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放棄
“阿兄盛京來人了,家主卧床無法接待,吩咐我來接阿兄回去待客,偏我阿爹卻不許我來找你!”
“我思來想去,唯有悄悄來告知你,我看周當家的與那來人,私下來往頗親密,我怕他對家主不利,那來人會不會同意了周當家搶家主位?”
賀新春附耳告訴賀圖船場情況,臉上都是不解的神色,他不明白為什麼他父親不給他來,也不明白盛京里的人,好端端摻和進來幹什麼。
賀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桌子,每一下都敲在了賀新春心上,嚴肅的臉上看不出在想什麼,良久他嘆了一口氣道。
“家主對大小姐如何安排的?”
“家主沒有言明,以前叔父在的時候曾言明過,如果大小姐不好找良人,可以選……選我,”賀新春說完臉爆紅,眼裏卻是隱隱的喜悅。
賀圖面無表情的看着賀新春,語氣低沉嚴厲。
“新春,你可以娶任何女子,唯獨不可以娶大小姐,想必你父親阻止過你,你莫要違背了他的意思。”
“為……什麼?”
賀新春臉色微變,他不懂為什麼阿兄跟父親反對的厲害,他為什麼不可以娶大小姐?
“這世上有很多的事,都是沒有解釋的,總之你記住了,你不能娶大小姐,不是因為她身份高,是吳家不能與咱們賀家結親。”
“我們兩家看似主僕,實則涇渭分明,你娶了大小姐就是破壞了界限,我父親老糊塗做了錯事,那是他胡言亂語,我相信家主當時聽了肯定伸飭了他。”
“你現在回船場去,告訴家主,我晚間便回去待客,”賀圖無視了賀新春的錯愕受傷。
賀新春被自己兄長說的心裏一陣難受,轉身失神的朝樓梯走去,他不知道賀家在守護什麼。
但是他知道,阿兄日後是賀家的族長,賀家叔伯們很擁護他的話,阿兄不許他娶,他便娶不成大小姐。
“新春,”賀圖突然出聲喊住失魂落魄的賀新春,眼裏多了些許的不落忍,新春畢竟跟大小姐一起長大的。
賀新春茫然的轉過身,“阿兄還有何事?”
賀圖張了張嘴溫聲道,“不讓你娶大小姐,不是大小姐不好,也不是你配不上大小姐,是因為她姓“吳”,家主若是病離了,咱們賀家可以拿命護她,就是不能娶她。”
“阿兄能給我一個明確的說法嗎?”賀新春噙着淚花不甘心的低吼道。
“你們總是什麼都不說,只一句話不可以娶,到底是為什麼不能娶?阿爹和兄長為什麼對此三緘其口?我每每問及此事,你們總是諱莫如深?到底是有什麼不能說的?”
“因為芙蓉船不是吳氏的,也不是咱們賀家的,可出事了卻要賀家全族人賠命,我們賀家賠不起,你明白嗎?”賀圖無奈的回道。
“那與我娶大小姐有什麼關係?”賀新春紅着眼辯駁,他受不了大小姐被人逼迫,看她草草嫁人無力掙扎。
賀圖看憤憤不平的賀新春,還有他出了眼圈的熱淚,賀家如今能用好用的人不多了,新春遲早都要知道秘密的,他深呼吸一口氣轉過身低語道。
“吳氏船場曾是咱們賀家的,因為某些原因,家裏祖先不得不選擇放棄它求生,但又不甘心落的如此下場,便選了傀儡吳氏做船場的家主。”
“咱們賀家世代護着吳氏,其實護的也是自己的船場,吳氏代替賀家明面與盛京的人打交道,一旦你娶了大小姐,就意味着吳氏船場又回到了賀家手上,盛京的那位,是不可能會允許這事發生的。”
“你如果執意要娶大小姐,後面我不說,你都應該知道是什麼後果,現在京里都各種的找借口,剝奪咱們賀家的生存空間,若是你娶了豈不是正好送上門?”
賀新春瞪大眼睛,一步步返回賀圖跟前,臉色慘白如紙,眼裏都是不敢相信的模樣。
“叔父知道這種情況嗎?”
“怎麼可能不知道呢!”賀圖苦澀的眼眸里都是悲涼。
“叔父知道為什麼還提議我娶?他不知道我娶了賀家就完了嗎?”賀新春有種好像從沒了解賀家的感覺。
“家主不是親手送我父親走了嗎?你不覺得家主對賀家尊敬過頭了嗎?平日父親不管言行多麼無狀,家主從未對賀家做過什麼,這也是那天我聽了無動於衷的原因。”
“不僅是我,乃至整個賀家,都無一人對父親的死有異議,父親痴獃糊塗,竟投靠賀家的世仇,賀家人如何能容他活着?”
賀圖走至一處木櫃前,打開一個暗格,拿出朴舊的黑盒子給賀新春。
“這是芙蓉船的船圖,芙蓉船還有一塊令牌,那塊牌子被吳氏歷代家主收着,咱們賀家之所以願意用命護吳氏,就是因為那塊令牌。”
“當初賀家祖先處於生死邊緣,吳氏家主知曉原因后,不顧整個吳氏的生死,替賀家秘密藏匿了令牌,並挺身走到明面,賀家隱於暗處才慢慢活下來。”
“盛京那時對賀家的識趣,也就輕拿輕放沒趕盡殺絕,後面吳氏一直與咱們賀家,共同守護着芙蓉船,走過一代又一代的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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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新春,我們可以護吳氏的生死,卻不能送整個賀家滅亡,你現在知道原因了,還執意要娶大小姐嗎?”
賀新春接過木盒,眼裏是掩飾不住的難過,打開盒子撫摸着羊皮圖,半天都回不過來神。
他緩緩開口道,“阿兄我不娶了,我會好好的護着大小姐,如果娶大小姐讓整個賀家死,那我還有什麼臉面娶呢!”
賀圖拍了拍賀新春的肩膀,臉上都是無言的安慰,目光朝樓梯處看了一會又道。
“我最近聽到一個消息,船場大概是保不住了。”
賀新春抬頭臉上是迷惑,“阿兄覺得國公府傳來的信,什麼所謂走失公子的事,其實是真的?”
賀圖眯眼盯着盒子沉思片刻。
“如果不是走失呢?四公子秘密傳信來,說六公子其實是被人明目張胆綁的,至於被誰綁?誰有那麼大膽子在國公府綁人?肯定是被國公爺默許的。”
賀新春不解,“綁一個不討喜的公子來楚溪郡,出於什麼目的?”
賀圖冷笑出聲,“你不是做官的,不曉得其中道理,越國有這麼多的府郡,為何人偏偏送來楚溪郡?”
“無非是衝著鹽府而來,用一個不討喜的公子,生拉硬拽扯上結交罪名,順帶生吞了吳氏船場,這是多精的算盤,看來錢莊傳回來的消息,十有八九不會有錯。”
賀新春眼裏閃過冷色,想問什麼消息又怕多言了。
賀圖伸手摸着盒子上的花紋,眼底有種如釋重負的疲憊之態。
“國公府的日子想是處於如履薄冰了,悄悄走失的公子,在各方推波助瀾下,鬧的人人皆知……”
“說明皇上,真的對唐國公府生了不滿之心,你悄悄的明面走一趟涇陽府,然後去一趟……”賀圖附耳對賀新春交代了好一會。
“加緊把賀家沒記名的孩子都送走,百花寨還如現在一般不動,留着它當一份見面禮。”
“我明白了阿兄,”賀新春點點頭。
“你回去吧!莫要被人看出什麼異樣了,悄悄進京給四公子打點仔細些,別讓國公府聞見了風,”賀圖不放心的叮囑賀新春。
“新春,咱們賀家唯一的路,如今都在四公子身上了,他要是堪用的人,來了百花寨就是他現成的政績,他要是不堪用的,那是咱們賀家的命!”
賀新春眸光閃爍半天,他今天才知道賀家已經窮途末路了,他還如孩童一般不知危險已近在咫尺。
“阿兄我回去了,你有事吩咐便讓人回去通知與我。”
賀圖擺擺手目送賀新春下樓,他自己獨自坐了一會,喊了兩聲小二吩咐事。
“整理一下茶樓賬冊,一會隨我回船場跟家主彙報生意,另外給湖廳里的東西也帶上。”
“好的大掌柜,屬下這就去整理,”小二咚咚跑去了一樓。
傍晚賀圖帶了箱子和小二,坐船回了吳氏船場,路上他有意拖延時間,直到上半夜快過完才到船場。
他到船場的第一時間就是見吳家主。
……
“回來了圖子,”吳家主一臉病態的靠坐在床上,對進來的賀圖很是和藹。
“家主,屬下回來遲了,”賀圖臉上都是愧疚的表情,坐在床邊臉上的擔心不作偽。
吳家主不在意的搖頭,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拍了拍賀圖語氣失落道。
“整個賀家只有你最懂我,吳氏船場怕是真的保不住了!九個當家人心思各異,我思來想去許久,既然他們願意爭,便隨他們爭去,不知你如何想?”
“屬下一切都聽家主安排,不知道家主對大小姐如何安排?”賀圖小聲討問主意
吳家主輕輕的向後靠着,似有若無的嘆息一聲很輕,從枕頭下摸出令牌,輕輕的放在賀圖手裏。
“吳氏從我這一代就凋零終止了,有一日我撐不住撒手走了,玲瓏哀痛至極會隨我而走,到時候你要回來一手料理後事。”
“吳叔……”
“不用說了,我心裏清楚他們為什麼而來,”吳家主笑笑打斷了賀圖的話。
“這幾年你一力撐着船場的生意,其中的艱難我看的明白,我本想把家主傳與你的,可是賀家一大攤子糟心事拖着你,即使我把家主傳給你了,你裡外被夾擊着,賀家會沒得更快!”
“圖子,咱爺倆都儘力了,偌大的船場靠一人兩人掌舵,五六個人齊手拉扯你後腿,那這艘船遲早都會沉沒的,這是船場的宿命,不如早早的沉了好!”
“給想活的人一條命,給愛爭的一個機會,等他們看見頭上的屠刀了,他們自然就明白爭多了的下場,無非都是別人嘴裏的一口肉罷了!”
“好!我一切都聽吳叔的,賀圖想扯嘴笑,眼裏卻是止不住的悲慟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