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 夫妻團聚
第六十六章夫妻相聚
夜深,季師爺從衙門出來時,更夫都開始打更了,聽着陣陣銅鑼聲,疲累得很,頓覺自己已有些老了,不如年輕時那般有氣力。回到家,見崔氏還未睡,說道,“怎麼還不就寢。”
崔氏起身迎他,笑道,“可吃過飯沒,還有飯菜。”
季師爺也覺餓了,崔氏便去端了過來,一看飯菜還剩許多,問道,“你們還不曾吃?”
“小芙今日在齊府陪齊夫人,沒回來。”
季師爺點了點頭,崔氏等他吃了一碗,才說道,“有一事一直想跟您說,就是忘了。”
“說就是。”
崔氏掂量一番,才問道,“大郎覺得那孟大人品性如何?”
季師爺看她,“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崔氏輕嘆,“也是我糊塗了,前幾日才發現,小芙那丫頭緊要着孟大人。我勸她不聽,那心還是向著孟大人的。”
季師爺筷子一頓,“孟大人?真是胡鬧。”想了想,孟平璋與齊琛交好,也常去齊家,那季芙常去的緣故是因為如此?擰了擰眉,“等孟大人出獄,你將小芙看緊些,不許她隨意出門。”
崔氏見夫君和自己的想法一樣,不會因為孟家權勢屈服,也不垂涎孟家錢財,心下歡喜,做爹娘的,都不願女兒受世家大戶的委屈呀。當即笑道,“定會照大郎的意思做。”
還在齊府的季芙完全不知道爹娘的打算,聽見明玉打算明日去牢裏探望齊琛,心下一動,試探問道,“姐姐,你可以……帶我進去嗎?”
明玉又怎會不知她的心思,“想見孟二公子?”
季芙點點頭。像孟平璋那種風吹就倒的體魄,只怕已瘦了一大圈吧。地牢那種地方她也去過,又陰深又潮濕,想一想就覺不舒服。
明玉嘆氣,“好。”
季芙十分意外,“姐姐不攔我了?”
明玉微微搖頭,“你也是個執拗人,不讓你碰碰釘子,便不會回頭,即便日後嫁了他人,仍會心中記掛,鬱結於心,倒不如早早認清了事實。”
季芙有些委屈,“為何姐姐如此不看好?”
明玉也不知要如何勸她,有些事本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旁人說的,她聽是聽了,卻不會放在心上,“那樣的大世家,不適合你待。而且妹妹,你的娘家到底是不能和孟家平肩的,日後定會受很多委屈。”
季芙低聲,“小芙沒有要冒犯姐姐的意思,只是……姐姐的娘家……”
明玉瞭然,也不怪她,“當初三爺遇刺,有些痴傻,我嫁過去大半算是沖喜。但到底嫁妝豐厚,下人不敢欺我。而且我也不是好欺負的主,你性子當真不適合。再有一點,三爺疼着我,而且如今只疼我一人。可孟二那樣的風流脾性,他即便如今是緊要你,可日後呢?”
季芙低頭笑了笑,鼻子微酸,“他並不像姐姐見着的那樣,心地其實挺好,就是看着玩世不恭。”
明玉重嘆一氣,“所以我方才就說了,不願多勸你,只因在你眼裏,他渾身都是好的。”
季芙不願再說,笑道,“大牢那邊把守甚嚴,我曾試着過去,他們卻不肯,姐姐要怎麼探監?”
明玉淡笑,“明日去了便知。”
翌日,明玉早早起身,仔細梳洗。瞧着鏡子裏的人,憔悴得很。往面上撲了些脂粉,才看着紅潤。將那芙蓉釵牢牢插入髮髻,才覺安心,“可讓人去官舍尋了白大人和鄭大人?”
姚嬤嬤答道,“已經只會了他們一聲,說夫人您今日要去探望大人。”
明玉又問道,“小芙起來沒?”
婢女答道,“季姑娘一早就出去了,說她自個過去,待會在朱雀巷的芭蕉樹下旁見。”
明玉想着那是去牢獄的必經之路,不知她做什麼,便叫了馬夫往那駛去。到了那,果然見季芙等在那了。一看馬車,就見她手裏拿着個大食盒,猜着是拿去給孟平璋的,正如自己早早讓人準備了許多飯菜。抿了抿唇,沒有說什麼。
到了那,衙役認得明玉,不等她開口,已粗聲相攔。
明玉淡淡看他一眼,“白大人和鄭大人還未來?若來了,還請他們出來。你只管去報一聲,他們也會很樂意來見。”
白庄沒來,鄭大聽見齊府下人報明玉要去探監,暗暗冷笑。拖了好一會,才慢悠悠過去。見到明玉時,倒覺她神色依舊如常冷靜,被囚十日,夫君又入獄,還能如此,心下驚嘆。
明玉見了他,冷冷說道,“鄭大人倒是忙得很。”
鄭大笑道,“為朝廷效力,哪裏敢偷閑。齊夫人這是要進去探望齊大人?齊大人如今是嫌犯,背着殺害朝廷命官的罪,還請齊夫人回去罷。這大冷天的,可小心孩子。”
見她不答,伸手進寬大的袖子裏,輕笑,“齊夫人這是做什麼?想賄賂本官?本官隨時可以以賄賂罪名抓了你,讓你們夫妻在牢裏做對鴛鴦。”
明玉冷笑,“鄭大人莫不是收受賄賂多了,還不曾見我拿了什麼,便一口咬定我是要給錢您?倒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鄭大被噎了一記,惱怒看她,倒要看她能拿出什麼來。一會見她將一張四方摺疊的紙交給旁邊丫鬟,送到他手上。面色沉沉接過,想着無論是什麼,都不會讓她進去,若是什麼過分的話,立刻喝斥。薄薄的紙張展開,驀地一愣,那並非銀票,也並非有什麼皇族蓋章,而是寫了三字:魏太保。
此事……她莫非知曉了?可怎麼可能……鄭大狐疑看她,想到魏太保費盡心思要將她藏起,簡直要以為她是一早安排在齊琛身邊的棋子了。
明玉並不在乎他在猜疑什麼,只是這樣秘密的人物她也知道,鄭大總不會不給她面子,“鄭大人這是還不願放行么?那是要我親自去請那位大人過來?”
鄭大將紙張握做一團,哪裏會去請魏太保過來,那樣不是落人口舌了。思量片刻,又不敢真得罪她,才道,“你只能進去半柱香。”
明玉冷笑,“半柱香?連吃個飯都不夠。鄭大人還是去請那位大人吧。”
鄭大幾乎壓不住怒氣,“你夠了!竟如此逼迫本官。”
明玉淡聲,“我也不為難您,一個時辰便好。”
“不可能!”
“我們夫妻二人十幾日未見,不過是半個時辰,又不能去牢裏挖個地洞逃走,鄭大人這是……在驚怕什麼?亦或是怕我夫君與我說些牢裏的有趣事?”
語氣實在咄咄逼人,鄭大愈發琢磨不透她的身份,想着她一個婦道人家,還大腹便便,總不能生事,沉聲,“半個時辰齊夫人便出來吧。”
明玉微微一笑,欠身,“謝過鄭大人。”
她本就沒打算能在裏面待一個時辰,說一個時辰,不過是讓鄭大有退步的餘地,最後允諾了半個時辰,倒也在她意料之外了。魏太保約摸也想不到,他的名字竟被她拿來“威脅”了他的手下吧。
因不許多帶人,和季芙一同進去。一進地牢,便聞到濃重的潮濕味。
季芙小心扶着她,生怕她摔着,“這地兒之前是衙門的牢獄,後來我爹跟前任知州大人說,囚犯也是人,都是爹娘生的,關押個幾年,人都會得病,因此求換地方。大人也批了,沒想到,堂堂刑部的人,竟也這般無賴。”
聲音迴響在地牢中,明玉越走便越覺心疼。齊琛遇刺后,肩胛上的傷一到陰雨天就疼,她夜裏總會幫他揉揉。在這住了幾日,那胳膊怕早就酸疼了吧。
季芙還在低聲說話,忽然有聲音傳來,十分詫異,“季芙?”
她愣了愣,偏頭往另一面沒那麼陰濕的牢獄巷子看去,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孟二公子?”
明玉見她想去又停步,默了默,對那牢頭說道,“孟大人也是我們的舊識,還請這位大哥許他們一見。”
說罷又拿了銀子給他。牢頭想鄭大人都讓她們進來了,還有不能見的人么。也沒多管,讓季芙過去了,繼續領着明玉往前頭走去。
地面濕滑,明玉真怕摔着,扶着牆走,還摸着滑膩的青苔。被囚困那些時日,她不曾落淚,如今想到齊琛被關在這好些時日,幾乎忍不住要落淚。
走至盡頭,才終於停下。一眼就看見齊琛負手看着高窗,背影不甚蕭肅。明玉微微屏氣,待牢頭將鎖頭打開,俯身進里。齊琛聽見動靜轉身,瞧見明玉時,驀地一愣。
牢頭看看怔愣的兩人,頓覺莫名,退了出去。
明玉手裏還拿着食盒,已要提不住了。齊琛一個箭步,伸手將她擁緊。暖意緊纏,明玉忍了許久的淚,已然滾落,不可抑制哭出聲來,將這十幾日忍着的苦楚都哭個痛快。
齊琛吻了吻她的脖間,喉中也覺酸澀,“別哭,對身子不好。”
明玉稍稍離懷,只覺自己哭花了臉,不敢抬頭看他,那帕子擦拭。片刻齊琛已提袖給她擦臉,“變成花貓了。”
明玉抬眸盯他,滿眶的眼淚,人都看的不清。等他抹去,才見他哪裏是瘦了一點,都瘦的不見肉了,又止不住涌淚到邊緣,抬手摸摸他的下巴上,“鬍子實在扎人。”
齊琛握了她的手,攜她到床邊,拿薄被墊好,才笑道,“他們給了一把剪子,我每日便對着水坑剪一剪,對自己這手藝還覺十分不錯。”
明玉只覺心酸,哪裏會被他逗笑。伸手環了他的脖子,探頭親他面頰,“三爺快些回來吧。”
“約摸會三司會審,屆時便真相大白了。”
明玉點點頭,不舍的鬆了手,拿食盒過來。一一攤開,拿了筷子給他。齊琛問道,“你吃過沒?”
明玉笑笑,又從裏頭拿了一對,“知道三爺會這麼說,也拿了自己的份。”
齊琛也是笑笑,見她安然,便覺安心,“連累你了。”
“夫妻間不說這些話。”明玉挪了碟肉到他面前,“三爺快吃吧,邊說邊吃。”
齊琛感慨道,“許是方才抱你,被我咯吱疼了,所以想趕快將我填成胖子。”
明玉撲哧一笑,“是啊,快吃成胖子吧。”飯菜入口,才覺人間美味再比不過與所喜之人一起食用,“半個時辰后,妾身就得出去了。”
齊琛應了一聲,夾菜給她。將近半月不見,她也瘦了許多,“孩子可好?”
“嗯。”明玉想起那日在馬車的事,孩子還安然已覺他命大,日後定是個有福氣的,“三爺。”
齊琛見她面頰還帶着被眼淚沖刷不幹的脂粉,抬手仔細輕抹,“嗯?”
“明玉知道,是誰幕後操縱這些了。”
齊琛手勢微頓,面色不由沉落,聲音更是生冷,“誰?”
明玉定聲,“魏太保。”
齊琛驀地瞭然,這人,他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