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70章 前線
第70章前線
劉家炬說:“餘切同志,我以前從來沒和你講過,我也是個川省人,而且是萬縣的,我完整的經歷了第五次韓戰。”
“從1951年4月22日開始的,到6月10日結束,歷時50天,中間只給我們補給了一次乾糧,就是說有36天缺糧!”
“我們生存憑藉些什麼?有人說是我軍思想政治工作的巨大威力,我說是人在死裏求生時本能的發揮,太苦了……在那種情況下,什麼主義,什麼思想都不作用了……”
“我們一邊罵朝鮮那邊的領導愚蠢亂搞,害我們去送死,有天我們路過孔夫子的廟,發現廟裏面的木盆有長霉了的糯米糍粑,這是孔夫子的貢品……我管什麼孔夫子呢?揭開霉衣,立刻把裏面的糯米茸分來吃了。”
“唯一稍微溫暖一些的,是我遇見了一個被絆倒了的女護理員小馮,她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正大罵絆倒她的石頭是‘帝國主義壞蛋’,我一邊發笑她的年紀太小,一邊出於關愛拉了她一下……趕上大部隊后就分別了,我這輩子再也沒有和那個女護士見過面。”
劉家炬沒有再回憶下去了,而是對餘切道:“為什麼你的小說,能在前線流行呢?因為你的主義不多,主義自然有人要去給戰士們講——我們不要樣板戲,要的是真情實感。”
“我渴望在你去前線慰問的路途中,你能創作出另一篇比擬《未婚妻的信》的小說。”
回憶完自己激情燃燒過的歲月,劉家炬等人就離開了,只剩下連環畫還在餘切手裏。
哦,還剩下了一副墨寶——李鐸寫的。
一攤開來:五個遒勁有力的字,“未婚妻的信”,還蓋了李鐸本人的印!這就是一副書法作品了。
顯然劉家炬不僅沒有忘記餘切心心念的事兒,還讓李鐸加了料。李鐸後來憑藉書法作品《心經》賣了快一億人民幣,不知道這幾個字以後能值幾個錢。
不過,那也等到四十年後了,現在只能屯着。
————
《未婚妻的信》講這麼一個故事:對越反擊戰初期,我軍計劃穿過諒山,在越南以北長驅直入到河內附近。
然而,戰役開始后不久,我方付出了較大傷亡,其中一位高幹母親失去了三個兒子。前線指揮官得知這一悲情事件后,出於某種考慮,派出了由排長率領的小分隊,在執行既定特戰任務的同時,帶上其未婚妻寄來的信件,前往尋找並保護這位母親唯一的兒子……
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找到目標后,卻發現他因為戰友陷入苦戰而不願離去,與此同時,後方寫來的信件被打開,竟是一張要求分手的訣別信,眾人決定,一起加入那最後一場的戰鬥——他們最後大多數是死了的,也包括那個被營救的高幹子弟。
只剩下倆剛進來的新兵活着——文學上的戲劇性嘛。
這倆新兵,也成為了新的可經考驗的戰士,形成一個輪迴。
被營救的人名字是“秦雲”,當時前線有個十分出名的將門子弟也姓秦,有點碰巧,讓很多人以為餘切是有意為之。
這個小說最初是2月份上的《紅岩》,那會兒《十月》刊剛發表了餘切的《大撒把》,後者當時的影響力更大,平台也更大,一時間掩蓋了《未婚妻的信》的光彩。
3月份,《未婚妻的信》轉載到了《軍文藝》,投放給特定的人群看,事情就了不得了。前線雪花一樣的信件寄給了《軍文藝》,戰士們表達了對這個故事、對作家餘切的喜歡。
川省電視台有記者去前線採訪,回來說“在前線,凡是看過了《軍文藝》的,沒有人不知道秦雲,沒有人不知道‘我和他們在一起’的口號!”
“忽然間,前線只有兩類人,一類人看過了《未婚妻的信》,一類人還沒來得及看《未婚妻的信》。”“我來到了位於前線的營地,戰士們把那句口號簡化為‘我們在一起’,是的,我們在一起,多麼簡樸的話語?只要我們在一起,眾志成城,無論天大的困難,都必將被我們克服!”
《十月》編輯部。
王世民把餘切的小說拿給編輯張守任看。
張守任就是指導李存寶寫《高山下的花環》的編輯,也是《十月》的創刊人之一。
餘切之前答應過,要每個月寫一篇小說交給《十月》發,發完三篇為止。所以必須得有個對接、改稿的編輯。駱一禾既然調去了詩歌組,現在就換了一個人來對接。
其實,以駱一禾在小說上的水平,已經無法承擔起當餘切編輯的任務——編輯需要有不低於作者的審美水平,有時會促成一部小說的進化。
於是,王世民讓張守任多熟悉餘切的作品,尤其是他最近的《大撒把》和《未婚妻的信》,已經成為他的新代表作。
一個代表“新現實”,一個代表軍旅文學。這麼搞下去,橫跨多個類別,餘切也快要有“黃金左臉”了。
張守任很激動:“餘切確實是我一直在關注的作家,沒想到居然有機會和他合作。這些作品,我當然都是看過的。”
“李存寶當時寫完《高山下的花環》初稿時,我總覺得那個故事還有些重要部分意猶未盡,需要重彩濃墨補筆,尤其是雷軍長在大會上抒發的一段感情激烈的台詞,以及婆媳兩人在還清梁三喜生前欠賬之後,孤凄地返回沂蒙山老家……”
“然後我看完李存寶改過的稿子……我是在凌晨看完的,就立刻撰寫了審讀報告,要求刊登在《十月》頭條位置,可見我還是有點水平的,也有點資源的。”
王世民哈哈大笑:“你別自賣自誇了。這些話,你拿去給餘切說,看他喜不喜歡你。”
下午,餘切蹬自行車來了編輯部。燕京的雪老早就化了,他自行車蹬飛快。
簡單認識過後,張守任看起了餘切新寫的稿子,這是“新現實”的第二部,叫《我們倆》。
講述了一位在四合院裏生活的孤單老人與一個來燕京上學的女孩之間的故事。老人將房子出租給女孩,兩人從最初的矛盾到最後的相依為命。
很樸實的一個故事。藝術性和故事性確實都不如《大撒把》,整部小說五萬多字,餘切花了兩三天就寫完了,也沒什麼可供他改編的。
但是,這依然是一個完整的,有水準的故事。
張守任看了會兒,汗出來了,抓耳撓腮想了一陣子。他心道:完了,這小說怎麼沒什麼可改的?
那我這把老骨頭,還有什麼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