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前“於太歲”,背後“於太缺”
冰天雪地里的於太歲終於人品爆發了一回,在地上苦坐了近半個時辰,終於等來了一輛過路的馬車,老於對這輛厚實豪華的雙騎馬車非常滿意,這對於此時寸步難行的老於,無疑是“雪中送車”。
於太歲並未多想,隻身往路中間一站,拿出他慣用的於氏太歲作風,惡狠狠的對迎面而來的馬車厲喝:“給大爺站下!”馬車車夫以為前面來了個瘋子,並不想理會,可近了看清老於的面目,心中大駭,沒想到於太歲竟然會出現在此處,本以為自家公子出了京便可逃過一劫,沒想到這於太歲竟然早在這裏等下了,現下可如何是好?
馬車停在於水面前,老於並不認識這車夫,也沒降他放在眼裏,直接走過去撩起車簾,向車內一望,沒想到竟是個熟人!
看見熟人,老於很高興。可車內的那人就倒霉了,一見是於太歲,哪敢還坐在車裏!慌慌張張的鑽出車篷,一躬掃地,陪着似哭般的笑臉道:“原來是於公子,能在這裏相見,真是緣分啊緣分。”心中卻說:老子他媽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老於並不覺得自己多麼不招人待見,反而熱情的拍着對方的肩膀,大聲道:“李公子這話說的太對了,偌大一個京城,我就覺得咱倆最有緣分。那個什麼張公子啊王公子的,大家頂多是露水情緣,咱倆這才是真感情啊!算起來,咱倆可是發小啊,在蔥花書院同窗多年,誰有咱倆親近啊!現在想想那可這是一段美好的時光啊,說真的,要是蔥花沒你,老子早就不念了!多無趣啊!”老於套了一會交情,終於準備進入主題,“不過哥們今天有難,沒想到老李你如此及時的‘雪中送車’,還是老同窗好啊!你這輛馬車兄弟收下了,大恩不言謝,咱們來日方長啊!”
李承先一聽,得!這於太歲看來是看上我的馬車啦,怪不得剛剛說了那麼多噁心的話,果然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可是我敢不給嘛!
事情毫無懸念,多年受盡於太歲欺凌的李承先對其可謂是言聽計從,就連他老子說話都沒有老於好使。不過這也怪不得他,誰讓當年他挨於水欺負時老子不為自己出頭來着,老於給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啊!
無奈的李承先先幫於水將黑姑娘扶上車,然後又恭恭敬敬的請老於上了自己的馬車,臨了還體貼的問了一句“三哥還缺什麼嗎?我馬上去置辦。”老於很大方的說“今天我丟了二百兩銀子!”李承先暗罵自己嘴賤,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倆嘴巴,卻又不得不擺着笑臉奉上紋銀二百兩。老於覺得這傢伙越來越上道了,心下一高興,便將自己要離開京城的消息告訴了他,李承先聽聞此等五雷轟頂般的喜訊,頓時激動的說不出話來。老於見他如此,還以為這哥們捨不得自己,連忙道“兄弟不必這般,等過的幾年,哥哥定會回來看你的!”
這時李承先以從驚喜中恢復過來,痛哭哀嚎着表示對老於的難以割捨,實則是喜極而泣。老於被他多年來質樸憨厚的形象所矇騙,還真以為對方捨不得自己,動情的安慰了一翻,才使得李承先止住哭聲,之後老於便命李承先的車夫趕着李承先的馬車順着本應李承先南行的大路揚長而去,把這真正的車主扔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看着自己的馬車漸漸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在天地之間,老李深深的鬆了一口氣。面對四周的蒼茫大地,他並沒有意思悲傷的情緒,相反自他懂事至今,他從沒有如今天這般高興過!於太歲離京了,這是一個多麼振奮人心的消息啊!雄心壯志的他推測,只要將這個消息傳回京城,怕是京城所有的紈絝子弟、妓院、大酒樓都會放鞭炮慶祝他三天吧!這該是本朝近十年來最大的喜事了吧,作為第一個得知消息的人,這是何等的榮幸啊!冰天雪地算什麼,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是爬,老子也要爬回去,把這一福音傳給大家!
這時一陣寒風吹過,老李凍得一縮脖,用力緊了緊外衣,抱怨道:“媽的,這麼長時間怎麼還沒有一輛車路過啊!”
不提李承先怎樣雄心壯志的在冰天雪地里等活路,單說於水再次坐上溫暖舒適的馬車,歡快的吩咐車夫全力前進。離京城越遠,老於越覺得自己掙脫了牢籠,雖然中途來了一段小插曲,但這對未來的美好並無影響,以後便是天高任鳥飛了!不過老於不曾想到的是,京城對於他來說就是牢籠,而他自己對於京城的許多人來說,才是一把挨千刀的枷鎖,沒了於太歲的京城,許多人會重獲自由,而被他冒然闖進的江湖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會帶上枷鎖!
黑姑娘在路上一直未醒,這讓老於稍為放心,不然人家一醒來,質問他為何趁自己昏迷偷偷動了自己一對寶貝,他可怎麼說啊?!
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的,在馬車終於在天黑前趕到一處鎮店,老於在客店安置好一切后,黑姑娘終於醒來。她的蘇醒對於老於來說是個不願面對的問題,畢竟他動了人家的一對貼身寶貝,這件事如果東窗事發后,老於實在是不知如何委婉的欺騙對方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況且換了自己也會不相信做了那種事的人是清白的,更重要的是——誰在乎你個傻老爺們的清白啊!人家姑娘的清白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老於覺得這件事怪就怪在,如果他自己是清白的,那姑娘才會是清白的,而他要是不清白,那姑娘就也清白不了了。竟然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什麼時候兩人變成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不管怎麼說,黑姑娘醒了,然後她問於水,為什麼要救她,雖然她挨那一掌責任在老於,但這也是她強馬在先,所以這也算兩相扯平,之前的事她並沒有理由怪於水,但這男子會救她,到讓她大感意外。
不過老於哪敢說實話,隨便吹噓了一些什麼“七級浮屠”“八級香爐”之類的場面話,然後十分隱晦的提到,以後要有什麼得罪之處還望她多多海涵。黑姑娘不知這個以前素未謀面卻又救自己一命的男子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此時她也並未多想,只想趕快把傷養好,以便應付未來之事。
這一刻黑姑娘未及多想,下一刻她就想着檢查一下大哥給自己的《千劍訣》有沒有放好了。結果,《千劍訣》沒了!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人家扁平胸部以利於女扮男裝的束胸帶哪去了?!!!
“你對我做過什麼?”黑姑娘眼裏泛着滔天的怒火,咬牙切齒的問道。
來了!老於心中暗道,看來躲是躲不過去了,承認是更不可能的了,看這架勢,我只要一說是我幫她“放開了束縛”,立馬能把我生吃了,更別說摸過了!那只有對不起剛剛被彈**的那位仁兄了,話說你那種痛苦都忍得住,更別說這小小的黑鍋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傢伙現在還活不活着都是個未知數,只是這樣就更不用顧忌了,大大方方的往他腦袋上扣屎盆子就對了。
“那個……”老於裝出一副十分惋惜的樣子,吞吞吐吐的說道,“事情……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的。”見黑姑娘怒火不減,老於忙又道,“這位仁兄,啊不,這位……這位姑娘,姑娘,你還有傷在身,千萬別動怒。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在下是萬萬不會做的,不過,唉——”老於絲毫不覺自己口中的“禽獸不如”說的是自己,反而一聲飽含無奈的長嘆,繼續編道,“此事雖非在下所為,在下去也是有些責任的。若是在下能及時阻止,那畜生也就沒機會做出這等禽獸之事,也怪姑娘的易容之術太過高明,不然在下也不會直到最後一刻才察覺到。”
老於左一句“畜生”,右一句“禽獸”的罵將出來,令姑娘對他的戒心放鬆了不少。但是,對於一個黃花姑娘來說,還有什麼事比自己的清白還重要那!姑娘滿臉蒼白,雙眼裏充滿了不甘的淚水,晶瑩的淚珠沿着臉頰慢慢滾落……老於看到姑娘的傷心絕望的樣子,覺得自己真的成了“禽獸”和“畜生”。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啊!
可憐的賀老二,不但被彈**彈到昏死在冰天雪地里,此時還被人扣了一個大大的屎盆子。不過,他今天唯一幸運的是在李承先搭上一輛馬車后,他就被人救了。救他的當然是自己人,他是黑風寨二當家,仗着自己輕功卓絕,一路從開封追黑小伙至此,本來今天抓黑小伙他是志在必得,不料半路殺出個殺千刀的惡鬼,人沒抓到手不說,命差點沒丟了,現在雖然命是保住了,但命根子卻是怎麼也保不住了。老賀今年雖已三十又八,卻是由於常年忙於事業——爭地盤、攔路搶劫、偷盜官銀、半夜偷上寡婦床、去白水寨豬圈點火,陰溝賭坊賭錢、倚翠樓瀉火等一系列不得不做之事而耽誤了終身大事,固至此仍膝下無子,如今可好自己原裝的原始武器折了,無彈可發,以後怕是要見到弓箭都要打怵了——不會射啊!下半輩子還要做男人嗎?
一系列深邃的問題困擾着重傷的老賀,他不想去想,卻又無法撇開這慌亂的思緒。他曾覺得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可現在自己頂多算半個漢子了,以後搶地盤的時候自己還喊得出“是男人就比誰射的遠”這句狠話嗎?攔路搶劫時,還能再劫色了嗎?偷盜官銀時,還能再牆上寫着“鶴仙人到此一游”,然後高高的在上面淋一泡尿嗎?半夜還敢摸上孫寡婦的床嗎?再去白水寨點豬圈,會不會被那裏的母豬嫌棄?陰溝賭坊的悶騷老闆娘還能痛痛快快借出賭資嗎?倚翠樓的龜公豈不腰板比我直啦!二柱子那個愣貨還會管我叫“姐夫”嗎?二老在鄉下養的母雞還能像以前一樣那麼能下蛋嗎?村東頭的柳樹到了夏季還是柳絮紛飛嗎?山腳下的蒲公英還開得出花了嗎?村裏的孩子們秋天時還是每人手中一支蒲公英的花朵,滿村的邊吹邊跑嗎……
痛苦的黑風寨二當家陷入不可自拔的推想當中,以至於手下把他抬在床上時他才如夢初醒般的望見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