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陰謀
宋念慈聞言直起身子,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得嚴肅。
夏商周看她神情,在心裏喟嘆一聲,臉上卻仍是笑嘻嘻的:“怎麼,這就嚇住了?真是的,這麼不經逗。”
宋念慈聽他這話,也覺得自己頗有些神經過敏,只是見父母,她遠還沒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她跟夏商周認識時間不長,可很奇怪,他心裏痛不痛快她還是有感覺的,見他退了一步,自己也服了軟,懇懇切切地解釋說:“其實也不是我不願意見他們,主要是我覺得我還沒有做好那樣的心理準備,我畢業才一年多一點呢,要什麼沒什麼。如果這麼早就談結婚,以後生孩子帶孩子照顧家裏什麼的全來了,我就只能靠你養着了我也不甘心是不?再說了,咱們認識也就這麼點時間,你又了解我多少?我們又怎麼知道彼此就合適對方了呢?總得有個緩衝期,免得將來……我是說,萬一,人不都有個萬一嘛,到時候鬧得雙方父母都知道了,你在我們這大小也算個名人了,到時也不好看不是。”
主要是怕她父母臉上不好看吧?夏商周撇嘴,也不逼她,但自己心裏話還是要說的,否則以她這性子,過了今日她還不跟他鬧翻?正了正顏色,他說:“我爸媽都在鄉下生活,城裏人他們也不認得幾個,就算你見了他們,以後不願意嫁給我了,他們也會亂說什麼,大不了只會講我沒那個福氣罷了。”看宋念慈又瞪眼過來,臉上卻是喜歡的,就知道這馬屁總算拍到了位,笑了笑繼續說,“你也不要擔那麼大心,覺得見了他們就會怎麼樣了。你不總說我們認識時間不長,對彼此不夠了解么?你要是總不走進我的家庭,我的生活,又怎麼能了解我呢?你放心,就算你見過他們了,也沒人就一定要逼你嫁給我了。”
總結陳詞完畢,看宋念慈神情略略有點鬆動,他又笑了一笑,伸手過去捏了捏她的手心。
後面一段時間,兩人都沒再說什麼話,車裏的氣氛卻很好,輕鬆而溫馨。
夏商周的家說是在鄉下,其實只能算是城郊,宋念慈一到地頭就驚呼說:“哎呀,我媽以前還在這邊教過書呢,我也在這裏讀了幾年書的。”說著轉過頭來尋着正走出車門的夏商周,問,“那學校現在還在吧?”
“當然還在,現在擴修再建了,條件比以前可好多了。”夏商周笑得很淡定,“我也在那裏讀過書的。”
宋念慈一副本該如此的表情:“你就住邊上當在在那裏讀書啦。”在心裏默默算了算他讀書那會的年紀,歪過頭問,“那劉連香老師你應該認識吧?”
“切,劉連香都不認識他還讀什麼書?”夏商周沒答話,倒是另一個一起來的路人甲聞言怪叫出聲,“我都還在劉老師手底下讀過書的呢。”
那邊有人也叫:“我也是。”
“哈哈,倒沒想到,我們這一群人里有這麼多是同一個老師教出來的。”說著興沖沖地建議,“哪天我們一起去見劉老師去?聽說她現在可是聯校的教導主任了哦。”
“呸,就是小學教過你,她教的學生那麼多,還記得誰是誰啊?別找那不自在。”阿大在一邊毫不客氣地潑他們冷水,他這人小時候就是個調皮王,被老師整得厲害,看見老師就發怵,因此提到老師就更不樂意了。
“劉老師不一樣,她記性可好着呢,一點點小事畢業的時候她都還記得拿出來糗你一糗……”
另外一個據說是劉老師的學生還在爭辯,夏商周倒笑着脫開身默默地前面帶路去了,宋念慈在一邊聽着自己媽媽的光輝事迹聽得津津有味,一個勁地鼓動他們多說一點,回去好到劉女士面前獻寶去。
幾個人說說笑笑,硬是把宋念頭慈那一點即將見到對方父母的羞澀和忐忑都壓下去了,一大群人興興轟轟往夏商周家裏趕去。
夏商周老家的房子應該是近幾年新修的,三層式樣的仿小洋樓包在一個大院子裏,看着還很新,遠遠瞧着很是體面。只是這一片如今也漸漸開發過來了,有的是在城裏做事發家起來的人,在一棟棟四層五層或者大別墅的襯托包圍下倒並不顯得很突出。
提前接到電話的夏父夏母和附近鄰居坐在路口的大榕樹下一邊歇涼一邊聊天,接到他們一行人臉上笑得摺子全開,顯然是極開心的。
阿大來夏家的次數最多,看見夏母就殷勤勁十足地叫伯母,摟着人的肩侃得老人家笑得合不攏口。
夏父五十多一點的年紀看着最少也有六十歲了,或是年輕的時候辛苦太過,頭髮花白一身乾瘦,皮膚更是曬得黝黑黝黑的;夏母看着倒胖實,精神頭兒也好,走起路來依舊的虎虎生風,笑聲爽朗眼神銳利,全身上下都拾掇得爽爽利利的,一看是個精明幹練會持家的人。
宋念慈蹭啊蹭啊拉着阿大的表妹拖在最後面,好在夏商周應該是叮囑過這一群人的,倒沒人把她特別提溜出來挑明打趣。在家裏坐了沒一會,喝了些冰鎮的涼井水,阿大他們都喊着趁還早先釣魚去。
釣魚都是男人的事,她們這些女人只是陪襯罷了。宋念慈對這項偉大的靜坐工作實在是提不起半點興趣,尤其是挖蚯蚓,她看到那蟲子身體拱啊拱啊的就想作嘔。偏偏阿大作弄她,捉了條大大身體還泛着綠光的扔到她腳背上,嚇得她一跳跳起老高,嗖就竄到旁邊正試釣桿的夏商周背上。
夏商周猝不及防,差點往前栽倒,好不容易立定了,笑着在她手臂上捏了一記:“投懷送抱也不要這麼急嘛,我媽她可就在樓上面盯着呢。”
宋念慈唬得又嗖地跳下來,轉過頭朝遠遠的夏家看過去,只見到一排樹叢田隴,連屋頂兒都瞄不到一片,不禁拍打了他一下,沒好氣地說:“就曉得嚇唬我,阿大剛扔蚯蚓到我腳上呢,好可怕,又大又長還綠瑩瑩的……天啊,光想想我就想嘔!”
她是很典型的小女人,怕蛇怕蟲怕老鼠,不管有毒沒毒有害無害。
阿大不顧宋念慈對她又怕又恨的眼神飛刀,笑嘻嘻地說:“看你們倆那一副偷情的樣,不製造點機會敢光明正大親熱么?呵呵,倒不用太感謝我的。”
宋念慈打從下車開始話不跟夏商周多說兩句,走路更是保持着尺來遠,偷偷摸摸盡撿着沒人注意的時候來一點眉目傳情,“偷情”兩字真是用得既貼切又生動!一群人跟着鬨笑起來,宋念慈不好意思,知道他們是越說越起勁,只拿手扇風,紅着臉不去搭理他們。
釣魚到底無聊,又不能多走動還不能大聲說話,裏面一個女孩明顯經驗十足,沒坐多會就從包里拿出兩副牌,幾個女的選了個離他們稍遠的地頭分了兩席打五十k和鬥地主。
宋念慈和程念恩是兩表姐弟,小時候常伙在一起玩,只不過後者不管是麻將紙牌還是翻金花,樣樣皆通,樣樣皆精。宋念慈好說年紀也大些,樣樣也都會,但卻沒一樣精,頂多算是沒腿的時候勉強湊一腿的那種業餘。
現在打牌的,沒幾個不好賭錢的,她們自然也不例外。
宋念慈選的是鬥地主,沒多久就被殺得屁滾尿流,技術太菜,餘下兩個牌臭寧願搶地主也不想跟她一夥。
遠遠聽到表妹又在哀嘆着教宋念慈,阿大笑着跟夏商周說:“也不知道她有哪點好,笨得簡直無可救藥,王炸加三個2不叫地主就算了還能輸,我都快要服了她了!”
夏商周不以為忤,說:“我就愛她這一點笨。”
“說起來倒也是。”阿大說,“你也不好這一行。”
“所以說嘛,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另一人也搭話說,突地眼睛一瞪,指着另一個叫,“哎哎,提桿提桿……靠,起頭就這麼個小扁魚,還不夠我們大家塞牙縫。”
阿大聞言大笑:“所以說嘛,賭博的時候都興贏頭把欠尾賬,釣魚也講究不要隨便起頭桿,小心了,今日我們幾個輸的人輸面可大着,比不得那幾個女人,老蔫你可得打起了精神了。”
那個叫老蔫的把那魚放生,嗤一聲說:“難道我還怕你們了?”
今日太陽很大,池塘邊倒是涼爽怡人,坐得人昏昏欲睡。阿大跟老蔫打趣完,又湊到夏商周面前提起先前那個話題:“我也就奇了怪了,這世道像我們這樣的男人,從來只有女人怕我們不跟她們結婚的,怎麼,你家那位還稀奇了,怕你跟她結婚?”
“她畢竟還小嘛。”夏商周笑笑。
“小個屁!”阿大啐一口,“要換老業他們,二十五歲的女孩子碰都不願意碰,嫌老!”
夏商周看一眼宋念慈那邊,見她一副皺眉沉思的樣子不由失笑,再對着阿大卻目露警告:“你小聲點,我可不想她聽到了跟我鬧這種脾氣。”
“你就是妻管嚴。”阿大毫不客氣。
“嚴就嚴。”夏商周倒是滿不在乎的。
阿大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你那蔫乎勁兒,快比老蔫還要蔫了,要我說你就是太慣她,什麼都還由着她,翻天了不是?”
夏商周睨他一眼,涼涼地反問:“誰說我就什麼都由着她呢?”
阿大怪叫:“還沒有?”
夏商周說:“你什麼時候看我吃肉還吐過骨頭?實話說我跟你就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你喜歡硬頂硬,我更喜歡軟乎着來。”
阿大笑嘻嘻的盯了眼他的膝蓋:“是軟骨頭跪着來吧?”
夏商周卻只是一臉的莫測高深,並不深解釋。
阿大還想再可勁地嘲笑他一回,那邊他表妹已是受不住提起嗓子喊了:“夏商周,你快來,你家宋念慈實在是太笨了,好歹你教教她行不?”
兩人回過頭去看,宋念慈難得露出茫然無辜傻兮兮的表情。夏商周一樂,站起來走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慫恿說:“沒事,就輸,使勁地輸,輸多少我給你付。”
阿大的表妹頭痛:“拜託,笨人可不是這種教法,那要不我們輸的你也給付了?”
夏商周擺手:“起開,有本事也喊你們男人來幫你們付錢。”
氣得餘下兩人都想揍人,宋念慈扯扯他的衣袖笑着求饒,到底還是拉着他教自己兩把。
鬥地主這東西,技巧不多,記性好就行,教也沒啥教法的。夏商周也不深說,坐在宋念慈身邊,從後面把她整個地環抱住了,一邊享受着溫香軟玉抱滿懷,一邊懶懶散散地教她出牌,那親熱勁,不說別人臉紅,就是宋念慈也受不了。
更可氣的是,夏商周明明一心二用着,還贏了。
所有人都無語,他笑呵呵地把臉湊到宋念慈面前求打賞:“來,我幫你開了贏面,獎勵香吻一個。”
宋念慈不肯,被他硬壓着偷香竊玉了一記。
夏日蟬鳴蛙語,池塘邊微風輕吹,這一副釣魚行樂的場景很是悠閑得意。只是,當宋念慈好不容易從夏商周的魔爪里掙脫出來的時候,聽到後頭有人遲遲疑疑地叫:“那個,商周啊……”
倒地,來的竟然是夏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