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64章 一隻黃玫瑰
第64章一隻黃玫瑰
大飯廳的演講結束后,趙德明引導兩人來認識。
他先介紹的趙振江。“餘切,這是趙振江老師,咱西語系的主任,他可算是個拉美文學專家了,主要是做拉美詩歌方面研究的,但他許多方面都有涉獵。”
又介紹餘切:“趙老師,這是餘切……我因為工作和他有聯繫,餘切雖然年紀不大,卻很有創作想法。”
趙振江笑道:“我原先知道你是寫小說的,沒想到你還能做西語方面的研究——真是少年有為。”
“剛剛我看到你,就想到了自己正翻譯的詩句,它是一個阿根廷的政治家、軍人來寫的,叫何塞·埃爾南德斯,也是像你一樣的多面手。”
之後,趙德明就簡單描述了第二次拉美文學研究大會在燕京舉辦的事情。
他請餘切和趙振江都去看看。
這個拉美文學研究大會全稱是“馬爾克斯與拉美魔幻現實主義”專題學術討論會,第一屆在83年的5月5號到12號於長安舉辦,全國西班牙語譯者、葡萄牙語譯者、拉丁美洲文學研究會共同來參加。
當時一共就四十五個人,卻寫了二十五篇論文,全是有關於馬爾克斯的——這也可以看出最初大家的確把馬爾克斯等同於拉美魔幻現實主義。
而且,這個小圈子的人也知道馬爾克斯在諾獎上的演講,已經發覺馬爾克斯本人似乎不大喜歡“魔幻”二字,於是他們謹慎的在前面又加了個定語“拉美”,變成“拉美魔幻”,好區別於常見的魔幻含義。
甭管如何有疑慮,最終的結果是大獲成功的,他們熱情洋溢的把這種文學形式介紹到中國來,聲勢很大。
所以在8月份,劉芯武已經知道這件事情,正要趁這這股拉美風,也順水推舟一番。
卻沒有想到,被餘切寫一篇文章攔住了,這是很難堪的。
“餘切,滬市外國語大學有三個老師已經把《百年孤獨》這本書翻譯出來了,他們這本書就是咱這一屆學術討論會的重頭戲,咱們也和他們交流交流。”
餘切問:“是哪三個人?”
“黃津炎、陳全和沈國政。”
哦,餘切想起來了,黃津炎啊。
後來《百年孤獨》這本書有許多譯本,儘管最流行的是范曄譯本,但在剛開始,一系列作家如管謨業、王安億等人都是接觸的黃津炎譯本。
82年寶島那邊還有個更早的譯本,翻譯為《一百年的孤寂》,但因為語言習慣和其他原因,這個譯本沒有流傳到大陸來。
趙德明說:“他們三個人已經到了咱燕京了,現在是門庭若市,大家都想要聽聽他們的想法,我們也去見他們。”
“成啊。”餘切當然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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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另一邊呢,以黃津炎為代表的這仨人到了首都,卻有些誠惶誠恐,因為《百年孤獨》本身是他們一時興起翻譯的。
當時國內對國外的名著翻譯有專項的資金和人力扶持,只是還沒輪到《百年孤獨》這一茬。79年,這三人中的陳全去古巴進修了,回來帶來了西語版小說原著。
小說很快在同事之間傳開,大家都覺得有點意思,有點想翻譯出來給其他人看,斷斷續續翻譯了一些。
正巧馬爾克斯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他們就徹底來干這個事兒。
現在碰到個什麼問題呢?
黃津炎自己和另外兩人抱怨起來:“我們這個譯本可能有些差錯,我說最好搞個免責聲明。將來要是有問題的話,不要怪到我們的腦袋上來。”沈國政問:“你要搞個什麼免責聲明呢?”
“就是說我們水平有限,又是隔着大海憑着一本西語《用法詞典》來當工具書,請讀者們如果發現了差錯,今後要諒解我們。”
這麼一說,沈國政和陳全都支持。
沈國政說:“我來首都看了篇《拉美現實主義》的研究文章,是《十月》刊上的,他們有人分享給我了……我找了資料簡單驗證了下,感覺他說的有些道理。”
接下來,這個沈國政就開始聊為什麼要寫免責聲明。
這本小說是他們仨一起分開翻譯的,拆成了三部分,一人負責一部分。三個人的文風和習慣都不一樣,於是就連小說中的劇情發生地“馬孔多”小鎮都有不同的翻譯法,有翻譯成馬貢多的,有翻譯成macondo的。
更別提那浩如煙海的人名了。
如果是不會西語的人來看,簡直通篇看下來一頭霧水。
儘管最終讓黃津炎來統籌和校對了一番,以他為主,但其中存在的錯誤肯定還有很多的。
當晚,《百年孤獨》小說的譯者,以及餘切等一行人就碰面了。寒暄之後聊到了更深的話題,這個話題終於連餘切也沒聽說過了。
黃津炎說:“我為什麼說要搞個免責聲明呢?因為我查到了馬爾克斯在諾獎演講那一年,他手上帶了一束黃色玫瑰花——這是我看的一份外國報紙寫的,我才知道。”
“而在《百年孤獨》的小說中,也有黃玫瑰這個東西,因為這些劇情都涉及到死亡,我以為是某種不祥之兆,我也以這種意象這麼去翻譯了……那麼,為什麼馬爾克斯要帶着黃玫瑰做演講呢?這並不吉利呀。”
“我可能徹底弄錯了,誰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
這下,大家都懵逼了。
沈國政認為呢,黃玫瑰可能是“某種肅穆悲傷的原始巫術祭祀儀式”,馬爾克斯這個人神神叨叨,保不齊他能這麼干。
而餘切立刻回了燕大,找哥倫比亞來的留學生詢問,結果並沒有該國學生,他跑去哥倫比亞的大使館,這個大使卻是去美國留學的精英,並不知道家鄉文化。
他只知道馬爾克斯。
所以餘切退而求其次,找哥倫比亞下面的巴西來的留學生,那是一個女生。
這個學生說:“在我們南美,黃玫瑰象徵著愛情。”
是這麼回事嗎?
趙振江不是在翻譯阿根廷國寶文學《馬丁·菲耶羅》嗎?他聯繫到了阿根廷駐華大使,問這個黃玫瑰是怎麼一回事。
大使先生說:“在我們阿根廷,黃玫瑰是一種阿根廷大蜘蛛的俚語,我們把這種蜘蛛稱為‘阿根廷玫瑰’。”
阿根廷大蜘蛛?
好了,所有人的答案都不一樣。大家更覺得要寫一篇免責聲明了。
注意時間線,他們最初翻譯的時候,馬爾克斯還沒有拿諾獎,得到的支持是有限的,是純個人行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