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兩個窮光蛋路途遙遙
梨香是被樹林裏不知名鳥雀嘰嘰喳喳的叫聲吵醒的。睜眼所見的第一抹景色,是山洞外頭仿若鋪了一層金紗似的陽光,以及在火堆旁烤着一隻倒霉野雞的銀髮青年。
今天好像是一個非比尋常的日子。
梨香走到附近的小溪邊梳洗,溪水倒映出少女鬱鬱寡歡的臉龐。就算陽光明媚空氣清新,也實在是高興不起來啊。
簡單地整理下衣裳和頭髮,踱步到銀髮青年身邊時,他剛好把野雞烤得香噴噴的。忍者在外執行任務,兵糧丸是必備的物品之一,卡卡西當然也有帶在身上——但如果他讓梨香吃兵糧丸,大名一定會派守護忍十二士追殺他的。一定!
兵糧丸那東西,對普通人來說簡直就是毒藥啊。即使是忍者,多吃也會有副作用。
梨香站在他身邊,沐浴在陽光之下的面容總算比昨晚氣色好了很多。也許是有什麼令她稍稍安下心來了吧。
“真糟糕。”她突然低咒一聲。
卡卡西抬頭疑惑地瞥了她一眼。
梨香鼓着臉頰望着遠處的朝陽,憤憤不平地說:“新年的第一天,我竟然要在這種鬼地方度過!”
往年過年,大名府必定一派鑼鼓喧天歌舞昇平的景象。
經她這麼一說,卡卡西才想起原來今天已經新的一年的開始了。不像梨香,卡卡西對新年其實沒什麼期待,連和父母一起參加新年祭典的回憶都因年代太過太過久遠而模糊不清。成為忍者尤其是上忍以來,很多次都是年前外出執行任務,回來就已經是下一年了。
——小孩子才會盼望着新年啊。卡卡西無所謂地笑了笑。
“別抱怨了,公主。吃飽后我們還要繼續趕路呢。”
梨香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來:“先跟你說好,今晚無論如何我都不要住在野外,特別是這種陰陰森森的山洞!”
“是是,一直往前走,到傍晚應該能到達最近的村落。”
在沒有馬車沒有轎子的荒山野嶺,能依託的就只有一雙腿了。
“……你背我吧。”
“……這種情況下就不要任性啦。”
銀髮忍*者把烤好的野雞腿伸到她面前,梨香苦着臉一口咬下去。
“……我的手不是雞腿啊公主!”
***
一路上磕磕碰碰,梨香走累了便屢次耍賴使小性子威逼利誘某位銀髮青年做她的人肉車夫。其實說回來,卡卡西背着她調動查克拉在樹林間穿梭,比她自己拖拖拉拉地步行要有效率多了。
總算在黃昏前看見前方村落里炊煙裊裊的人家。
梨香突然想起一件事:“有其他人在的時候,你不要叫我公主了。”
卡卡西心下瞭然,公主梨香失蹤的事本來就須秘而不宣,死魚眼眨了眨:“那叫什麼?鈴蘭?”
“你想死哦?”
十分欠揍的第一技師連忙乾笑着道歉,左手手腕上已經有一道清晰可見的齒痕了,他不想右手手腕也湊成雙。
卡卡西以前是絕對不會這樣跟梨香開玩笑的。從找回梨香到現在這短短几天時間,卡卡西覺得這位公主大人與之前稍稍有所不同了。要怎麼說呢——大概就是之前仗着自己尊貴的身份目空一切的盛氣收斂了許多吧。
吃點苦對成長並沒有壞處。
不知道這算不算因禍得福。
在梨香說著“明天離開時你去向村民買輛馬車吧,我再也不要走路了”的同時,卡卡西的大手忽然覆在她的發頂。銀髮忍者的月牙眼笑得彷彿有幾分欣慰,打斷她的話:“長大了呢,公主。”
梨香怔了好一會,伸出手比了比自己的頭頂——依然只及他肩膀高,便開口道:“沒有啊。”
卡卡西笑了笑,卻沒有解釋的打算,只說:“嘛,不是說身高。”
梨香向他投去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
說到買馬車——卡卡西驀地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前晚在松陽江的漩渦中,他的忍具包里有好些東西被江水沖走了,其中包括印着上一代大名頭像的火之國紙幣,以及那張儲蓄着他十幾年任務工資的木葉銀行卡。
也就是說,這兩個人——火之國公主和木葉第一技師,現在完完全全是身無分文的窮·光·蛋。
卡卡西前行的腳步一滯,發梢被寒風吹啊吹。梨香竟也在同一時間想起了這一點,轉頭瞪大眼睛目光驚悚地看着他。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露宿野外。沒有錢的話……你快想辦法!”火之國公主撅起嘴任性地說。
“……我試試吧。”最近總是諸事不順的第一技師認命地嘆口氣,帶着身邊的少女朝前方一百米處的人家走去。
馬車雖然是買不成了,但他們二人終不至於又要露宿野外。收留他們借宿的是一對已過花甲之年的老夫婦。老人家精神矍鑠,佈滿皺紋的臉上笑呵呵的極為慈祥,竟然輕易就聽信了銀髮忍者隨口編的「為帶回離家出走的妹妹而路過此地,妹妹身體虛弱經受不住野外的寒冷,故此請求借宿一晚」這樣明顯失實的說辭。
聽到「離家出走的妹妹」這一形容時,梨香暗暗橫了身旁的青年一眼。——她的真·哥哥秀德就算淪落到身無分文也一定能維持着翩翩貴公子的氣派,哪裏是眼前這個糊弄起人來手段高明的窮忍者可比的!
卡卡西回她一記死魚眼——也不看看他是為了誰才千里奔波淪落到這種地步的。
梨香扭過頭幾不可聞地哼了聲。
老夫婦的家不大,稍嫌樸素,卻收拾得很乾凈整齊。后園裏種着菜,搭着一個簡陋的涼棚,涼棚上纏着幾根稀稀疏疏的葡萄藤。而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園子裏的一塊空地上居然建了一座鞦韆。鞦韆的表面平滑乾淨,看得出時常有人在使用。
明明這個家除了兩位老人就別無他人了啊。剛剛老人才說,他們無兒無女,只有老伴和自己相依為命。——聽起來覺得很悲慘寂寞,但實際上老夫婦並不認為自己有何不幸。
晚飯過後,梨香坐在鞦韆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盪晃的,面朝落日看着它一點一點地沒入地平線下。梨香是很想往大名府的方向眺望的,即使根本就看不見那遙遠的都城。可惜她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自然不知道該看往哪個方向。
——竟然在這種地方開始了新的一年,真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釋懷啊。
這個村落離最近的城鎮並不近,村民們自家種有菜田養有家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像是與世隔絕一般。
就連過年,也感覺不到一丁點熱鬧喜慶的氛圍。
梨香想,如果要她在這裏住一輩子,她大概會悶死吧。
老婦人步履蹣跚地從屋內走到後園,一邊往菜田裏澆水,一邊微微笑着打量梨香。
梨香感受到她的目光,依然若無其事地盪着鞦韆,任由她打量。
身為火之國公主,她早就習慣別人落在她身上的各種各樣的視線了。
“小姑娘。”老婦人呵呵笑着開口說,“那不是你哥哥吧。”
梨香心下一跳,剛想佯作鎮定地反駁,卻聽見她像是回憶起什麼美好的往事般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
“別看我已經是塊老骨頭了,我看人可准着呢。你們啊,就像當年的我和阿娜達一樣喲。”
“你們其實是私奔出來的吧。”
梨香差點被鞦韆甩出去。
手上緊緊攥着結實的吊繩,唇角抑制不住地翹了起來。——看人準不準暫且不說,可以肯定的是,這老太婆絕對是老眼昏花了。
梨香不置可否:“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小姑娘你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啊,那位年輕人處處對你遷就,一定是在你家裏做事的吧?”
梨香笑眯了眼睛:“他是我家新來的花匠。”
老婦人露出一個「我就知道」的笑容,轉身以蝸牛的速度慢騰騰地走回屋內。
梨香雙腿一晃一晃地盪鞦韆,心情突然開朗起來,笑聲如鈴鐺。
卡卡西到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嗎?”銀髮忍者問。
梨香歪歪頭看着他笑得十分不懷好意,青年頭頂霎時冒出一個大問號。
“花匠君。”
“?”
梨香把與老婦人的對話原封不動告訴他,卡卡西的死魚眼無精打采起來:“……不要編這種奇怪的謊話啊。”
梨香撇撇嘴,嫌棄地斜睨他:“還不是因為你的說辭太糟糕了,連兩個老人家都騙不了。”
“你的也沒好到哪裏去啊,別告訴我他們真的相信了。”
“信了。”
“……”
梨香落井下石地再補一句:“原來你看起來像個花匠哦。”
“……別再說了。”=_=#
翌日清晨,卡卡西和梨香辭別兩位好心的老人繼續上路。沒走兩步梨香死丫頭就開始喊累了,順便無理取鬧地遷怒道:“你看你,還說是什麼名震忍界的木葉第一技師呢,連輛馬車都弄不到!”
他們昨晚借宿的那個小村子,都是一些清貧的人家,整條村就只有一輛馬車全村人共用。作為木葉白牙和金色閃光教導出來的忍者,卡卡西是做不出打人家唯一一輛馬車的主意這種損事來的。
梨香其實也明白他的難處,只不過路途遙遙,總得找點話題打發時間嘛。
卡卡西大人不記小孩過般聳聳肩敷衍道:“是是,是我的錯。”
梨香蠕蠕嘴唇,正要開口說什麼,銀髮忍者猛地腳步一頓,伸手攔在她面前。梨香不解地望向他,只見他眼神里一片凝重。
兩秒后,前方樹木橫生出來的枝幹上現出三名別村忍者的身影。其中一人手拿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低頭看了看,復而抬頭直視着銀髮忍者說:“沒錯,就是人稱COPY忍者的木葉旗木卡卡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