有好吃的就愛把宋念慈叫過去,到哪玩了也不忘給宋念慈帶點衣服手信什麼的,逢人就好叫她“兒媳婦兒媳婦。”
當時很多熟悉這兩家的人,也都是把宋念慈默認成了洪家媳婦了的。
只是說來也怪,那麼多人喜歡宋念慈,偏偏洪碧儒就不是其中之一。宋念慈自始至終都當成是玩笑,也不表態。她父母就更無所謂了,本着親事成就成,不成也可以做朋友的原則就任他們折騰。只是洪碧儒後來讀大學的時候另外愛上了別人,還愛得要死要活的。洪家父母見強扭的瓜不甜,而且要強扭的還是自己家那瓜,覺得有點傷害宋念慈的面子,這才沒有再叫宋念慈兒媳婦了,但對她的好卻是越發加倍。
洪碧儒的女朋友也是本市人,農村的,性子潑辣爽利。兩相一對比,原本就有先入為主的觀念,洪家老兩口看她就越看越不順眼,時常扯着不看好他們的架式,一直不準那女孩進門。
後來他女朋友也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宋念慈的存在,並且也探聽到了他們兩個人那源遠流長的關係,有一回小兩口吵架那姑娘還鬧到了宋念慈家屋門上,逼着宋念慈承認,她和洪碧儒實在是沒有任何的□。
這次一鬧讓宋洪兩家都相當惱火,宋念慈的父母雖說礙於面子什麼都沒說,但也巴不得自己女兒早點撇清。所以後來宋念慈要搬到老房子那邊去住,一向疼愛她的父母啥話也沒有就同意了。
此時看到洪碧儒,宋念慈的第一感覺是取笑他:“你還敢來我家呀,也不怕你家母大蟲生氣?”
“母大蟲”是劉女士氣惱之下給那姑娘取的外號,因為貼切,洪碧儒聽到后沒生氣,反倒當成小情趣偶爾還在自己女朋友面前炫一下。
“我們坦坦蕩蕩的,怕什麼?”洪碧儒很不以為意,說著還越發湊近了些,低聲,“何況我今日可是帶着任務的,聽你小姨說前兩日你去相親去了,大家都很關心呢,怎麼樣,那男的有沒有希望?”
宋念慈默然無語地盯了洪碧儒一眼,轉頭去找她小姨,她正跟一群三姑六婆的聊得開心。
她現在幾乎能確定,她是被自家小姨給出賣了。
早知道應該問一問夏商周,當初去吃那飯的時候,她小姨到底是怎麼跟他說的?不由得深悔,因為覺得喜歡得很是自然,這兩日又被他的柔情卷迷了心,一見面一**,連諸如“你為什麼會愛我呀,你什麼時候愛上我的呀”此類女生必問都忘記問了。
洪碧儒見她久久不回答,猶不死心,捅了捅她的手臂:“怎麼樣嘛,說一說啊,我聽說他可是事業很成功呢。咱們市事業成功的男人,要不就是四五十歲禿頭挺肚結婚生子了,要不就是些沒什麼真本事全靠父蔭的花架子,誰啊,還讓小姨那麼神神秘秘地隆重推薦?”
洪碧儒不知道,他們這副樣子,看在外人眼裏還真是無比親密。
說話間那邊的宋父擰了擰眉,宋母撅了撅嘴,洪家的父母則是意外又開心,只有宋家小姨採取了實際行動,她推了一把自己那個正窩在沙發深處打電游的兒子:“去,把你表姐叫過來,我有話跟她說呢。”
程念恩就是洪碧儒口中那種沒什麼真本事全靠父蔭的花架子之一。他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這一句,心裏不樂意了,把洪碧儒擠到一邊,硬生生插在他們中間,口氣很不善地說:“男女授受不親啊,保持點距離保持點距離。”
這話從打小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勤快的程念恩嘴裏冒出來,宋念慈覺得無比好笑,說:“喲,看不出啊,我們家恩哥兒還說得出這話,知道意思嗎你?”
程念恩扔了她一個白眼:“我幫你呢。”又恨恨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就你們這樣,要是給他家母大蟲看見了,上回是警告,這回還不得活剝了你啊?”
這話等於是揭了傷疤,洪碧儒也不樂意了:“念恩你這話可說過了了啊,惠惠她雖然衝動了些,可也不是全然不講道理的人……”
巴啦巴啦兩個人就吵了起來了,畢竟熟,再吵也像是玩笑打鬧,宋念慈才懶得理他們,脫開身來去找自己小姨。
小姨還真就在等着她,一見面也沒給她什麼說話的空間,先嘩啦啦流水似的教訓上了:“你和他們家碧儒也都不小了,也不曉得要避點嫌。”看宋念慈一臉不以為然,又數落,“你就是個小沒良心的,要不是你媽今天生日我過來,我還見不上你了是吧?真虧得我以前那麼疼你,把你當成我自己女兒那樣千般疼百般愛,就上周,我生病了,你壞傢伙你有個信沒有?”
說得宋念慈不得不舉手告饒,也忘了自己先前要問的話,撒了兩句嬌見她臉色還好,笑着又捶背又揉肩地討好道:“那小姨你現在好點了嗎?”
“不好我能來嗎?”她小姨還是恨恨的,“不過心裏還是痛,昨天打麻將輸了我八千多。”
……這一幫子閑來無事的女人,還真是越賭越大了。宋念慈很無奈:“小姨,打麻將,小賭怡怡情就好了,你有那時間還不如多關心關心念恩,他現在那麼年輕,就守着那麼幾間鋪面收租也不是個事啊。”
“我倒是想讓他自己做生意呢,可他是那個料嗎?”小姨嘆口氣,說著轉了轉眼珠,問她,“上回見那個人真不行啊?我看他還好啊,年輕又有幹勁,做人也挺實在。”
說得他好像一枝花似的,宋念慈不去折還真對不住人家。她猶豫着要不要跟自己小姨說實話,那邊劉女士也湊過來,聽到了個大概,興緻勃勃地問“你們這說的是誰呀?”
有人搭話,小姨勁頭更足了,揮揮手開始大肆演說:“要說起來,這人呢還真是個人才,是四季旅行社的老總,姐你應該聽講過的吧?”
雖說戰線完全不同,劉女士也自聽過:“那孩子是不是姓夏?聽說過,沒見過,年紀應該老大了吧?”
“哪有呀,人家還不到三十,說起來比念慈就大五歲,上回念慈不是說電視台廣告不好拉嗎?我就讓他們見了一面……”
哇啦哇啦兩姐妹就聊上了,看那語氣似乎就等着宋念慈自己搭話。
她卻只揣着明白裝糊塗,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跑廚房去把蛋糕捧出來。那蛋糕還是她在一品居訂的,三層大蛋糕,一層一層都是康乃馨描邊,最上面是她自己歪歪扭扭用奶油筆寫上去的字跡:祝劉女士生日快樂,青春永駐。
點好蠟燭,她拍拍手把那些三三兩兩聊得熱火朝天的人吸引過來,說:“我宣佈,生日派對,開始啦!”
然後開香檳,吹蠟燭,熱熱鬧鬧快快樂樂地為劉女士過了一個生日。
許生日願望的時候,劉女士頗有點動情地說:“我活到這把年紀,什麼該經歷的都經歷了,現在只有一點,就是我們家念慈的人生大事。現在她工作也定下來了,年紀也不小了,該到談婚論嫁的年紀了。看她現在還一副孩子樣我就有點愁,你們大家可都算是看着她長大的叔叔阿姨輩,說什麼生日願望不生日願望的,我也沒別的好求,就希望你們看在我家女兒還勉強可以的份上,給她介紹一個好女婿吧。”
宋建文幾次想打斷妻子這深情並茂的講話,後來終是不忍心,想想算了,默認同意了。
唯宋念慈聽得滿頭瀑布汗,在心裏把小姨瞪了一遍又一遍,估計肯定是她剛才跟她媽又嘮叨什麼了,否則一向對女兒終身不着急的老媽怎麼可能說這些話?可她又不能說什麼,只得乾笑着聽那些一向交好的叔叔阿姨感慨“哎呀,一轉眼,咱們念慈也長大了。”“也是該找男朋友嫁人了”等等等等的話。
因為劉女士親自發了話,這些人自然是不閑着的。
所以沒過幾日,事態陡然擴大,並且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先是在一宗採訪里遇到市政府的高秘書長,對方笑眯眯地問她:“小宋啊,聽你小姨說你想找對象了?高叔叔正好認得一個誰啊誰啊,定個時間你們見見吧。”
接着是他爸爸以前聯校的同事:“小宋小宋,我認識那個誰誰誰,一家都是公務員,全部吃皇糧啊,正經家裏有田有房還有錢,配你那是相當的好啊……”
甚至於,自覺對她有愧的洪家父母更不忘插一腳,在某一天電告她:“念慈,碧儒說他有一同學,家世人品都很好的……”
至此,等事情傳到夏商周耳朵里的時候,已經是普城之下,皆知宋家有女,年方二五,恨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