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追求與反追求(1)
第7章追求與反追求(1)
周六的老鄉聚會,裴薇真的獨自一人,如約而至。
飯桌上,漂亮的她表現得落落大方,優雅迷人。大部分在場的男性老鄉均為之心猿意馬,動不動就有膽大的做小動作,暗地找我要她的電話號碼。裴薇殺傷力太強,一不小心,全面撼動了蘇童在老鄉們心中女神的地位。
今晚的蘇童女神發揮明顯大失水準,總是一副落寞神情,對誰都愛理不理,笑容缺缺,更是毫無興緻與民同樂。因為,晏弋沒有來。
她心有不甘地問我,是不是我也約了晏弋,所以才拒絕她。我小酒一喝,嘴巴可利索了,還反過來開導她,需要我們女人低聲下氣,三請四請的男人,要他何用!
要我約晏弋?我不躲着他已經算不錯了。罷了,初吻乃身外之物,想來身子還在,初吻嘛,讓它隨那夜晚風,泯滅人間吧。
青青悠悠都說,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看得開。所以才社交障礙十幾年,如今依然健在,既沒瘋也沒傻,身體着實安康。
只可惜,沒哪個男生找女朋友要求是如此,一要看得開,二要身體健康。
蘇童的心情卻並沒有因我的話而變好,而且她一定信奉“酒後吐真言”一說,非不顧形象地追着我問,問我是不是很喜歡晏弋?晏弋是不是也喜歡我?我如果坦白,這實在是一段很長很複雜的解釋,但又扛不住女神咄咄逼問,只好半真半假地敷衍她:“我是挺喜歡他的,他應該不喜歡我吧。”
“他不喜歡你,為什麼一起上自習上得好好的,他又不來了?還拒絕了我,連做普通朋友的機會也不給我。”
好在大家都玩開了,到處串桌,喝酒聊天,我們周圍沒啥外人。不然,女神此刻這凄涼怨婦的模樣,得心疼碎多少英雄男兒心啊!
奪過女神又舉起的酒杯,我絞盡腦汁這樣安慰她:“傻瓜都知道,男女之間不存在單純的友誼,做不成普通朋友。他這麼說,也算是對你負責吧。”
我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戳到她痛處,女神聞言竟潸然淚下,聲討我似的道:“可他清清楚楚告訴我,你們只是普通朋友!”
呃,我說過,最怕觸及別人的內心世界。好了吧,搬起石頭,結結實實砸自己的腳上了!我被她堵得無話可說,喝口酒,默默地轉過身,決定一個人冷靜冷靜。發現原本坐在身旁的裴薇不見了,舉目四望也沒她身影,大概出去了吧。
正想着,她從門口走進來,笑眯眯地將亮着的手機遞給我:“顧迅,我男朋友。記得嗎?理科尖子班班長。”
記得,當然記得。不僅如此,我還記得他很多很多。只是,我不明白裴薇現在的一言一行。
裴薇又把手機朝我這裏遞了遞:“他聽說以前老同學請我吃飯,想和你說兩句話。”
縱使挖空心思,我也想不到,會在這個當下和顧迅通話。我慫,我不敢:“不,不用了吧。我們又不認識。”
“沒事,他以為我喝多了,擔心我。我怎麼說他都不信,你幫我做做證。”
裴薇乾脆直接把手機塞我手裏,自個坐回原位,見女神在哭,關切地問她怎麼了。
頓時,喧鬧人群離我遠去,全世界好像只剩下我和手機那頭的顧迅。我明白,只要拿起手機,就能實現許了整整四年的願望。可究竟是驚喜來得太突然,還是我尚且沒有準備好,這當下,我只想臨陣脫逃,指尖顫抖,提不起一丁點勇氣。
躊躇間,我居然不由自主想到不久之前,晏弋曾面帶嘲諷笑容對我說,“你想追我,現在連句話也不敢說,怎麼追?”
沒來由地心難服氣,不服氣被晏弋瞧不起。我怎麼不敢說,我現在馬上說。
我舉起手機奔出嘈雜的餐廳,站在路燈下,深深吸口氣:“顧迅你好,我是冉夏涼。”
“哎,你終於說話了,我還以為你不敢和我說話呢。”
聽得出他在跟我開玩笑,可我仍舊沒出息地驚着一下。更多是開心和激動,彷彿他此時站在我面前,熟悉的面孔,久違的聲音,還有他的笑,最耀眼閃亮,最溫柔不過。
感覺有些暈,我靠上電線杆:“我,我,裏面太吵了,我走到外面接的電話,所以,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看來,你們玩得很開心。薇薇沒事吧,她酒量不太好,麻煩你幫我看着她點。”
他只給了我兩句話的時間,裴薇便回到我們對話的主題。我都來不及悵然若失,已經不自覺地回答他道:“她很好,你放心。吃完飯以後,我會送她回學校。”
“嗯,好,謝謝你,冉……你們兩個女生記得要打車,注意安全。”
唉,他連我的名字也記不住,所有的禮貌和關心,僅僅出於對裴薇寵愛而已,我太自作多情了。人一清醒理智,就會不再為自己悲憫感傷,我趕忙答應,掛斷電話。
顧迅和裴薇很恩愛,我是不是該選擇放棄?是不是該把這個意外的開始,作為暗戀的結束?我真的不知道。
青青悠悠還說,我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看不穿。尤其是對顧迅,盲目崇拜,搞得像這大千世界,非他不可,不然沒法兒去愛一樣。幹嗎要看穿?看得穿的人都不需要愛情,比如廟裏的老和尚和小和尚,所以他們的生活只能圍着從前有座的山,山裏有個廟打轉。
“冉夏涼,冉夏涼,冉夏涼……”
我糾結得無以復加,無暇其他,走回餐廳門口,才恍惚聽見後面似乎有人喊我,應該喊了很多聲,嗓子都劈了。
一回頭,潘岳朗腳步匆忙地從遠處走來,後面跟着慢悠悠的晏弋。一快一慢,一瘦一壯,形成鮮明對比。
等他們走近,我好奇不已地問:“你們怎麼來了?”
“蘇童喝醉了,給他打電話,非讓他來,不來,等到天亮為止。我不放心,就跟過來了。”
潘岳朗都急得火燒眉毛,只差上躥下跳了,口中的“他”,還悠悠哉哉,好像與此完全無關似的。
晏弋淡睨我一眼,苛責般問我道:“你又喝酒了?”
沒錯,可醉的人不是我啊!我點着頭,招呼他們:“進去吧,她在包間裏。”
話音未落,平地一股黑色勁風起,潘岳朗嗖地飛進餐廳。我都看傻眼了,真是愛有多深,人有多快啊!如此看來,晏弋的確不喜歡蘇童,他可一點不着急,還有空和我閑聊:“你對蘇童說什麼了?”
讓我想想,“我沒說什麼呀。就告訴她,我沒約你來參加聚會。我還誇你來着,說你是個負責任的人。”他聽着明顯流露出深表懷疑的神色,我立刻轉過腦子,忐忑地問,“她該不會跟你說了什麼吧?”
晏弋慢慢點頭,臉上好像還帶着一抹高深莫測的笑,秋水無波地道:“她說,你喜歡我,不可能和我做普通朋友。”
這……這……這是個美麗的誤會啊!
我趕緊撇清關係:“呵呵,她的主觀臆斷,不可信,不可信。”
他不跟我爭辯,也不理我的賠笑,甚為好心地提醒我:“冉夏涼,願賭服輸,你別忘了要無條件幫我做件事哦。”
一吻之恥,一輸之辱,忘不了!我嘴硬,忘不了也不說出口,義憤填膺地瞪着他。
“晏弋,你們快過來啊!”
潘岳朗站包間門口一喊,我收起怒目,丟下晏弋,先奔過去。走進包間,但見眼前一幕,我徹底傻了。
所有人都圍着杯盤狼藉的餐桌,不敢說話,不敢上前。而餐桌邊坐着的兩位美女互相依偎,手持酒杯,正掩面而泣。蘇童哽咽着,他為什麼不喜歡我,他為什麼不喜歡我……裴薇喃喃道,他為什麼不在我身邊,我好想他……
哭哭嚷嚷,惺惺相惜的倆人又舉杯喊干,同時一飲而盡。再各自為對方斟酒一杯,繼續訴苦抱怨,循環往複。
要是段悠悠在場,一定會給她倆一人一大耳光,罵她們沒骨氣,沒了男人跟不能活一樣。
我不同,早知道她們會抱在一起哭,我也進來順便哭一嗓子,哀悼暗戀情傷了。獨哭哭,不如眾哭哭!
我一來,大家都集體轉頭看我,像在問我該怎麼辦。是啊,一個美女是我帶來的,一個美女整晚只和我說話。不問我,問誰!可我也沒見過這種陣仗呀,我又該去問誰,乾脆扭頭問隨後進來的晏弋:“怎麼辦?”
晏弋比我鎮定多了,他先對潘岳朗說:“你送蘇童回去,給她舍友打電話下來接她。”又看向我,“她是你那個外國語大學的高中同學吧?我陪你送她回去。”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臨場應變能力和超強的判斷力,這樣都能推測到裴薇是那晚我跟蹤的人。
安排妥當,馬上行動。蘇童喝得爛醉,也分不清誰是誰,潘岳朗輕鬆地將她攔腰抱在懷裏,不費吹灰之力,動作瀟洒乾淨,我覺得他又帥又有安全感。
接着,我把這種讚許崇拜的目光傳遞給晏弋,暗示他也來個帥氣利落的公主抱。結果,他壓根兒當沒看見,招呼旁人,指揮我道:“大家搭把手,讓冉夏涼把她背起來。”
不是吧!我和裴薇雖算不上情敵,可也不是朋友啊!剛從顧迅那裏換來心如刀絞,這會兒又讓我背她女朋友,我是變形金剛,也該震碎了呀!
算了,誰讓人是我請來的,我還動機不純呢,只有自認倒霉。
飲恨最後睇一眼晏弋,我彎下腰,咬牙對來幫忙的老鄉說:“來吧!”
裴薇瘦,我人也不胖。但常年缺乏鍛煉,我很快累得滿頭大汗,腳步蹣跚,直喘粗氣,像頭老黃牛似的。襯得跟在一旁閑庭信步的晏弋,越發如微服私訪的皇帝大人,那叫一個自在,一個悠然,一個置我生死於不顧。
他沉默,不和我說話。我氣都不夠喘了,根本說不出話。
只有我背上的裴薇一路都在抽抽搭搭,喃喃自語:“我不想一個人上自習,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出去玩。他為什麼要離我那麼遠,為什麼不能在我身邊陪我?我要是熬不過去了,怎麼辦?”偶爾,她又像猛然酒醒一樣認出我,跟我交心,“冉夏涼,你告訴我。我要怎麼才能堅持下去,談一場只能靠電話、QQ、視頻聯繫的戀愛?”
人,果然是不同的。她要他的愛在心裏,也在身邊。而我的愛只能深埋自己心底,什麼都可以不要。
哎,真賤!
暗裏狠狠啐自己一聲,我小跳着把滑下去的裴薇往上推了推。她好像又被震醒了,死命勾着我的脖子,開始嚷嚷:“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我受不了了,我要馬上和他分手!”
“老實點,摔到你,我可不心疼。”我也許是怕被她失手勒死,想也沒想,怒氣沖沖地吼回去。
她即刻收聲,轉而變成細細碎碎的抱怨,騷擾我耳朵。我累大發了,受不了她唐僧念經,沒頭沒腦地罵道:“分個屁啊,分!你當談戀愛是倆人變連體嬰,不能在一起就分手嗎?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們的愛情。高中三年偷偷摸摸都熬過來了,進了大學要分手!是有多脆弱啊,暫時的分離都經受不起。你前頭十幾年沒有他,不是活得好好的?現在有他疼你愛你,你活得反而不自在了。你自己琢磨琢磨,沒道理呀!不準分手,給我老老實實談,好多人虎視眈眈盯着顧迅呢。你要是和他分了,就等着別人偷笑,自個兒哭吧!”
自顧自說得痛快,我沒在意醉醺醺的裴薇有沒有聽見。她倒是沒再嘮嘮叨叨,呼吸平穩,像睡著了。
“冉夏涼,你也是虎視眈眈盯着她男朋友的人之一吧?”
沉默很久以至我都忘記他存在的晏弋,冷不防來這麼有震撼力、直擊人心的一句話。我聽得一愣,艱難地抬起頭看向他。
他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眼神淡淡的,淡得都快隱沒入忽起的薄霧之中。太模糊,太縹緲,我看不懂。莫名不想欺騙他,也可能顧及背上的裴薇,我說:“以前是,以後可能不會了。”
“真的嗎?”他問。
我沒回答,回答不了。
打車送裴薇回學校,幸虧在她宿舍樓下遇到她舍友,我們一起把她送回宿舍,安頓好。我再下樓,兩腿直打戰,控都控制不住。晏弋又不知道哪門子興起,提議走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