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虎符

71虎符

萍始生、鳴鳩拂其羽、戴勝降於桑,皇宮暗潮湧動,浮萍初生無聲,鳴鳩拂羽默默,一切都在生髮復蘇着,可一切都這樣的不為人注意。

露珠晶瑩,朝陽初升,天終是亮了,人心浮動的一晚終於過去了,昭陽殿安靜無聲,垂拱殿安靜無聲,整個皇宮除卻了這兩處地兒,怕是旁的宮殿甚至連馬房也都是不安靜的。

這會,嚴五兒躬腰站在自家主子身後,頭都不敢抬一下,劍拔弩張的氣氛着實是教人有些驚心的,皇子到底是皇子,能生在天家而且還順利成人的皇子們誰都不敢小覷,遂這會嚴五兒誰都不瞧,只盯着自己腳下。

眼下垂拱殿外,太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還有奶娘領着的九皇子都到齊了,咸平帝所有的兒子在今日早間都聚在垂拱殿外,殿外主子連同奴才十數人皆都不言語,方才三朝元老索羅被招進去了,這會幾個皇子除了最小的小九還懵懵拉着奶娘衣角,其餘就連才四歲的八皇子都一臉肅穆。

緝熙面無表情定定站着,旁人看不出這人在想什麼,幾個皇子裏這人最高,將將升起的太陽從后打在眾人身上,卻惟獨像是他得了偏份兒,滿身都是陽光。玄色的交頸長衫,玄色厚底幫子鞋,寬肩,高身條,厚膀子,黑亮髮絲,長眉鳳眼高鼻樑,一身太陽光的五皇子連檐下的侍衛都要在心底暗自羨嘆一聲,所謂寥若晨星,所謂龍章鳳姿,大抵就是如此。眼下的五皇子,再不是過去的五皇子,兩年前縮膀子木訥的細杆子一樣的少年再也不見,像是橫空出世一樣,忽然之間,眾人再見五皇子,就是如此模樣。

宮裏的奴才們最是見過五皇子前前後後的變化,有心眼子亮的知道,五皇子不裝成個過去的樣子,怕是羽翼豐滿了。

緝熙是和太子唯楨六皇子鷹揚分開站的,中間隔着三個小的,這會太子依舊是個淑人君子溫潤如玉的模樣,即便再見不一樣的五皇子,眾人眼中的太子依舊是好風度。這當口,只有六皇子惡狠狠瞪着緝熙,牙根緊咬,仿恨不能生生撕碎了他。

一干在殿外站了好長時間,終於在最小的九皇子開始哭鬧的垂拱殿緊閉多時的殿門被打開了,李自中連同索老一起出來。

“殿下們,皇上着幾位先回去。”未及幾個皇子有什麼動作,已逾七旬的索老顫微微開口。

“父皇……”聽聞這話,鷹揚早已忍耐不住,竟是就那樣就要闖進垂拱殿去,此次幾位皇子侯在垂拱殿外,人人心知怕是儲君之位在今日定奪,昨夜整整一宿,京城多少家燭火亮了一夜,這會垂拱殿外單就這幾個皇子等着,可不知有多少人等在宮外得信兒,恐一個站錯隊就要哀哉萬世。

六皇子生的孔武有力,可到底是一人,檐下的侍衛自然不會放他進去擾了咸平帝,遂擋了下來,殿外一時間亂糟糟一團。緝熙聽聞索老這樣說話,轉身就走,臨走時深深看太子一眼,緝熙知道,就算咸平帝下一刻賓天,這皇位也輪不到自己,他站在這裏,只是來站一會而已。

太子迎上緝熙眼睛,兩人對視半天,緝熙先移開眼神緩步走,兩人錯身而過無交談,只跟在緝熙身後的嚴五兒在走至太子跟前鼻頭動動,藉著晨風,他分明聞見太子身上有股子清甜味兒,似是宮裏慣用的香?嚴五兒疑惑可也不敢言聲,跟着自家主子走路。

嚴五兒行進一路,瞥見宮內明顯侍衛增多,巡衛也增多,心知皇上病情危重這幾日,太后怕是動了皇上身邊人來維護宮裏安寧。

“殿下,該回府了。”嚴五兒跟着自家主子走半天,眼瞅着主子越走越朝東,嚴五兒小聲提醒,見主子步子不停這奴才恨不得揪着主子轉向,眼下是個什麼境地,這會怎能還去昭陽殿?可主子執意要去,做奴才的哪裏能擋住。

緝熙是要去昭陽殿,現下千鈞一髮之際,他覺得他非要看看昭陽殿那位的臉方能安下神。

可主僕二人將將離了垂拱殿不遠,遠遠就瞧見有人所行方向似是與他們一致,緝熙皺眉,轉了方向。

不遠處幾人顯然看見了五皇子,款款走了來行禮。

“華芠殿溫氏見過五殿下。”溫淑慎依舊是舊時模樣,雲髻霧鬟,斜插金廂倒垂蓮簪,水墨衣裳印簪花,雪肌細腰,跟初初進宮時一般無二。在深宮這樣的地界裏,能依舊如花一樣過活,這溫氏當不簡單。

緝熙淡淡頷首。

兩年過去,與穆清一同進宮的溫昭儀還是昭儀,可后宮裏總也沒人膽敢打壓她,這會昭儀抬眼打量五皇子一眼,隨即垂眼,見五皇子淡漠無語模樣,遂道“奴昨日同靜妃娘娘約了一同抄經,且先去了。”

緝熙頷首,溫昭儀同身邊使人使女一同離開,撲面的清甜香也隨即淡去,恢復草木露水味兒。

昭陽殿既是有外人,緝熙站半晌,轉身往回走,出宮,留嚴五兒站原地訥訥,對似曾相識的味道努力細想到底是何時嗅見的,畢竟兩人一路走過,使女無數,人人身上都有點宮裏的熏香味兒。

此刻京城裏,平日裏朝堂廷能站上的那些個連同站不上的那些個都得了信兒,今日早間皇上招了索羅進宮,最後索羅出來時只留太子一人進了垂拱殿。於是朝臣一個個兒都細細思謀着,已經有人準備照着新帝的喜好琢磨自己往後的言辭等等。

在穆清看來,五皇子在宮裏簡直如入無人之地,來去自由無法無天極了,彷彿偌大皇宮全是他的天地,無人敢管也無人能約束住他,可,那畢竟是穆清這樣以為。事實上,五皇子在內宮也確實是能來去自如,內宮的大小奴才也確實是對這位殿下的吩咐不敢有違,然五皇子到底只捏了各個管事的大奴才們,只叫這些大掌事們着底下人不防着自己,至於其他,宮裏各宮怎樣行事怎樣經營鑽研他概是管不上的。說到底,皇宮裏最大的主子還是皇帝,大掌事們背着皇帝各自有各自的主兒,倘不礙着五皇子,宮裏各個兒也還是照常着自己的板眼行事。大掌事們如此,底下小的奴才們自然螻蟻一般麻麻一團各自找營生,五皇子事自然不言語,可誰都能有那個眼子瞅見五皇子到底所欲為何?於是宮裏自然不若穆清想的那般五皇子是後宮主子,奴才們該幹什麼也還是幹什麼,只記着一條不招惹五皇子,五皇子之事看見也只爛心裏,旁的那就顧不得。

遂宮裏信兒總能第一時間傳宮外去,緝熙自小在宮內野狗一樣遊盪,先前那樣狠毒也只為了生存,后弱齡之姿出宮再回宮,控着那些大掌事多半也還是為了生存,及至現在經沙場回來,後宮之控制力也如先前,線兒夠用他也就不必費心再鋪,況且羽翼未豐,那時的他自然不願意過多招惹內宮各殿,盤根錯節的前朝後宮勢力一個皇子哪裏真能撼動,各個宮殿身後俱都有大樹,所以能隱着自己那就要隱着。

此時他不若先前須隱着自己,然眼下真正為他所用的在宮外,倘他知往後所發生之事,縱使即刻要朝堂翻天,後宮他也要牢牢捏手心裏。

蕭府。

旁的朝臣得了信兒,蕭鐸自然也知道今日皇上招了眾皇子去垂拱殿,最後只留了太子在垂拱殿。

蕭鐸一夜未能合眼,即便早上的太陽早已升起,可書房裏的燭火依舊亮着,室內充斥着一股松油燃盡后的味道,蕭鐸眼窩深陷,唇色發暗,顯然淤積在心,這會,正自伏坐案后,改朝換代的時際總是叫人格外心焦,倘孤身一人就罷了,可上下多少人指着你過活,改朝換代新主換舊主就尤為重要。

“甲兵之符,右在君,左在雍墚。凡興士披甲,用兵五十人以上,必會君符。燔燧事,雖毋會符,行毆。”蕭鐸怔怔盯着這行字,倘進來但凡一個識字之人,必會大驚,蕭鐸案上所放物之為何,此為調兵遣將之虎符,本應皇帝所持之物這會正躺在蕭鐸眼前。

蕭鐸長長嘆氣,一口氣未嘆完門外有聲兒傳來“老爺,太子來了。”

蕭鐸將剩下未出來的氣憋進腔子裏,收好沉甸甸黃物,“請太子。”

不多時,蕭府書房門被推開,太子唯楨跨進來。

“臣蕭鐸見過太子殿下。”

“蕭相不必多禮。”太子抬手着蕭鐸起身,神態謙和,其鳳目高鼻,面如冠玉,嘴角帶笑,好一個翩翩風采。

“恭喜殿下。”待兩人皆落座,蕭鐸靜默半晌如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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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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