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肉湯
第三十三章：肉湯
唐傲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海沫沫正在喂他什麼東西。他睜開眼睛，視線都有些不清。
“不要喂我吃東西。”他偏過頭，拒絕進食。海沫沫輕輕理開他額頭的碎發：“我出去看了一下，壞蛋們好像走了。和汪汪逮了只兔子,正好煮給爸爸哦。”
溫熱的肉汁帶着蒸騰的香氣，海沫沫硬是往他嘴裏餵了一勺：“爸爸嘗嘗,沫沫燉得可爛了。”
唐傲唇舌都是木的,好久才感覺到那種軟滑的口感。即使是這種時候，他的思路依舊清晰：“周新國這個人雖然沒什麼本事，耐性卻是最好的。他怎麼可能突然走了？”
“唔……”海沫沫猶豫了一下,隨即猜測,“我聽說一個姓蔣的變成喪屍了。是不是他朋友呀？”
唐傲終歸是頭痛，聽到這消息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蔣鴻福？”
海沫沫沒有再與他討論問題，舀了滿滿一勺香濃的肉湯喂進唐傲嘴裏：“爸爸先吃東西。”
唐傲就着她的手吃飯，一大碗燉得香滑軟爛的肉湯就這麼下了肚。肚子裏有了東西，暖意上升，他似乎又有了點力氣。
海沫沫一臉欣喜：“爸爸一定要快點好起來，揍扁那群壞蛋！”
唐傲握着她的手，那時候的她臉色發白，兩腮都失去了以前粉嫩的光澤。唐傲吃力地抬手揉揉她的頭髮：“傻孩子。”
他說。
接連幾天都是這種肉湯，唐傲卻有說不出來的怪異：“沫沫怎麼不吃東西？”
海沫沫只是搖頭，她的精神更差了，甚至於原本靈動的雙眼都失去了光澤。唐傲隱約覺得這肉湯有點不對勁，很快他在心裏猜出了結果——是不是……喪屍的血肉？
這個結論讓他有點想吐，再次看到肉湯的時候他幾度乾嘔。但是他強忍着仍然拚命往下咽，甚至不敢讓那種香濃的口感在口腔里作任何逗留。
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之下，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率能夠活下去，就絕對不能挑剔。
他要活下去，想起那個永遠一身軍服筆挺的男人，想起那種輕蔑的目光。想起海沫沫身上的一百多個彈孔。
沒理由因為這一點小小的挫折避讓。
這兩天的進食毫無疑問讓他的身體狀態有所改善。海沫沫再度舔吻他的傷口，讓細胞中的凈化者驅逐他體內的進化者病毒，並且加速恢復傷口。
這樣過去了三天，唐傲終於能夠下地了。他所做的第一件事，當然就是查看外面的情況。
睡了多日，早已難辨日夜，安吉拉屏幕下方的時間是八點。唐傲不知道是早上還是晚上。這是個非常龐大的地下實驗室，進入任何一個房間似乎都需要口令。
唐傲沒有口令，安吉拉也不願意開門。他所能查看的只有這個所謂的“3區”。除了大量的藥劑、培養皿、手術台以外，林林總總的儀器導管幾乎佔滿了整個3區。
相比之下，亞撒的生物實驗室簡直就像個玩具櫃一樣可憐。
唐傲卻慢慢皺起了眉頭——海明冼一個人，絕對無法支撐這樣一個研究室的資金消耗。難道真的是那個所謂的“聖徒”組織在暗中操控支持他嗎？
“安吉拉，”他坐在操作台前，知道安吉拉能切換監視器視角，“你能查看外面多少情況？”
安吉拉很快把視角轉出去。
以前為了隱藏自己的秘密，海明冼肯定是費了一番功夫。這附近有不少偽裝的探頭監控着周圍的環境情況。
但是這次喪屍病毒的爆發，對城市建設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很多探頭都已經失效。現在整個大屏幕只有三個可視窗口。
這三個窗口一個是空蕩蕩的停車場，一個是大樓下方，另一個是外面的公路。現在都停悄悄的，沒有一個行人。
“危機解除了，閣下。你的身體尚未完全復原，好好休息吧。”安吉拉難得正經，唐傲突然開口：“危機解除了，你為什麼不高興？”
紅光又閃了閃，安吉拉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麼問：“我是人工智能閣下，你們的危機解除意味着離開，而於我卻意味着分別。”
很合邏輯的解釋。唐傲轉頭看向角落裏的探頭：“你很久沒看片了，安吉拉。”
安吉拉突然沉默了。唐傲聲音冰冷：“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安吉拉沒有回答，唐傲轉身衝到門口，用力砸門：“海沫沫？！海沫沫！”
沒有人應，這個地宮一樣的實驗室里，就像沒有任何生物一樣安靜。
又過了一陣，海沫沫如期而至。唐傲依舊躺在床上不動。她照例餵了唐傲肉湯，然後收走餐具。在她走出房門的瞬間，唐傲悄無聲息地站起，閃身到金屬門旁邊隱蔽。
前面海沫沫走到3區入口，冰冷的電子音照例詢問：“請出示身份卡或口令。”
海沫沫報了一串口令，電子門應聲而開：“口令正確，允許通行。”
海沫沫走了出去，金屬門再度關閉。
與其讓別人告知難辨真假的真相，不如自己查證。唐大總裁一直是這種作風。
出了3區，外面有2區的標識。唐傲只覺得眼花繚亂，這裏一行一行全是各種人體標本。有的浸在培養皿的營養液里，有的掛在玻璃罩里。
走近一看，方覺這些不是由人類母體自然孕育的人。它們有些臉部像某種動物，有些四肢特別短小，有些甚至像是無脊椎動物。
但是無一例外的，這些“人”都有着喪屍的特徵。想到這些天吃的可能是這些東西的肉，唐傲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扶着巨大的試驗台，一陣狂吐。
有的眼球灰白、有的發綠，有的甚至已經開始腐爛。因為泡在藥劑之中，實驗室里只有一股藥水味道。
唐傲雖然心驚，卻也不算太意外。他繞過大小不一的培養皿，走向一區。一區幾乎全是人類的大腦。各種大腦整整齊齊地被編號，排列在陳列柜上。
裏面也有各種液體浸泡。
唐傲細看了一下，大致有數——這些液體，一種是水樣無色的，可以想像培養出的病毒應該是普通病毒。本身不至死，但會產生強烈到無法想像的飢餓感。
一種是綠色的，應該是那種比較聰明、勉強能夠交流的喪屍。
一種藍色，他見過，海沫沫培養過一批對付周新國，後來蔣鴻福也培養了一批用來對付他。
還有一種是銀色的藥水，整個藥水亮麗非常。這應該是培養汪汪的那種藥水了。唐傲畢竟經營了八年的生物製藥，他終於大致理清了關係——海明冼一直致力於人類進化的研究項目。
有一天他製造了這種名叫“進化者”的病毒，也許是為了抑制這種病毒，他又培養了一種叫“凈化者”的細菌。凈化者可以吞噬進化者。
但是也正是在吞噬的過程中，進化者病毒對凈化者產生了抗性，於是變異，成為了二代進化者。
海明冼沒辦法，只好研究二代凈化者。但是二代凈化者又使二代進化者中小部分再次產生了抗體，於是變成了三代進化者。
唐傲完全能夠理解，藥物與藥物之間當然會產生相生相剋，但是一旦藥物注入人體，人體也有自己的免疫系統。再加上各種人不同的體質，藥物的牽制效果也會出現意外。
“蠢貨！”他罵了一聲，心裏也知道，這個實驗室寧可毀掉也絕對不能讓人發現。只是想想蔣鴻福那一批藍眼喪屍，他的心情又沉重起來。
他到底是從哪裏得到的源病毒？是清理過程中出了錯嗎？還是他已經發現了這裏？
太多的問題想不通，唐傲只能繼續往前走。前面居然是個生活區。唐傲不知道海沫沫為什麼要把他藏到整個實驗室的最深處。還沒走近，他就聽到隱約的聲響。
什麼聲音？唐傲加快腳步，衝進一個房間。這裏居然是個廚房。雪白的地磚，整潔的流理台，齊備的廚具。
流理台下面坐着海沫沫。
唐傲鬆了一口氣，俯身向她伸出手：“怎麼了沫沫？”
海沫沫不肯伸手過去，唐傲這才看見她裹着的白大褂上全是血。
“海沫沫！”他變了臉色，一把將她拉起來，然後整個人如遭重擊——那時候的海沫沫，輕得可怕。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輕撩開海沫沫流血的褲角。海沫沫伸手擋他：“爸爸？”
他聽若未聞，隨着手腕向上，褲角下的情景讓他的大腦產生了一瞬間的空白。那腿骨之上似乎所有的肉都被剝下，傷口有的已經結了疥，有的還在流血。只是那血也不多，絲絲縷縷從殘餘的碎肉中滲出來。
突然想到這些天來的肉湯，唐傲以為自己的第一反應是嘔吐，但是他沒有。他靜靜地抱住海沫沫，反反覆復只重複一句話：“會有辦法的，沫沫不要這樣。”
海沫沫貼着他的臉，全身近五十度的高熱。
一定都會解決的。唐傲把海沫沫抱到床上，把薄被給她蓋上。年輕英俊的臉龐帶起凜冽逼人的殺氣，既邪異又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