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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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他的名字

蘇弈開着齊驍年的車,二十多分鐘后終於回到家裏,她踩着虛浮的腳步推開客廳大門,早已等在玄關處的黑背蓄勢待發就要猛撲上來,卻在見到蘇弈的下一秒,嗚咽着逃竄離開。

有了前一晚的經驗,蘇弈已經見怪不怪,她給狗食盆里加滿狗糧,便遠遠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獨自沉思。

黑背從陽台探出腦袋,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蘇弈,然後沿着牆壁一步步挪到食盆前,最終確認了蘇弈的無害后,開始囫圇吞棗吃狗糧。

蘇弈又靜靜坐了會兒,這才站起身走進浴室,掬了熱水洗臉。

半身鏡里的蘇弈額發盡濕,臉上滴滴答答往下淌水,蘇弈長相柔美,又從小蓄着長發,因為好靜性冷,不喜與人接觸,更添加了點古典閨秀的神秘感,從她入行工作開始,省廳里對她有意的青年才俊常年絡繹不絕,可是只有科室里的同事才知道,蘇弈的脾氣,哪裏是一個“文靜”就可以形容的。

也因此,蘇弈工作這些年,好處沒撈到多少,卻得了個黑白無常的稱號,慶幸她自己也沒太在意,繼續過自己的日子就是。

蘇弈洗了臉,用毛巾蒙住臉往卧室里走,白貓和黑背總已不見蹤影,她暈乎乎地坐在床上,懷疑宮遠是不是也在她的披薩里下了葯,否則她怎麼會累到連眼皮都睜不開?

客廳里響起白貓追打黑背的聲響,蘇弈倒在床上,意識漸漸模糊,在臨睡前,她猶然不忘祈禱。

千萬別再讓她遇上那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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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弈記住了宮遠的囑咐,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十點半,她口乾舌燥地從床上爬起來,揉着太陽穴去客廳翻自己的包。

包里的手機早已沒電自動關機,蘇弈插上充電器,扭頭去洗漱熱牛奶,手機充了會兒電,蘇弈剛開機,十條提醒未接來電的短訊震得她手癢。

蘇弈的手指一路下滑,十個未接來電全是宮遠的,此時此刻,宮遠的名字無異約等於怪異男人,蘇弈忐忑地回撥過去,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迅速接起。

“蘇弈,你在家裏嗎?”宮遠的聲音略微疲憊,顯然難得地正為某件事頭疼。

蘇弈捏緊手機,應道:“我在家裏,剛睡醒。”

宮遠靜了幾秒后,緩聲說道:“蘇弈,我跟你說一件事,你一定要冷靜。”

蘇弈的頭皮開始發麻,她情不自禁壓低聲,懸着口氣問道:“那傢伙……昨晚跑了?”

宮遠否定道:“不是。”

蘇弈鬆了口氣。

宮遠又說道:“不是昨晚跑的,是今早跑的。”

蘇弈的那口氣,重新懸了起來。

宮遠還要說話,電話那邊傳來齊驍年的大嗓門,“蘇弈!你家在哪?你這個混蛋師兄居然不知道你住哪!”

同門共事多年,這世上僅存的好友依然不知道自己的家庭地址,宮遠覺得正常,蘇弈更不覺得有異。

宮遠懶怠,蘇弈寡淡,這兩人之間的友誼,為何能維持至今,齊驍年至今想不明白。

蘇弈報上自家地址后掛斷電話,捏着手機獃獃站在客廳,經過一晚的沉睡,黑背重新認出了主人,歡天喜地地湊過來轉圈,白貓在貓爬架頂端探出腦袋,面無表情瞅了蘇弈一眼,重新趴回睡覺。

宮遠他們丟了那男人的蹤跡,蘇弈更是不敢出門,她將大門上的所有防盜栓鏈一一鎖好,又把每扇窗戶的鎖扣扣上,這才坐在客廳沙發上,怔怔地出神。

黑背搖着尾巴跳到她身邊,匍匐下來后將腦袋擱在蘇弈腿上,蘇弈摸摸它的頭,它便興高采烈地抬起頭,吐着舌頭哈哈喘氣。

蘇弈看着黑背的眼,腦海里不自覺蹦出怪異男人的眼。

那雙總是直勾勾盯緊自己的眼。

這座城市這麼大,如果不知道地址,那男人應該找不到自己。不管他強調了多少次不許蘇弈離開,這樣的說辭都是他單方面的決定,蘇弈一點也不為自己的擅自離開感到內疚。

萍水相逢,就讓他們倆的人生軌跡重回平行線狀態吧。

中午的時候,蘇弈用冰箱裏僅剩的食材為自己做了份簡易午餐,宮遠打電話過來說齊驍年有臨時任務,他也得回科室一趟,晚些時候他會給蘇弈送吃的過來,讓她不要擔心。

蘇弈經過幾個小時的沉澱,已經不似最初忐忑,吃過午飯,她正要回卧室午休,經過客廳的置物櫃時,正對着客廳大窗的玻璃上反射出一個奇怪的黑影,那影子由遠及近,似是正對她們家而來。

蘇弈以為自己眼花,疑惑地轉身看去,可她剛轉身,一個高大的人影已經衝進視野,直直撞進她家的大玻璃窗。

轟的一聲巨響,一個高大的男人雙臂掩面,在四散破裂的玻璃碎片中穩穩落地,他站直身體,雙手散漫地往後撥了撥過長的黑卷額發,直待看見對面呆若木雞的蘇弈后,這才垂下手,微微眯起眼,凶神惡煞地走向她。

蘇弈驚駭地連後退都忘記,她盯着一步一步朝她走來的男人,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命運的無奈與荒唐。

在這個男人衝進玻璃窗的一瞬間,她確實感受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聯繫。

關於這個男人和自己,再也扯不斷的聯繫。

男人踩着玻璃殘渣站定在蘇弈面前,走得近了,蘇弈才發現,他高挺的鼻子紅得有些滑稽,兩邊的鼻孔下,還有淡淡被擦拭的血痕。

“我說過了,你不能走。”男人盯緊蘇弈,怒道:“你要是再跑一次,我就擰斷你的脖子。”

一個晚上不見,男人的普通話水平突飛猛進,蘇弈卻沒察覺到這點,只是喃喃問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男人不屑道:“聞出來的。”

蘇弈傻傻地指向男人通紅的鼻子,問道:“所以……這裏流血了嗎?”

男人別過臉,看也不看蘇弈,語帶輕蔑,“這裏的空氣污染太嚴重。”

蘇弈依然沉浸在玻璃窗被撞碎的震撼中,她一個埋頭苦學了十多年的學霸,數理化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接近滿分,一輩子篤信科學,連特效過於誇張的動作片都不屑一顧,從未想像過有一天,會有這樣一個男人,用這樣的方式出現在她面前。

啊,要修理那扇窗戶,得花多少錢?

她……還有機會找人來修理這扇窗戶嗎?

想多了,真的都是淚。

男人環視四周后,猛地俯身抓住蘇弈的腿,手臂一發力,已經將蘇弈扛上肩。

蘇弈大驚失色,手忙腳亂地掙扎,“你幹什麼?放我下來!”

男人扛着蘇弈在客廳里轉了一圈,似乎看中了掛在玄關口的牽狗繩,他將蘇弈放下來,伸手去取繩子。

蘇弈見狀,立即朝卧室奔去。

可惜沒跑出兩米遠就又被男人拽了回來,男人將她重新扛上肩,然後重重扔進客廳沙發。

蘇弈被摔得腦子一陣混亂,她手腳並用剛剛爬起來,兩條小腿就被男人抓住,她驚恐地回身看去,絕望地發現男人正用牽狗繩綁她的腿。

蘇弈從小到大沒受過這樣大的屈辱和恐嚇,體檢大樓上的鬼門關遇險已經讓她嚇破了膽,這會兒再承受不住,直接趴倒在沙發上,嗚嗚哭了起來。

她一哭,男人立即停下手上的動作,不解地問她道:“你哭什麼?”

蘇弈抹着眼淚,哽咽道:“你綁我……”

男人理直氣壯道:“因為你總是逃跑。”

蘇弈哭道:“你不是要殺我就是要綁我,我為什麼不跑?”

男人想想,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便將她從沙發上扶正坐好,一臉兇悍地說道:“那我不綁你的手了,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知道嗎?”

蘇弈就是砧板上待切的魚肉,除了點頭,沒有第二個選擇。

男人往後坐到茶几上,嚴肅問道:“把味道染到你身上的那個人,在哪裏?”

“誰?”蘇弈淚眼婆娑反問道:“什麼味道?”

男人說道:“就是那個本應該來接我,卻沒有出現的人,我的……”他遲疑片刻,說道:“老鄉。”

蘇弈被嚇懵了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她問道:“誰是你的老鄉?”

男人想了半天,不知從何開始解釋,臉上漸漸不耐煩起來,“就是一個和我很像的人。”

“……我從來沒遇到過和你像的人……”蘇弈愁苦道。

一個已經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再來第二個?蘇弈真想直接撞死算了。

見男人愈發煩躁,蘇弈試圖緩和氣氛,主動幫忙問道:“呃……你老鄉叫什麼名字?或許我可以幫你問問。”

“名字?”男人歪過腦袋,疑惑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蘇弈想起一件事,猶豫着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名字?”男人直接搖頭,篤定道:“我沒有這兒的名字。”

蘇弈的兩條腿被直直綁在前頭,她靠倒在沙發上,兩隻自由的手有些局促地交疊在腿上。

男人盯着蘇弈看了半晌,突發奇想道:“我沒有名字,你給我起個名字。”

“為什麼?”蘇弈抗拒道:“我不會取名字。”

男人揮揮手,說道:“在你們這,沒有名字不方便。”

蘇弈搖頭道:“我不知道要給你取什麼名字。”

男人直率說道:“你叫蘇弈,那我勉為其難,也姓蘇吧。”

蘇弈鼓起勇氣,拒絕道:“我不想和你一個姓。”

“為什麼?”男人登時拉長臉。

蘇弈欲哭無淚,為自己苟且偷生的行徑深感羞恥,“……那就姓蘇吧……”

男人滿意地點點頭,“繼續想。”

蘇弈長長吐出一口氣,破罐子破摔道:“既然我叫蘇弈,那你就叫蘇難吧,任何事都很難讓你輸掉的意思。”

“蘇難……不會輸,我會一直贏。”男人對自己新獲得的名字很是滿意,他俯身湊近蘇弈的臉,壓迫感十足地笑道:“我喜歡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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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年之外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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