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打擾,是我最後的溫柔(3)

第38章 不打擾,是我最後的溫柔(3)

第38章不打擾,是我最後的溫柔(3)

“變賢惠了。”他說。

“所以呢?”她問。

“所以我認為該考慮一下我們的事了。”

她失笑,這個人連浪漫話也不會講。“我賢惠了,就能納進你的考慮範圍?”她問。將尾音拖得長長的,有心要給他個難堪。

他卻沒有笑,將她拉過來,坐在自己對面。他喝過酒的臉是有點紅的,眼神卻很清醒,這樣認真地看她,就顯得很鄭重。穀雨的心倒跳了一下。

“你知道,我對你的觀察已夠久了。”他說。

“觀察我,還是考驗我?”

“無疑你有很多故事,”韓默愈說,“但我不是一定要了解。我喜歡的是現在的你。”

穀雨在心裏默默地咀嚼了一下這句話,過了一會兒她說:“你愛我?”

韓默愈笑得像看一個執拗的孩子。他說:“你還沒有意識到嗎?你需要我這樣的人,我們是合適的一對。我不太感興趣你的過去,我們的方向步調一致,我這麼明確地認準你,可以稱為你說的愛吧。”

她說:“一年前你就對我有興趣,怎麼現在才開口?”

“穀雨,你是個迷人的女人,對男人來說是很性感的。一個正常的男人想跟你好上,也是非常正常。住得近,又都是成年人。但是好上是好上,婚姻是婚姻。”

“你是說,你那時候想跟我好上,不想對我負責?”

“我會照顧你,但我不想照顧一個沒有自顧能力的女人,你懂嗎?以前你打把傘都能被風刮跑,現在你實際多了,更像個成年人了。對一個像我這樣的男人來說,雖然還有點不切實際的夢想,但顯得很可愛。”

“我不但成年,還有個兒子呢。”她惡意地說,看着他的反應。

“不錯啊,我有個女兒,正好湊個‘好’字。”韓默愈說。

後來他們沿着小街慢慢地走,酒意揮發了一點。薄薄的一層雪隨下隨化了,路面現在只是一層濕漉漉。阿爾芒顛顛地小跑在前面,又繞回來在他們腳下打着圈兒嗅。他們開始徐徐談起各自的過往,也是自然而然的。

韓默愈說,年輕時少不更事,也很浪了一陣子,結婚早,離婚也早。此後便很怕被束縛,換了幾個工作,也都不能長久。也到過不少地方,這裏也只打算待個幾年就走,沒想到遇到了穀雨。

他不是個急切的人,這幾年隱居般的生活讓心靜了不少。他可以一直看着她,等她發現他的好處。韓默愈又讓她放心,他和前妻的孩子跟着前妻,他的經濟也還負擔得來。

穀雨默不作聲地聽他講,她心裏有些好笑,有些感動,加在一起就成了感慨。這本是她的鄰居,也算是她在此地為數不多的朋友,忽然間對她這樣把家底一倒,就成了擺上天秤一端的砝碼,等着她拿相同的分量來壓。她不曾想這相親般的場面竟也有天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他說完了,接下來似乎輪到她了。

她仍沒開口,他也不多問,將她的手握住,放進自己口袋裏。這個動作溫存穩定,他溫涼的掌心也給予她一陣舒適。

她便慢慢地講起來,但她不知從哪裏講起。她的人生盤根錯節,自覺混亂不堪。如果按照時間順序,該從陸明開始。但她總覺得在陸明之前還有很多事要講,還有很多很多他不知道的事。她深淵倒影般的童年,她揮之不去的噩夢,那些女巫與公主……

他不知道,就無法懂得她。

但她又想,何必要他懂得呢?

她開始講起自己的初戀——陸明。卻是姐姐的愛慕者。她等了很多年,終於有機會和陸明在一起,她擁有了他,卻不愛他了。

她不知不覺地越講越多,原來她堵塞了這麼一肚子的話。從前沒有人聽她講,小七即使看出來也不要聽她講。而她在日復一日的淤積里幾乎成了一條生鏽的水管道。她忽然懷疑,自己需要韓默愈這樣一個男人,也許只是需要一個剖白內心的機會。

這樣想着她愈發急切了,但卻越來越難理出頭緒。她為什麼不願意跟陸明在一起,為什麼有了孩子還要離開他,為什麼她那麼強烈地想要去愛霍思垣……她不說出理由,韓默愈便永遠想不明白。

也許他會覺得思垣夠優秀,夠年輕,夠帥氣,還富有、正直,具備一切滿足女人喜愛的優點。可是阿因呢,阿因又怎樣提起?

她越講越亂,已經無法自圓其說。韓默愈仍是一言不發地聽她講,他始終平靜,也沒有鬆開穀雨的手。

韓默愈的表情表示出雖然穀雨語無倫次,講的故事時間混淆,甚至失去了邏輯,但他是聽得懂的,不但聽懂,而且理解。

“可是我不能跟阿因在一起,你知道為什麼嗎?”她絮絮叨叨地說著,不知道她已經重複過幾遍這個問題了,“為什麼呢,因為他是小七的弟弟。小七就只愛這個弟弟,她生怕我帶壞了他。而我真的帶壞了他。我不需要思垣了,小七卻把我推給他,或者把我推給陸明,無論是誰都行,就是不能跟她弟弟在一起。她不知道,我那時候已經跟阿因在一起了。”

韓默愈忍不住微微一笑,同時把她的手捏緊了些。“穀雨,你知不知道你活了這麼大,已經當媽了,你心裏的那個小女孩還在。”

“什麼小女孩?”

“這個,”他把她拉到胸前,捏捏她的下巴,“一個脆弱的,隨時需要人關心疼愛的小女孩。看來你小時候很缺愛。”

離得那麼近,她以為他要吻她,可他只是看着她,兩人之間的氣流溫暖起來。

“我是個小女孩。”她模模糊糊地說。她呼出口白氣,又看着它慢慢地消散。“小七說我們都是沉睡的人,等着人把我們喚醒。她需要很多很多的血,而我需要的只是一個吻——一個愛人。”

“這樣?那麼我來了。”韓默愈說。

“你是那個人嗎?”她問。

“我相信我是。”他說,“還有個原因,我不知道是否重要。”他斟酌着說。

“你說。”

“我不認識你的那個小七。我不否認我對她也有點興趣,但她絲毫影響不到我對你的態度。”

“這是什麼理由?這跟小七有什麼關係?”

“你沒發現她一直都在你的生活里嗎?她無疑對你的影響巨大。現在你放心,我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所以跟你那一團糟的前半生也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跟我在一起,會有一個嶄新的後半生。”

他不該這樣評價小七,她模模糊糊地想。但她也沒辦法對他解釋小七。這裏面難以形容的似親似仇的關係,那像層層波濤錯綜難理的,無法說清的感受。

最後她安靜下來,他也安靜下來。他們像中學生那樣牽着手,看最後的一點雪末在黃黃的路燈下像一團蚊蠅般飛舞。

幾天後他們第一次做愛,程序有條不紊,但並不成功。

韓默愈傳統但不算保守,也許是刻意地想討她歡喜。餐前有紅酒,瓶子裏插了一束百合,他將紅酒徐徐倒進她的杯子,說:“祝你愉快。”

她也配合,舉杯說:“前程似錦。”

兩個人說著都笑了,覺得像大人在玩小孩子的遊戲。他把她拉過來,嘴唇印上她的前額。看到她撲閃着的睫毛,他不由心旌搖曳,往下吻了下去。

她半迎合,沒有很熱情,也沒有推諉。他吸一口氣便開始吻她的脖子和肩膀,她的身體有一點配合,又有一點躲閃,這種欲拒還迎無疑是誘人的,但他覺得她綳得很緊。他想對她說放鬆點,但這話絕對會使人發窘,他便忍住了。

他將她的衣服鬆開后,她溫暖的皮膚使他舒適而興奮,他將手按上她后腰那一處曼妙的凹陷,便將身子貼了上去,緊接着卻一陣涼——她伸胳膊推開了他。

他光裸着上身,一時反應不過來,問:“怎麼了?”

她一手扶着桌面,另一手掩住自己,將光潔的腰和飽滿的胸都遮住了。她的臉色也變了,不知想起了什麼,嘴唇開合幾次也無語。她是在掙扎,有苦難言般地眉頭深鎖,下巴緊縮,喉頭顫動,彎下腰,像強迫自己咽下去一大塊冷麵包。

這種神經質的自我抗爭延續了幾個回合,終於她拿起衣服又穿上。

一時間韓默愈覺得穀雨變成了陌生人,他問:“你還沒有準備好?”同時他覺得自己可笑,問出這句話的自己太可笑。

她背對着他,迅速扣上衣扣。這個背影明確對他說出一句:對不起。

韓默愈拍拍她的肩,感覺她的肩在他觸到她的一剎那又繃緊了。他便不再碰她,起身拿起外套走了出去,將門輕輕帶上。

穀雨還痴痴獃呆地站着,過了一會兒覺得實在無力,才坐下來。

她將杯子裏剩的酒喝了,胃裏有一點暖了。她想韓默愈有他的道理,她的前半生是迷茫、顛沛、混亂、不知所措的。她該有個能看得到未來的後半生,縱然無趣,縱然無味,縱然不能用“未來”來形容。如果要選擇,韓默愈是個各方面都很靠譜的男人——他實在。

她說服自己去嘗試,但她還記得那些身體的感受。極樂的感受,完全打開,忘乎所以,披肝瀝膽的感受。有那一次,她就知道極樂不是來自身體,融合的不僅僅是肉身。交上的是自己,和對於對方的無要求。融合的是未來和彼此的信託,那麼動人。

她想,身體遠比頭腦和語言更誠實。人會蒙蔽自己的心,身體卻會毫不留情地揭穿你。

只要她還記得阿因,記得那些感受,那些感受紛紛揉碎了,落下了,只剩最後一點還留在她身體裏,不露聲色地陪她活着,像縛住她心臟的一條細細的線,並且,只在關鍵時刻會忽然地一抽,便讓她魂不守舍或痛不欲生。她恨着這條桎梏住自己的線,但她無法剪掉它。她已經體驗過那樣的動人,只要她還記得那種動人,她就沒有辦法再打開迎進一個靠譜而陌生的韓默愈。

這次之後,韓默愈沒有再勉強她。她話已經說出口,態度已經明朗,他反而不急着追究下文。

他們還是平日裏各做各事,他經常來看她,一起吃個晚飯。關於以後,穀雨不提,韓默愈也不提。他似乎沉住了氣,反正日子過下去,慢慢也就到了以後。

一轉眼開了春,穀雨屋檐下的燕子已經築起新巢。幾天後是清明,地方上又作起老戲新唱的新風俗。景區一批一批的人來踏青,又搞起文藝節,各種戲團來表演,小孩子都跑去看熱鬧,也問她去不去。

她心想阿爾芒的舊主人沒準就在那表演的人群里,現在她可是捨不得把狗交出來了。傍晚韓默愈來她這裏吃飯,兩個人剛端起碗,附近的小孩領着一個人一直走到她的門前來,叫着:“白娘娘,白娘娘!有人找!”

這裏的幾個小孩都叫她白娘娘,她以一張端午白衣的漢服照聞名,又站在橋上,就得了這個外號。

她心裏一跳,阿爾芒已經在門前叫起來。韓默愈看了她一眼,說:“撿人家一條狗,是有多心虛!你看你的臉色都變了。”

她拿自己的筷子在韓默愈的筷子上使勁地敲了一下,把韓默愈的筷子打在桌上,才起身應着走出去。

門前站着個年輕男人,正蹲着逗阿爾芒,他看起來風塵僕僕,肩上一隻很舊的旅行袋,看到她,他站了起來。

穀雨驚得一聲叫沒忍住,韓默愈在屋裏聽見,也走了出來。只見穀雨跟那陌生男人面對面地站着。這是個很俊朗的男人,寬肩長腿,厚實的頭髮下一張略長的臉,輪廓清晰,五官奪目。

而穀雨,卻是臉色發白。韓默愈立刻意識到什麼,他收住腳步,又退回了屋內。

後來穀雨對韓默愈說起陸明來過的事,由衷地對韓默愈表示了感謝。無疑,韓默愈成熟、冷靜,有自控力。最重要的,他能先一步為對方設想。

陸明這又一次莽莽撞撞地闖進她的生活,卻讓韓默愈在無意中贏了漂亮的一仗。

穀雨告訴韓默愈:“對,那就是小寶的父親。他在網上看到我的照片,一路找了來。”

“你愛他?”韓默愈學着穀雨的語氣問。

“當年很愛。”

“現在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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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愛,讓我們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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