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誰會記得少年的嫉妒都與愛有關
第4章誰會記得少年的嫉妒都與愛有關
藏起來,藏起來,
把所有珍愛的東西藏起來。
誰讓少女都有收藏癖。
他吃剩下的麵包屑,
他用光墨水的筆,他喝過水的瓶子和揉爛的小紙團。
一切有關他的東西,統統藏起來。
那些腐化了的,就任它腐爛在記憶里。
那些不變的,就讓它在時間裏永恆成寶藏。
1.小夏有一張神秘的藏寶圖。
那是她自己繪製的。一張A4大的紙,用黑色和紅色的筆畫了彎彎曲曲的路線和稀奇怪異的符號。然後噴濃濃的紅茶水,風乾,封蠟,再風乾,於是那張地圖看起來好像有了一萬年的歷史。如果你按着上面的路線走一次,就會發現,它會指引你從小夏的家裏出發,到達小區的花園,然後是街對面的超市,接着直奔不遠的公園,在裏面最大、最老的榕樹下轉一圈,最後,直奔小區的第12棟樓。
沒錯,又繞回來了。藏寶圖的終點,就在小夏的床底下,那裏有一隻巨大的“藏寶箱”——一隻淡粉色、半透明的、很舊的收納箱。
她真是太會玩了。因為這是孤獨的附屬品。
藏寶箱裏的藏品,極其豐富。比如那隻白色印着小丑的紙杯,是媽媽第一次帶她去遊樂園買的雪糕的杯子。還有一個鉛筆盒,是爸爸送給她的最後一件禮物……
雖然在別人眼裏,可能都是些不起眼的“破爛”,但對於小夏來說,每一件都珍貴異常。
是高二開學的第一個周末,小夏把“藏寶箱”從床底下拖出來。她在一堆不起眼的雜物中,翻出7個白色的信封,裏面裝有銀色的手鏈、白色的景泰蘭髮夾、琺琅小黑貓吊墜的項鏈、鑲着綠水晶的絲巾扣……
小夏把它們並排擺在箱子蓋上,光亮亮的,折射着溫柔的陽光。
自從媽媽離開之後,每年生日,她都會收到這樣一份沒有地址、沒有署名的禮物。她認定這些都是媽媽寄來的。但小夏從不敢讓爸爸知道,因為她不太確定,爸爸會不會喜歡這些來路不明的小東西。如果不喜歡,那一定是件非常非常麻煩的事。
帽子站在窗台上,終於把它的一身毛舔完了。它悠閑地晃着尾巴說:“喂,你把這些都翻出來幹什麼?”
小夏拿起絲巾扣比在胸前,對着鏡子照了照說:“你說我戴哪個好呢?”
“你不會是真的要去參加二次顏社吧?”
“倪雪晨都第二次邀請我了,我不去不太好吧?”
“我怎麼覺得,你去了才會不好呢。”
“你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嗎,給我打打氣。”
帽子撇了撇嘴,說:“我說好聽的,你就信了嗎?”
小夏嘟囔着:“你怎麼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像唐柯啊。”
帽子反問她:“是我越來越像唐柯呢,還是你越來越想唐柯啊?”
小夏頓時捂臉。她不想承認,看不見唐柯的時候,是有那麼一點點想見他。想他永遠亂七八糟的頭髮,想他說自己笨的模樣,想他扔紙飛機的快樂,想他把棒球帽扣在她頭上,傲驕地說:“男生受點兒傷更帥好嗎!”
如今,那頂棒球帽,就安好地放在“藏寶箱”里。小夏拿起來,戴在頭上。帽子連連發出怪叫:“喵了個咪的,還說不想人家。”
小夏結手印,念咒語,對着帽子大喊:“%*&#$*,消失吧。”
帽子配合地發出一聲無奈的“慘叫”,“啪”的一下不見了。
2.時間退回周三上午的最後一節音樂課。小夏跟着同學去音樂教室。倪雪晨從教師辦公室出來,與人流逆向而過。
班裏的女生紛紛拋來各種飽含深意的目光。
除了小夏。
小夏不是近視,也不是有多清高。她只是在學校里,已經習慣了“低頭走路”加“目不斜視”的運行模式。因為不論這個校園多麼豐富多彩,也與她的關係不大。她喜歡蜷曲在自己的小世界裏,像只蝸牛。就算殼子外面有人笑她笨,笑她蠢,只要縮回來,一切就安好安全。
不過,倪雪晨卻敲響了小夏的蝸牛殼。
“靳、小、夏。”
倪雪晨一停一頓的聲音,讓全班女生的腳步都慢了下來。場面小有尷尬。小夏轉過身,微低着頭,眼睛直視着倪雪晨胸前的扣子不敢上移。
帥,有時不只是一種吸引,還是一種武器,明晃晃的,不動不言,就有10000點攻擊力。
“不看見你就忘了。你不是答應我來二次顏嗎?怎麼後來都沒見到你?”
小夏感到有一萬道目光都在注視着自己,心裏突突跳得厲害。
她怎麼能說自己不去是怕被整呢。她只好低低地說:“我……忘了。”
倪雪晨說:“這個周五就來,要不要打電話提醒你?”
小夏一愣,忙搖了搖頭,說:“不用。”
倪雪晨看她慌張的樣子,不由得露出淡淡的笑容,說:“那你要記得。”
小夏感到一陣目眩。
她是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竟然得到超級校草的青睞。這次許攸寧一定要把自己恨死了吧,不知道後面要遭多少“毒手”,班裏和許攸寧好的女生估計又會編出各種不靠譜的猜測……唉,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承受校草垂青的。小夏只想安安靜靜的,不被任何人發現地過完高中。不懂倪雪晨這是受了什麼刺激,才會獨具慧眼,打破她的透明模式。
其實,如果小夏的生活註定要被打破,她只希望是那個說自己腦子有病的人來打破。她和他,做一對自娛自樂的怪胎,就蠻好。
這天下午的自習,老師沒來。怪胎唐柯馬上放肆起來,玩手機竟然玩着叫出一聲“靠”。這周正是許攸寧值周。她走過來說:“你玩手機我都沒管了,能不能不要影響其他人。”
唐柯眼睛都沒抬地說:“知道了知道了。”
許攸寧瞥了眼旁邊的小夏說:“看不出來,你還挺有手腕的。”
“呵呵。”
攻擊如約而至,小夏只能呵呵了。
“就會裝傻,和你一個社團真是丟臉呢。”
“砰——”
唐柯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扔,說:“嫌丟臉就別去,二次顏把你這樣的人選進去,看來也TM不是什麼好地方。”
許攸寧臉一黑說:“唐柯,你嘴巴乾淨點兒。”
唐柯眼睛一瞪,說:“你以為你不說屎字,嘴巴就不臭了。”
班裏“轟”的一下笑開了。許攸寧惱羞成怒地說:“你等着。”
唐柯對她翻了個白眼說:“嘁,記去吧,除了記名字,你也不會幹別的。”
許攸寧回到座位,毫不猶豫地在值周筆記上寫了唐柯的大名。她真希望這本不是值周筆記,而是DeathNote。明天唐柯就可以灰飛煙滅。
3.唐柯也說不出為什麼,自己會不想看見小夏和倪雪晨發生任何聯繫。上午倪雪晨對小夏的“特別禮遇”,讓他莫名地生出一種敵意。他覺得倪雪晨臉上的笑,有種說不出的假。傳說中的“皮笑肉不笑”或者是“笑裏藏刀”,總之沒有一個好詞。
放學的路上,唐柯和橙汁、小夏一起往回走。他說:“哎,知道嗎?2號樓可是鬧過鬼的。”
橙汁滿臉不信地說:“又開始編。”
“誰編了,知道我爸是幹什麼的不?”
“警察。說過一百遍了。”橙汁不耐煩地說。
“這個事是他老同事告訴我的。”唐柯一臉恐怖片地說,“你們知道2號樓為什麼一定要在天黑前鎖門,不讓學生進嗎?”
小夏和橙汁都搖了搖頭。
唐柯神秘兮兮地說:“幾年前,有個男孩兒在這樓里離奇死了。”
“怎麼離奇了?”橙汁問。
“就是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他從教室裏面反鎖了門窗,帶着蛋糕和可樂,給自己開了場生日派對,然後就死了。沒有任何傷痕,也沒有任何中毒現象。夠離奇吧!”
“啊?”小夏聽着有點兒怕,說,“那他是怎麼死的?”
“窒息!”唐柯的表情,更加驚悚了,“一個人,躺在屋子裏,平白無故地就能憋死,怎麼解釋?你說是不是很靈異?而且,竟然沒有人知道他是誰,警察調查完了說是無名屍哦。”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唐柯繼續添油加醋,“這還不算完。自從那以後,有人在晚上還看見一個男孩兒的影子在樓里走來走去。”
小夏聽得汗毛都豎起來。她說:“你不要說了,真是嚇死人了!”
“不用怕!”唐柯哥們兒一樣拍了拍小夏的肩膀說,“我罩着你就行了。”
橙汁用力打了唐柯的手背一下說:“喂,小夏是我的,不許你碰。”
唐柯揉着手說:“呀,小夏什麼時候成你的了?”
橙汁摟過小夏,說:“早就是我的了。”
小夏也挽住橙汁的胳膊說:“對啊,我是橙汁的。”
唐柯一臉不屑地說:“我去,你們倆抱在一起幹嗎啊,你們倆應該一起抱着我才對。”
“你少臭不要臉!”橙汁飛起一步,向唐柯踹過去。
唐柯猴一樣跳開了,嘴裏嚷嚷着:“喲,女魔頭現原形了。”
有時,打鬧是一種快樂。有時,打鬧卻是一種掩飾,掩飾某種悄然升起,卻不想被人發現的喜歡。
晚上,橙汁躺在床上,反反覆復想着白天的插曲。她抱住小夏,不讓唐柯碰,會不會太刻意,太明顯了呢。唐柯應該不會看不出來吧。
橙汁嘆了口氣。窗帘沒拉,路燈把窗戶投射到天花板上,像屋頂開了天窗。她一動不動地望着。
她和他,不是天生的死對頭嗎?她從小不就看他不順眼嗎?他們不是一見面就吵,吵三句就開打的嗎?怎麼會突然在意起他和別的女生做朋友?她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會有意地站在唐柯和小夏中間了。每當唐柯靠近小夏,她就想辦法把小夏拉開。
她是喜歡唐柯嗎?她是喜歡唐柯的吧。
三個人的友情最怕有人進化出愛情,從此就再也回不到單純無邪的時光。
4.周五,小夏一直在走神。胸前的小黑貓吊墜折射着日光,老師的講課聲,不濃不淡地響在耳邊,窗外槐樹上的秋蟬哇啦哇啦地做着和聲。天空的邊際,停留着大朵的白雲。沒有風,一切像電影裏的某個鏡頭,畫面靜止了,只有聲音在流動。
她彷彿聽見,有個男孩兒在和她說話。
是小白吧。
躺在五彩繽紛的海洋球之中。
現在想起來,不是很奇怪嗎?她和小白見面,總是相遇在商場裏各種各樣的兒童遊樂託管中心,彷彿他們之間有種奇妙的感應。
不過那個時候,小夏從沒想過這是件奇怪的事。她只是去的時候,一直期待。期待着遇見小白,聽他念一首詩,或是說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小白知道許許多多奇怪的故事,森林裏住着通曉過去未來的山精,什麼樣的咒語可以打開神秘的寶藏……
有一次,在巨大的糖果城堡里,她和小白頭對着頭,躺在深深的海洋球上。四周交替上下的扶梯,圍成一個巨大的天井。頭頂高高的玻璃拱頂,透下明藍的天光。
小白說:“你覺得,那裏會不會是個結界?”
“哎?”
“把愚蠢的人類封在漂亮的籠子裏。”
“那會是誰幹的?”
“古代有本叫《山海經》的書,你知道嗎?”
“不知道,我不喜歡念經。”
小白又不想說話了。小夏好奇地追着問:“那本經書說什麼了?”
“那不是經書。”小白很認真地說,“那是本記錄各種大怪物小怪物的書,裏面說有一種菌人,長得很小,住在南方的海邊,能製造各種靈巧的工具。也許我們都是菌人呢,被巨人養在一個很大很大的籠子裏。”
看來小白和小夏一樣,都擁有胡思亂想這項奇特的功能。
小夏完全能夠理解他。她說:“好想到籠子外面去看看啊。”
小白忽然爬起來,說:“喂,咱們溜出去,到上面去看看。”
小夏說:“啊?溜出去啊。”
……
突然響起的下課鈴聲,把小夏嚇了一跳。唐柯看了她一眼說:“想什麼呢,想了一天。”
“沒想什麼啊。”
“在想倪雪晨吧。”
“不是。”
“不信,你們女生都一個德行,看見帥哥就往上貼。”
小夏有點兒委屈。
她要怎麼解釋,倪雪晨引發了她有關小白的所有回記。而且,她向唐柯解釋沒想另一個男生又算怎麼回事?他們只是朋友好不好。
小夏問:“你是不喜歡我去二次顏社嗎?”
唐柯被一句戳中心事,當即裝橫,掩蓋心虛。他說:“你去不去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生氣了?”
唐柯的聲音提高了八個分貝:“我生什麼氣啊。我是怕你被人騙。別傻乎乎又被畫個刀疤臉回來。”
說完,唐柯就站起身,用一種逃跑的架勢,出了教室。有高一年級的學弟跑過來,沒頭沒腦地撞在他身上。唐柯惱怒地推了對方一把說:“不長眼啊!”
學弟連連道歉,匆匆跑走了。
唐柯發現,和小夏在一起真是一種複雜的體驗,有時會開心,有時會難過,有時會產生一種莫名的怒氣,有時,又會生出一種想要保護她的憐惜來。
小夏看着他的背影,悄悄偷笑。
他是在吃醋嗎?
在小夏16年的人生里,還從沒有過男生為自己吃醋的經歷呢。
帽子不失時機地出現在書桌上。它昂着頭說:“拜託,別胡思亂想了,人家哪有說過喜歡你啊。你別自作多情行不行?”
小夏也昂着頭說:“拜託,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讓我做會兒夢行不行?”
5.社團活動時間,小夏早早就到了。倪雪晨還沒來,許攸寧一邊整理畫筆和顏料,一邊冷冷地說:“你還真來了?”
“嗯。想來試試。”
“接受一下打擊也好。”
小夏抿了抿嘴,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你有畫具嗎?”
小夏搖了搖頭。
“也沒模特吧。”
小夏又搖了搖頭。
“我們可是二次顏哦。沒臉可畫不了。”許攸寧一語雙關地說。
就在這時倪雪晨走了進來,他看見小夏,說:“終於看到你了。”
小夏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我、我什麼都沒帶。”
“沒關係,先用我的。”
許攸寧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可是倪雪晨,怎麼可以和小夏一起用畫具!她在一旁說:“還是讓小夏先看看吧,她沒有臉模的。再說了,她一點兒都不會,誰願意把臉給她畫啊。”
“我啊。”一個男生拽拽地走進來。
是唐柯,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凳子上。小夏詫異地看着他說:“你、你不是要去打籃球賽的嗎?”
“我答應要罩着你嘛,少去一次又不會死。”他拍了拍自己臉說,“這個畫布還不錯吧?”
小夏捂着嘴,嘻嘻地笑了。男生也真是挺難理解的,剛才他還不是不想她參加嗎?可現在自己又過來做畫布。不過這個問題對於唐柯就不難理解了。雖然他極度討厭倪雪晨,但他更討厭小夏和倪雪晨接近。他一想到倪雪晨要教小夏畫臉,就忍不住跑來看看。
這一天的主題是《千與千尋》。倪雪晨在電腦前播放片子,熟悉的畫面帶來一片古怪又奇幻的世界。
倪雪晨對小夏說:“這部片子你看過吧?”
唐柯在一旁打岔,說:“Hey,Hey,Hey,小學就看過了好吧。還是老師給我們放的呢。小夏,把我畫成小白龍,超級帥的那種啊。”
倪雪晨繼續問小夏:“你喜歡裏面哪一個角色?比如千尋,或者……小白?”
小夏當然喜歡小白,可是在她心裏,“小白”這個詞,已經和某個人畫上了等號。她只好弱弱地說:“那個……那個……無臉男。”
“哈!”許攸寧笑出聲,“品位真與眾不同呢。”
倪雪晨微笑着說:“挺好的,初學畫無臉男正合適,比較簡單。”
唐柯在一旁抗議:“喂,你這是在鼓勵她把我畫成沒臉沒皮吧。”
教室里的人都哈哈地笑起來。
倪雪晨從準備好的圖片里挑出無臉男,教給她怎樣用筆,怎樣上色。無臉男的關鍵就是一張紙白的臉。小夏拿着大畫筆,一排一排地在唐柯的臉上畫上了白色。唐柯第一次做“臉模”,總是忍不住地癢。鼻子一抽一抽的,想要打噴嚏。
小夏停下來說:“對不起啊,是不是很難受?”
“不要總說對不起,畫你的好了。”唐柯對她挑了挑眉毛說,“你呀,太愛道歉了。你又不欠誰的,所以不要說對不起。你要牛一點兒,勇敢一點兒懂嗎?誰都不理的那種,不要讓人欺負。”
說完,他就舉例說明,做了一個拽拽的表情。
小夏看着“撲哧”一聲笑出來。
倪雪晨聽見他們說話,走過來看了看說:“不錯啊。”
許攸寧忍不住湊過來說:“畫個大白臉有什麼不錯的,你看看我湯婆婆畫得怎麼樣?”
可倪雪晨說了聲“還好”,就轉頭對小夏說:“來,我們現在畫細節。無臉男主要是眉毛定好位置,雖然被隔開了,但要和眼睛下的圖案有連成一體的感覺。”
許攸寧感覺自己心裏要炸裂了,但是也只能擺出微笑,看倪雪晨拿起畫筆在唐柯的臉上給小夏做示範。
不得不說,倪雪晨真是好看得要死的男生,每一面都零缺陷。他半弓着身,纖長手指拿着黑色畫筆,清秀而文雅。比起來,唐柯是另一種玩世不恭的帥。唐柯斜靠在凳子背上,微仰着頭,大長腿半敞60度角。倪雪晨習慣性地用手指輕托起唐柯的下巴觀察下筆的位置。
唐柯忽然說:“你是社長對吧?”
“怎麼了?”
“你為什麼挑這間教室?”
“為什麼不能挑?”
“以前有個男孩兒不就死在這裏嗎?”
小夏心裏一凜,原來那個離奇事件,就發生在這間教室。
倪雪晨眉頭微皺,說:“不關你的事,以後少問。”
唐柯挑釁地說:“我去,原來你表面一本正經,內心這麼黑暗啊。”
倪雪晨心裏不由得浮起一股怒氣,托住唐柯的手指下意識地一用力,唐柯的頭不由得全抬了起來。
此時,穿窗而過的夕陽,為他們鍍上層溫暖的逆光,像兩片帥到不要不要的剪影,畫風美得簡直令人不忍直視。
現場女生,紛紛掏出手機抓拍基情四射的美好一瞬間。唐柯半天才反應過來,轉頭說:“拍什麼拍。快給我刪了。”
可是誰理他呢。連小夏都拍下來,發給橙汁看。
橙汁立馬回復:哈哈!有姦情!6.如果把開心分成10級,這一天對於小夏來說,一定可以劃為10級開心。儘管她筆下的“無臉男”被許攸寧稱為“史上最可怕的無臉鬼”,但一點兒也不影響她心中的快樂。
傍晚,小夏回到家。靳卓言已經在家裏了。
小夏有點兒意外,說:“爸,今天這麼早下班?”
靳卓言坐在客廳的沙發里,陰沉着臉不說話。小夏伸着鼻子嗅了嗅,空氣里有淡淡的酒味兒。這讓她感到一點兒害怕。
靳卓言沉聲說:“你們的班幹部給我打電話了。”
小夏怯怯地走過去問:“誰啊?”
“你不用管是誰。”
“她說什麼了?”
“說你早戀。”
看來不用問也知道是誰了,肯定是許攸寧。小夏說:“我沒有。”
靳卓言打開手機,找出一張照片。小夏正在給唐柯畫臉。
靳卓言說:“小夏,你學不好,我不怪你。但是你才多大就學人家談戀愛?你花120分的精力還學不好,你還有心思干別的。”
“我沒有談戀愛。那個男生和我就是朋友。”小夏有一點兒委屈,但也有一點兒心虛。
“你還學會頂……”靳卓言說了一半的話突然停了。他猛地站了起來,眼睛直直地看着小夏胸前的“小黑貓”,臉色變得極度難看。他怒吼了一聲,“哪兒來的?”
小夏嚇得後退了一步說:“什麼啊?”
靳卓言一把扯下小夏脖子上的項鏈說:“這個哪兒來的!”
小夏不知道發生什麼了,捂着痛痛的脖子,結結巴巴地說:“朋……朋友送的生日禮物。”
“不可能,你和我說實話!”
靳卓言突然像一頭失控的野獸,揮拳向小夏打過來。小夏慌忙用手一擋,直摔在地上。可靳卓言卻毫無憐惜,抬腿用力地踢着小夏的身體,咆哮着:“我讓你說謊!這到底是誰給你的!”
他“啪”地把項鏈墜摔在地上,“小黑貓”翻滾着滑到小夏面前。小夏一把抓住了。但靳卓言狠狠踏來一隻腳,用力地踩住小夏的小臂。
小夏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靳卓言俯視着她,冰冷地說:“告訴我,是誰給你的!”
小夏痛極了。
不止身體,亦是心裏。
爸爸用他的殘暴把美夢撕扯進現實,用他最殘酷的方式,把小夏打回原形。
不知什麼時候,帽子來了,悠悠地在小夏的面前,繞來繞去。
它的嘴裏,學着某個熟悉的口吻說:“你要牛一點兒,勇敢一點兒懂嗎?誰都不理的那種,不要讓人欺負。”
小夏看着它亮晶晶的眼睛,某種滲進身體裏的氣息忽然被喚醒了。那是不屬於小夏的氣息,有些囂張,有些肆無忌憚。她抬起頭,一言不發,卻一瞬不瞬地望着靳卓言。
靳卓言更加惱怒了,厲聲說:“我在問你話!”
小夏卻彷彿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了,心裏的恐懼緊縮成了一團黑色的火焰。她的耳邊不斷地重複一個聲音。
你要牛一點兒,勇敢一點兒……
她突然大聲地說:“你以為這是誰給我的?你告訴我,這是誰的?”
小夏突如其來的反抗,讓靳卓言微微一怔。小夏趁機用力抽出手臂,從地上爬了起來。她攤開手,露出鏈墜說:“這是不是媽媽的?你是不是知道她去哪兒?你告訴我她去哪兒了!”
靳卓言劈頭就是一個響亮的巴掌。他暴怒地喊着:“你少在我面前提她!”
小夏卻仰着頭,絲毫不畏懼地說:“她是我媽媽,我為什麼不能提?是她背叛了你,又不是我,你憑什麼這樣對我!你們大人的事,為什麼都要怪在我頭上。我每天小心翼翼活着,為什麼?我每天都要哄着你開心,為什麼?我是你的女兒,我沒有做錯任何事,你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
靳卓言被小夏的憤怒,嚇到了。這是小夏積攢了8年的憤怒,終於在這一天噴發而出。
靳卓言色厲內荏地喊着:“今天還反了你!”
小夏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捂住受傷的手臂,一瘸一拐地走回了房間。
父母總有一天,會走下孩子的神壇。他們的權威,會漸漸消失在孩子的世界裏。他們再也不能代表永遠的正確,因為每個孩子,終要讀懂成人的世界。
小夏反鎖了門,從床下拖出“藏寶箱”,把“小黑貓”重新放回白色信封,然後蓋好蓋子,趴在上面一動不動。
帽子跳到箱子上,舔了舔她的手說:“你還好吧?”
小夏低低地說:“我就知道快樂不會來得這麼容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