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
蕭矜嘴裏叼着根玉簪,聞聲揚眉含糊不清道:“昨晚你三哥和二哥兩個人好像從那個家丁身上審問出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大早就和你大哥還有秦將軍四個人去了李府。”
蕭矜手法有些生疏,兩隻手捯飭好久才給姜綿綿梳了個像樣的髮髻。
他沒說的是,那四人去時皆是殺氣騰騰的,瞧着不像是去問李家要說法,反倒像是去下戰書的。
蕭矜將最後一枚金嵌玉簪子簪好,滿意地退了半步欣賞。
“早膳我們二人出去吃怎麼樣?”蕭矜問道,小聲嘀咕,“這個時代的端州我還沒見識過呢。”
在他那個時代端州早已分劃成兩個城市,遍地是現代化的高樓大廈,古建築保存甚少。
難得有這個機會遊覽,蕭矜自想出去瞧瞧。
姜綿綿自是應好,她剛去蕭矜那個時代時蕭矜可是領着她玩遍了大半個城市,如今換作她,她自是也要盡地主之誼的。
更何況……她心底里也想和蕭矜多親近一些。
二人相攜步下台階,出了客棧,迎面就看到一個挑着貨擔叫賣的貨郎,他手中握着個精緻的小撥浪鼓,咚咚咚晃着。
姜綿綿幼時是玩過的,那時姜家還在京中,她的小撥浪鼓是玉柄鏨銀的,鼓面更是吉祥如意的綉面。
對於貨郎手中拿的那個普普通通的撥浪鼓她倒是沒有多在意,正要轉身繼續走,就看到蕭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姜綿綿眼眸眨了眨,不確定看着蕭矜問道:“哥哥是想要那個小鼓嗎?”
蕭矜低頭看她,滿眼寫着想要。
這個撥浪鼓大體同他小時候玩的相同,但是精緻程度看上去卻並不在一個程度。
姜綿綿沒有猶豫,打開小荷包掏出塊碎銀子走了過去,蕭矜亦步亦趨跟着她。
因着貨郎身上沒帶多少銅板,一時半會找不出錢來兌,姜綿綿又看着蕭矜目光炯炯盯着貨郎擔子裏的其他小玩意,索性又添了點錢把蕭矜看過的東西全買了下來。
貨郎看着一個小姑娘這般大手筆,又見她身邊站着的那個器宇不凡的郎君把那小玩意挨個摸了摸,頗感興趣的樣子,不由得恍然大悟,笑着誇讚,“姑娘待令弟真好。”
蕭矜:“?”
他倏然把那些小玩意收好,板起臉去拉綿綿,“我們走,綿綿。”
姜綿綿不明所以,把銀子遞給貨郎,被蕭矜牽着往前走。
姜綿綿算是發現了,蕭矜對這裏的一切東西都好奇,尤其是那些精緻點的小物件,他會走不動道的。
等兩個人走到臨街的早點鋪時,蕭矜懷裏大包小包塞滿了東西,甚至大拇指還多了個白玉扳指。
蕭矜將東西一口氣堆在桌上,正欲開口問綿綿想吃些什麼,卻猛然發現自己壓根不知道這間鋪子裏賣的是什麼早點。
姜綿綿摸了摸自己癟了大半的小荷包,起身要了兩份湯餅,並一碟醬牛肉。
等小二朗聲應下,姜綿綿摸了摸鼻子小聲和蕭矜解釋,“秦姐姐底下的親衛將這附近的鋪子都吃了個遍,他們說只有這家的湯餅和醬牛肉可以入口,其他的都不好吃。”
蕭矜坐姿端正,身姿如松,加之他吃飯也文雅,時不時地還要挽一下袖子。
他正夾了塊醬牛肉覺得滋味不錯,打算給綿綿也夾一塊時,腳邊忽然被什麼東西輕飄飄砸了下。
他低頭看去,只見一個翠色荷包落在自己皂靴上,而荷包的主人是個杏眸圓臉的小姑娘,正站在離他半步遠的地方,嬌怯看他。
蕭矜不明所以,不明白這荷包好端端掛在腰上怎麼就會掉呢。
他正欲低頭撿起來遞還給失主,就聽到一聲不輕不重擱下筷子的聲音。
“綿綿?”蕭矜抬頭看去,就見姜綿綿忽然放下筷子,娥眉輕蹙看着自己。
“你吃飽了嗎?”見姜綿綿不吃了,蕭矜也不去撿荷包了,關切問道。
姜綿綿見蕭矜看來,含糊着點頭,“嗯,不想吃了。”
蕭矜看了眼她還剩了大半碗的湯餅,想也不想朝她伸手,“那給我吧,一會我們再去買點糕點,你大哥昨晚和我說這附近有家桂花糕很是香甜軟糯,你應當會喜歡。”
他原想說他帶綿綿去買,但是想着自己身無分文,來到這裏以後全靠綿綿接濟。
姜綿綿見蕭矜要吃她吃過的食物,臉頓時紅了大半。
然而她還未說話,那邊含羞帶怯的小娘子卻先開口,嬌滴滴道:“公子待你妹妹真好。”
蕭矜:“?”
他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就縮回來,鼻子哼了一聲,滿臉寫着不爽。
這裏的人什麼毛病,一個把他和綿綿認作姐弟,現在這個把他和綿綿認作兄妹,他們兩個哪裏長得像了?
“哥哥,你還吃嗎?”看着乍然變臉的蕭矜,姜綿綿試探着問道。
蕭矜拂袖起身,繞過桌椅朝她伸手,“不吃了,我們走,買糕點去。”
說完,他大大方方地扣着綿綿的手,大搖大擺從那小娘子面前走過,朝排滿人的糕點鋪子走去。
都看清楚了,他可和綿綿才不是什麼姐弟兄妹。
“公子!”小娘子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那個模樣嬌俏的小姑娘分明喊得哥哥,她急急叫住蕭矜,“我的荷包——”
蕭矜駐足看了她一眼,指着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翠色荷包,“你荷包還在那,快去撿吧,不然晚了人多就要被踩壞了。”
蕭矜深覺自己真是好心,這姑娘眼神不好把自己和綿綿認作兄妹,他還提醒她撿荷包呢。
小娘子急了,也不管荷包,一跺腳追上蕭矜,“公子難道不知在端州贈荷包的寓意?”
蕭矜皺眉看着攔在跟前的小娘子,什麼寓意,這是訛上他了?
沒等他說話,身側的姜綿綿忽然掙開他的手,在他錯愕眼神中解下腰間鵝黃緞口團花紋荷包系在他腰間,然而直直對上那小娘子眼神,軟聲道:“他已經有了我的,不能再收下你的。”
小娘子頓時如遭雷劈,好半會臉色紅白交錯,捂着臉小聲和姜綿綿賠不是。
原來是情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