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少女的情懷總是詩喲
松陽江雖鄰近以嚴寒著稱的北野城,卻奇怪地竟然常年不結冰。作為火之國第一大江,它的脾氣比公主梨香還要難捉摸。尤其是最近三個月,時常發生江中莫名出現大漩渦吞噬過往船隻的事故,遇難者皆屍骨無存。
“松陽江就像一隻蠢蠢欲動的大怪物啊。”沿岸的居民如是說。
然而即便如此,每天從松陽江上經過的船隻依然絡繹不絕。
江面上起風的時候,值班的船員正夢見自己娶了北野城大財主的漂亮千金。船上的乘客也都沉浸在香甜的夢鄉之中。風有點大,吹得船帆呼啦呼啦響。
梨香夢見大名府的木槿開了花。
卡卡西的房間在她的隔壁,但現時卻空無一人。清冷的月色下,銀髮忍者仰躺在船頂,雙手交叉枕在腦後,眼睛輕閉着,呼吸淺而平穩。他所在的這個位置,下方就是梨香的房間。
因男女有別和身份差距,卡卡西不好和梨香同住一房。臨睡前梨香拉着他的袖子皺起眉頭說:“我不要一個人待在房間裏,你就在這裏吧。”
卡卡西為難地看了看她的手,說實話他也不放心公主獨自一個房間,雖說就在隔壁,但船上魚龍混雜,不在他眼皮底下,他也很難說能百分百護得她周全。銀髮忍者思量片刻,笑了笑用安撫的語氣說:“放心吧,我在上面保護着您。”說著指了指上方的天花板。
所以,當突如其來的漩渦越來越近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吞噬船隻的那一瞬間,卡卡西是船上唯二兩個知道發生什麼事的人之一。另一個是睡得不安穩直覺作祟的船長。
船被漩渦卷着旋轉,脫離了控制。船長大喊着叫醒睡夢中的船客,漩渦的衝擊使他根本無法站立,只好雙手緊緊抱住船桅,以免像木桶一樣因劇烈的晃蕩而無休止地滾動。
尚且迷迷糊糊的船客被撞擊得東倒西歪,尖叫連連,慌慌張張得不成樣子。船上一片混亂。
半分鐘不到,船翻了。
尖叫聲漸漸變弱,繼而消逝在江水的翻騰聲中。
梨香沒事。
與其說沒事,莫如說正被銀髮忍者最大限度保護着。忍者只要將查克拉集中在腳底便可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但這可是來勢洶洶的大漩渦,如同發怒的怪物嘶吼着,掀起的浪頭一襲蓋過一襲。就連卡卡西這樣的忍者,都無法泰然自若地站在水面上,只得隨着大浪沉沉浮浮,儘力遊離漩渦中心。
梨香吸了幾口江水,嗆得她喉嚨發痛,原本緊緊攥着卡卡西前襟的手改為環着他的脖子,並把頭貼緊他的胸膛避免吸入更多的江水。如果是在寂靜的環境下,她的耳邊一定能聽見青年有力的心跳。可惜現在,她只聽得見周圍浪頭拍打水面的聲音。
有很多人被漩渦卷着和他們擦身而過,驚恐而扭曲的臉孔大概會成為他們最後的表情。卡卡西想對這些無辜受難的人伸出援手,可惜終究是有心無力——在這樣兇猛的大漩渦中,光是保護一個梨香就已花費他絕大部分的精力。
不知是船板還是什麼被浪頭捲起又重重砸下來,卡卡西抱着梨香轉了轉身,厚重的木板猶如千噸大石砸在他背上,青年不禁悶哼一聲。若是砸在梨香身上,大概她已經小命不保了。
梨香這時處在一片混混沌沌之中,意識里只有怒吼着的滔滔江水。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空依然是黑蒙蒙的無半點星月。浪漸漸小了,漩渦也像疲倦的野獸打道回府般消隱在大江里。銀髮忍者抱着懷裏的少女踏水而出,把她放在岸邊的草地上。
沿岸只有他們兩個人。一艘船數十人,只有他們兩人生還。卡卡西皺起眉頭,心底混雜着沉重與不忍。
梨香終於可以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劫後餘生的感覺強烈得令她驚訝。就算當初被拐賣到花醉屋,她也沒有過這種覺得自己離死亡那麼那麼近的感受。梨香心有餘悸,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旁邊的青年微微喘着氣,也許是濕透的面罩戴在臉上十分難受,他抬手把面罩褪到下巴處。夜色深沉,再俊秀的面容也無人可見。梨香不聲不響的反應令他有點意外,心想果然是被嚇壞了吧,試探着開口:“公主?”
“……嗯。”梨香很久才勉強應了聲。
卡卡西環顧四周,岸邊是大約五十米寬的草地,草地過去是樹林。之前去北野城找梨香的時候他走過這條路,清楚地記得這附近是一片荒野,要到上百里之外的村落中才有人家。
冬天的夜晚寒意駭人,兩個人都濕答答的像從水裏被撈出來的魚。他一向勤於修行身體好是沒什麼關係啦,但梨香不比他,這種情況下在沒有任何遮擋的空闊草地上吹一夜冷風的話,還有沒有命回到大名府都難說。
卡卡西站起身:“走了,公主。”
梨香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如果不是凌亂的呼吸在寂靜中隱約可聞,大概會以為她睡著了。
“公主?”卡卡西俯身向她伸出手。
梨香把手搭在他的手心裏,雙腿酸軟脫力怎麼站都站不起來。卡卡西拉她一把——可是根本就站不穩,直接傾倒在青年懷裏。
銀髮忍者嘆了口氣,撐着她的重量轉過身:“我背您吧。”
梨香趴在青年背上,對不可預料的死亡的恐懼依然久久消散不去。
樹林裏有許多大小不一的山洞,作為安身之處來講的確簡陋了點,但此時此刻沒有別的選擇。至少它還能擋下風。
卡卡西在山洞裏生起火,乾枯的樹枝燃燒得噼啪噼啪響。通紅的火光映在梨香蒼白如紙的臉上。除了之前很勉強的那聲“嗯”,梨香至今沒有說過一句話。——她從來沒有如此接近過死亡。
“穿着濕衣服過夜會着涼,您把衣服烤乾了再穿吧。”卡卡西說完,起身走出山洞,在不遠處又生了一堆火,背對着洞口坐下來。
但凡他有一丁點與大名府聯姻的念頭,都不會在此時把梨香一個人留在山洞裏。即使在這種無可厚非的有機可乘的情況下,銀髮忍者依然十分守規矩地秉持着「孤男寡女,還是避嫌一點好」的原則。
他才一點也不想娶公主。這跟對象是不是梨香無關,他只是純粹不想娶「公主」這類生物。怎麼說呢,總覺得與皇族相關的身份啊地位啊這些,對忍者來說實在是束縛大於榮耀。
他是木葉的旗木卡卡西。——這一點無論何時都從未忘懷。
當然了,他也並不覺得梨香說要嫁給他是認真的——這個公主一向口無遮攔。
嗯嗯,當時梨香說要嫁他,的確是未經過深思熟慮,隨口亂說的。
梨香對着火堆打了個噴嚏,身上濕漉漉的衣裳令她感到涼意遍身。偏偏頭,洞口外另一處火光把青年的身影襯托得異常孤單。梨香覺得這個背影有點熟悉,像是在哪裏見過並給她留下深刻印象似的。
啊啊,她指的不是那個或彎起眼睛笑着或瞪着死魚眼,總是耐心應付着她的卡卡西。她突然湧上一股奇怪的感覺——平日常見的旗木卡卡西,和此刻眼前那個背影的主人彷彿不是同一個人。
梨香擰着眉頭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在即將要放棄的時候,她驀地想起來了——是當初在木葉慰靈碑前她所見到的那個散發著令人壓抑的氣息的背影。
不同時間、不同地點的兩個背影重疊在一起。很相似。
銀髮忍者專心烤着火,不知道有沒有在想什麼,一次也沒有回過頭看梨香。
梨香緩慢地走到他身邊,坐下來盯着樹枝一寸一寸變成灰燼。
“外面風大,您怎麼出來了?”卡卡西問。
梨香的視線終於從樹枝轉到他臉上,想了想,開口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哪裏奇怪了?”
梨香沒有回答他。因為她自己也說不出來,只是莫名其妙有這樣一種感覺。
寒冬深夜,樹林裏還有未睡的蟲子發出微弱的鳴叫。除了火光所及之處,其他地方皆是黑漆漆的像一潭死水。
梨香一直以為,只要有人找到她,只要離開露水街,她就會很快回到大名府,回到萬千寵愛的熟悉的世界中。然而看來並不是這麼一回事。才剛剛出北野城,始料不及的劫難就開始給了她一個下馬威。
離大名府……還有很長很長的路程啊。
梨香抿着唇,面露憂慮。
“公主。”
卡卡西的聲音儘管不大,但在靜夜裏顯得格外突兀,就像是用剪刀硬生生剪開一幅畫。他的神情嚴肅得令人不由得豎起耳朵聽他講話,而後竟像往日一樣笑成月牙眼,這一舉動使他先前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嚴肅氣氛付諸一炬。
“我一定會把您平安*送回大名府的。”
噼啪噼啪。
火堆里樹枝燃燒的響聲。
梨香覺得自己的心跳比那樹枝的聲音還要明顯。
作者有話要說:兒童節快樂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