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pisode02同類

俄克拉荷馬州警局。

cole夫婦癱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傷心欲絕的tara一直緊緊抓住丈夫的手，精緻的妝容被眼淚沖得一塌糊塗，她喃喃地哭泣：“ray，我昨天才和她通過電話，她說了周末就回來的，一切都是好好的。天，sophie，我的寶貝……”

ray把她攬在懷裏，他的目光發顫，沉甸甸的悲傷在眼底洶湧。他知道，每年平均有550萬人死於非命。他曾經做過最壞的打算，他的小女孩也許會因為疾病、車禍、災難而離開，但從來沒有想像過有一天會被人用這樣殘忍的方式奪走生命。

現在，他們要帶她回家。

ray望向站在百葉窗邊的bess，懇求道：“sophie的屍體在哪裏，我們能去看她嗎？”

bess抬起頭，深深地看着他。

她可以選擇告訴他真相，只要他足夠冷酷地面對殘缺的不再完整的sophie，不會帶來更深的心碎；她也可以選擇欺騙，但這謊言是包裹着蜜糖的毒藥，只能帶來短暫的麻痹和快慰，痛苦卻是越來越深。

真正難熬的，還沒有開始。

sophiecole，她的妹妹，和其他被害人一樣，*被完全剝奪。她的內臟、血液、骨骼、皮膚將被徹底暴露在公眾面前，身體的每個部分都變成冷冰冰的數據，甚至連她的生平也要任人一一檢閱。

這是對家人最嚴酷的折磨。

bess抿了抿嘴角，“對不起，dad。法醫實驗室正在檢查她。”

tara霍地站起身來，眼神狂亂，憤怒和痛苦讓她陷入某種歇斯底里的絕望之中。她失控地尖叫，一把抓住bess的肩膀，哀聲質問她：“我可憐的sophie，你們還要怎麼羞辱她？哦，上帝。bess，她是你的妹妹！”

她重複了三遍，毫不掩飾心底的厭憎。

一道閃電劃破天空，雷聲轟隆隆滾過，頭頂的白熾燈發出“呲——呲——”聲響，彷彿隨時都可能爆炸。

bess狼狽地後退半步，垂下眼。她對於tara的非難不作任何辯解。

突然傳來敲門聲。

“你好。我是emily，fbi探員。”推門進來的女人目光溫和帶着善意，她的出現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ray走過去輕拍妻子的背安撫，等她慢慢恢復平靜。bess對emily低聲說了句抱歉，轉身出去。

◆◇

因為飛機在機場滯留，bau比預計時間晚到。

hotch和reid一進來就看見philbrantley探長。他像是被擰緊了發條的鐘擺，不斷地在堆積如山的資料面前走動，焦慮和怒氣輕易佔據上風，所幸理智尚存。

聽到腳步聲，phil回過頭。他抖落外套上的煙灰，朝hotch點頭，鼓動兩頰僵硬的肌肉，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非常感謝你們的到來。”

hotch同他握手，然後簡短的介紹了他的計劃。man和rossi已經去了案發現場調查，*主要負責和當地政府媒體的聯絡。他和reid，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將負責了解案情，以便展開側寫工作。

“案件的所有資料都在這裏。”reid沿着phil的視線，看到他腳下雜亂放置的幾隻大紙箱。顯然，從繁瑣的文件中獲取有效信息，不是件輕鬆的活計——除非他是天才。

reid開始埋頭工作，他對此十分熟練。很快就把案件關鍵的信息和照片整理出來，重新清晰地標記在記事板上面。

phil走到另一邊，指了指地圖上的紅藍標識，“這裏發現了第一具屍體，正好位於城外。昨晚的謀殺案發生在這裏，兩者之間相隔22英里。”

“這不尋常，連環殺手的作案範圍通常更小。”hotch皺眉，來自匡提科的電話暫時阻止了phil的疑問。

他打開免提，技術分析員garcia活力十足的聲音響起：“嗨，我查了最近出院的精神病人，結合是否有過挖眼，眼部攻擊的記錄，或者其他任何對眼球或者眼窩所能做的惡事，值得祝賀的是俄克拉荷馬州的居民中無一符合。”

“有近期涉及到攻擊眼睛的襲擊案件嗎？”可惜hotch不太欣賞她的幽默。

garcia似乎正在敲擊鍵盤，幾秒鐘后她找到了答案：“九個月前有一起，但那個人現在還蹲在監獄裏。”

壞消息。

hotch掛斷電話。

phil粗魯地扯開領帶，發出沙啞的低吼：“那個混蛋，他到底要這些眼睛幹什麼？！”俄克拉荷馬人口混亂，他調查過無數襲擊和暴力事件，卻從來沒有感到這樣煩躁不安。

hotch說：“他也許將特定種類收集為紀念品。”

“眼睛不能作為紀念品保存，眼睛是80%的玻璃狀液，本質上就是水。經過幾個小時，它們就會渾濁而萎縮。”reid以秒速閱讀完手邊的檔案，抬起頭一本正經地作出解釋。

phil清了清喉嚨，“還有其他的可能嗎？”

reid修長的手指彈過桌面，將心底的猜測說出來，“有案例表明，割除眼睛之後……精神病人會吃了眼球。”

警長的臉色瞬間頹敗，難以置信，幾次張口才艱難地擠出一句話：“你說真的？”

reid點點頭，金沙曜石的黑眼睛閃着溫潤的光。他的頭髮又軟又密，自然地垂在耳側，看上去有種毛茸茸的暖意，像是一位剛進入大學的年輕人。

然而，他又是那樣特別，特別到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發現。並不是因為他的智商有187，擁有三個博士頭銜，也不是因為他過目不忘，每分鐘能夠閱讀20000字，而是他身上與生俱來的孤獨氣息，如落日般的和煦和悲愴。

◆◇

空氣帶着雨後的潮濕，時間滴答滴答的走動。

bess背靠着走廊一側的牆壁，左手插在外套的大口袋裏。右手拿着手機，手指劃過屏幕，仔細翻查凌晨的現場照片，同時等待實驗室傳來最新的消息。

透明的玻璃隔在她面前，不動聲色地上演着悲傷的序幕，眼淚化作咸濕的肥皂泡，風一吹就破碎，卻讓人鼻子發酸。

cole夫婦向emily尋求安慰和希望——抓到兇手，替他們找回sophie的眼睛。可是，他們註定失落，因為最重要的已經逝去，永遠不能彌補。縱使在溫情的最深處，安撫也只能帶來痛楚。

bau只能儘力而為。

emily深深吸氣，拿起卷宗走出了房間。當她抬頭看到站在走廊上的bess時，感到驚訝。

bess也在看她。

“dr.cole，我很遺憾。”她的聲音聽上去很真誠。

夏季的風緩慢地吹過，陽光篩過棕櫚樹葉，斑駁地從窗口灑落。bess撥開遮擋在眼前的碎發，眯起她冰雪一樣冷冽的綠眼睛，以法醫一貫的口吻陳述事實：“至少他們現在看起來好多了。”

她說的是‘他們’。emily沉默了一下，她當然看出bess和cole夫婦之間僵化的關係，以及刻意保持的疏遠。“我想，適當的釋放悲傷有時會讓你好過一些。”

bess不知想到了什麼，朝她輕輕笑了一下。

phil辦公室的電話忽然響起。刺耳的鈴聲回蕩在走廊盡頭，如同收割靈魂的死神再度光臨，整個警局籠罩在灰色的陰霾之中。

bess和emily同時抬頭望去。

phil幾乎是跳起來抓過話筒，冷汗從他的額頭迸出。幾秒鐘后他像一隻斗敗的公雞氣喘吁吁地倒在椅子上，仰面看着hotch，“她死了……tracycopper的屍體被人在山路上找到……”

hotch鷹隼般的目光掃過他，一言不發。

reid停止翻頁的動作，站起來。眼前的視野一下子變得開闊，穿過擁擠雜亂的辦公室，穿過玻璃門，穿過無處不在的細小塵埃。他看到站在門外走廊上的emily和她身邊正在打電話的年輕女人。

她很瘦，輪廓鮮明，從灰色的外套領口露出纖細的鎖骨。她很白，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淺淺的陰影，沒有化妝的臉看起來有些疲倦。她側過臉，和emily說話，深邃的綠眼睛有細碎的光斑跳躍。

reid的胸腔發出微微的轟鳴。整個宇宙都彷彿靜止，小行星無聲地閃耀，彗星的光束輕輕掃過他滾燙的眼瞼。

……這個人，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