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Episode27甜蜜

想像一個男人生來就少了一顆心，他善良、正直、擁有獨一無二的頭腦，就是沒有那顆心。然而這個如同路過的一陣清風的吻，彷彿屬於他的最後一片拼圖，嘎嗒一聲，然後嚴絲合縫。

她喚醒了他。

Reid兩道金褐色的眉毛生動的飛舞，深邃的喜悅和驚奇從他黑曜石般的眼睛裏一點一點滲出來。他不可抑止地想發笑，又竭力裝出冷靜的樣子，直至沉默到足夠漫長的時間，他才蠕動嘴巴，小心翼翼地發問，聲音卻沙啞得不像話：“Bess，你……”他苦惱地凝視她，似乎是在說：“嘿，親愛的Bess，你親了我對嗎？”

他的智慧甚至不能為他區分，這是不是又一個夢？

Bess望着這個可憐的男人，輕輕眨了眨眼睛。早晨七點鐘的日光下他看起來是那麼可愛，他皺巴巴的睡衣，濃重的黑眼圈，就連下巴上新冒出來的胡茬都讓人怦然心動。Bess想，她大概需要預約一下眼科醫師……

“一個早安吻，Spencer。”她微笑。

只是一個問候的親吻，隨時可能發生在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發生在任何人身邊。但足夠Reid醞釀勇氣繼續問下去，他露出一副並不相信的表情：“噢……只是這樣？”他得承認，Bess不是那種能夠隨時釋放善意的SweetGirl。

但Bess只是淡淡地挑眉，看了他一眼。

Reid心裏失望，有些低落地眨着眼睛，連額前的幾綹頭髮也沒精神地耷拉下來。他無聲地苦笑：Spencer，你太貪心了！

壞心腸的Dr.Cole看夠了面前這個男人為她傷心，她裹緊浴巾，赤腳踩在地上，一步一步朝Reid逼近。這下子，他連眼睛都不敢亂動，抿住嘴角，慢慢地向後退。Bess深邃的綠眼睛藏不住笑意，她屈身拉近和Reid的距離，“也許，我有必要解釋一下昨天的事。”

“她快要挨擦到自己的胸口！”Reid狼狽地逃避，急促的呼吸中嗅到了沐浴后熟悉的香氣，是他、他……的香波？！血液一瞬間湧上來，Reid的臉頰開始該死的發燙。他艱難地喘氣：“什麼？”

Bess對Reid的痛苦視而不見，她伸手觸碰他，蒼白冰冷的指尖隔着睡衣單薄的布料遊走在修長、肌肉線條流暢的手臂，緩緩劃過他精瘦起伏的胸膛，停在劇烈跳動的心跳上。Reid覺得自己快被烤乾了，渾身炙熱，他渴望Bess手指清涼的溫度。

他口渴得厲害。

“Spencer，我的答案是‘Yes’。”綠眼睛和黑褐色的眼睛無聲對視，彼此的倒影纖毫畢現。Bess正審視着自己的心，穿越森嚴的疆界，抵達他的世界。她用沉靜的聲音緩慢地說道：“你對我坦白心事，就在昨天晚上。你說……愛我，現在輪到我做決定。”

Reid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他握緊汗濕的手心。

Bess看着他糟糕的臉色，無奈地笑：“誰會忍心對你說‘不’。Spencer高興點，我當然樂意。”

“如果我沒有誤會，你是說，和我在一起？”Reid忽然笨拙地喊了她的名字，“Bess，這是真的。”

“是的。”但願我慳吝的感情足以匹配你的熱情，親愛的Spencer。

Reid一動不動盯着她，過了好幾秒才用力眨眼睛。真丟臉啊，他有點想哭。

◆◇

當Reid從Hotch辦公室出來，像個傻瓜一樣咧嘴笑；

當Reid花半小時看完一份報告；

當Reid一整天裏都系領帶並且不停看錶；

他精神飽滿、腳步十分輕快、渾身都散發著濃烈荷爾蒙的氣場，BAU小組的其他人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他們的小男孩或許正在戀愛中。

Emily將座椅轉到Reid身邊，笑嘻嘻地敲了敲他的桌子，好奇地問：“帥哥，準備好要去約會了嗎？”

Reid羞澀地抿住嘴，不看她的臉。

JJ體貼地遞了杯熱咖啡給他，靠在Emily的肩膀，表示她對這個話題同樣感興趣：“Spencer，我有兩張《暮光之城》的電影票。”看電影可是約會必不可缺的經典橋段，Dr.Cole應該會喜歡。

回答她的是Reid迷惘的眼神。

JJ泄氣：“除了你的百科全書，其他你都不看嗎？”

“英語的很少看。”他一臉無辜。

Rossi把鋼筆套回筆套，朝他們望過來：“需要提前預約餐廳嗎？PeterLuger的肋排不錯。”

Reid知道這些看電影、吃飯的計劃都出自善意，他們興緻勃勃，希望他變成約會的理想對象，體貼殷勤，餐桌上滔滔不絕永遠不會冷場。在遇到Bess之前，他也曾有過一兩次經歷，丟開他的學術理論，以免一開口就是枯燥冗長的數據，假裝專註地看着她，造成一種曖昧的錯覺……喝完咖啡，再貼心地送對方回家，相互道別之後，再也沒有了下文。

Reid想，這是一種無聲的拒絕，唯一的好處是它不那麼傷人。

他挫敗的約會可供參考的內容十分貧乏，Reid把目光轉向Morgan，他雙手交握用拇指抵住下巴一副認真思考的神情。

Reid走過去，想聽一聽他的建議。

Morgan沒有擠眉弄眼笑話他，濃眉毛下的眼睛顯得心事重重：“抱歉，Reid。我給不了你答案。”

Reid有點意外地睜大眼，不說話。

Morgan抬起頭，看到他的表情變得緊張起來。他了解Reid，這一次對他來說非常重要。他換了個放鬆的姿勢面對Reid，說：“和其他人相比，你不是那麼善於撒謊和取悅人，這你得明白。但是，只要Dr.Cole喜歡你，這小毛病一點也不要緊。”

他停了一會，對着一言不發的Reid說道：“回想一下，ComeOn！”

Morgan的語氣傳遞出一個強烈的訊息：Reid，你的心已經做出了選擇。為什麼那些金髮長腿的尤物不能吸引你的目光，卻一次次執着Bess冷漠的背影，亦趨亦步，狼狽躲藏。

一粒暗淡的火星從Reid心底迸濺，一粒兩粒……過程緩慢卻堅定地照亮他的世界，幽深的靈魂在瞳孔中靜靜微笑。他沉醉在和Bess的記憶中，那些事情就好像發生在今天一樣。Reid情不自禁地伸手摸臉頰，彎起嘴角。

Morgan舒展眉頭，對他的小男孩說：“Reid，做回最真實的自己。”

Reid的笑容從嘴角放大。他聽懂了Morgan的意思，和Bess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可以從KarlSagan（卡爾·薩根）的《宇宙》談論到天文學和行星科學，一整天都不會感到累，他還準備給Bess做一個結晶鹽的宇宙模型。

他可以分享一切自己覺得有意思的事情，並堅信能從對方那裏得到熱烈的回應。

“謝謝。”Reid沒頭沒腦的感謝。

Morgan揮拳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胸口，默契地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JJ，看來你的電影只能自己和Well一起去看了。”Emily聳聳肩表示遺憾，但口氣格外輕鬆。

JJ已經笑出聲：“Rossi，可以替我保留餐廳的預定位嗎？”

Reid轉過頭，惱羞成怒地瞪着辦公室內唯一發出大笑的兩位美人，“我需要解釋，我沒有要求……”

“別害羞，Reid。”他皺眉無奈的表情讓JJ和Emily笑得更開心，連Morgan都隨時可能叛變陣線。

Reid懊惱地把頭髮撥到耳朵后，在鬨笑中胸口微微發燙，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來。Bess的早安吻彷彿有神奇的魔力，幸福的命運就在這一刻呈現在他面前。他擁有了最好的友誼還有……愛情。

是的。

他可以做真實的、有許多缺點的自己，並且愛她。

◆◇

六點鐘，從實驗室下班。

Bess給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躺在沙發上讀新一期的雜誌。才翻了幾頁，她忽然坐起來，從茶几上拿手機給Reid發了一條信息：“Spencer，我回家了。”

Reid盯着屏幕有點出神，他很難控制自己不去聯想Bess留宿的早晨，她還用了他的浴室。Reid心臟像是被螞蟻蟄了一口，又麻又癢，他深吸了一口氣才回復她：“好的，我也下班了。”

Bess的第二條信息來了：“昨天，謝謝你。”

“什麼？”

“Everything。”一切，包括揍了Clive。

等了幾分鐘沒有新的消息，Reid有點遺憾地放下手機。

六點三十四分

他紅着臉離開花店，店主追在他身後喊：“先生，你的錢包！！”

七點零五分

他忐忑地用手指耙頭髮，調整襯衣和領帶，在心跳一聲一聲快要刺破耳膜之前敲響了Bess公寓的門。

Bess似乎早有預感，她很快就打開了門：“是你嗎，Spencer？”

被喊出名字的年輕男人站立在門外，筆挺的身姿像一株葳蕤的綠色植物，黃昏最後一束光落在身上，他的眼睛閃閃發光有一種藏不住的興奮。

“嗨！”一大捧玫瑰花佔據了Bess的視線，而拿着花束的Reid正躲在後面抿着嘴傻兮兮發笑。

Bess愣住，這個意料之外的驚喜讓她心情變得十分奇妙。她輕輕眨動睫毛，從Reid手裏接過玫瑰花，對他微笑：“Spencer，今天是要講玫瑰的故事嗎？”

Reid眼睛一眨不眨，捨不得錯過她一秒鐘：“你想聽什麼？”

“1927年。”她給出提示。

“謀殺偉大詩人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