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節
正如孫強所想,在曉曉窗外的一個休閑椅子上,何峰坐在那兒,凝望着那扇窗,眼神中充滿了擔心和憂慮。
今晚,他沒想過回家了。
寒冬臘月的深更半夜,一個年輕人坐在小區里,吹着冷水,自然引起了路人的關注。偶爾路過的人,都好奇的盯了他兩眼。
“小夥子,怎麼回事?”小區有形跡可疑的人出現,自然就會有保安去詢問,看人,不像是壞人。
“沒事,吵架了,不想回去,吹吹冷風,清醒一下!”何峰站起身,朝保安歉意的笑笑,臉上的無奈告訴保安,這人,正和老婆慪氣呢。
“暫時不想回去,就去門口保安廳吧,今晚我值深夜班,那兒有取暖器,可別凍感冒了。”好心的安慰並建議。
這年月,好人其實挺多。
“好的,謝謝你了,哥們!”被一個業主稱兄道弟,保安顯然很受用,點點頭,走回了保安亭。
此時的曉曉,縮回到床上,抱着雙膝,一直回想着剛才聽到一切。
既然峰哥已走投無路了,自己更不可能雪上加霜去逼他。
就這樣分開吧。這輩子,將這份情深深的埋進心底,不會再有重見天日的那一天了。
可是,這個孩子怎麼辦?
曉曉摸着小腹,心裏,又是一陣抽痛!
生下他,這是峰哥的孩子!以她的經濟能力,要養一個孩子,是綽綽有餘的。
可是,孩子的教育問題呢?作為教育行業的人來說,單親家庭孩子的教育,一直是她們頭痛的事。班上偶爾會有單親孩子,不是憂鬱,就是放縱,很難走進他們的內心,他們像刺蝟一樣,隨時會把自己捲成一團,既不讓人靠近,也不願自己走出來。
孩子長大了,問起他的爸爸,自己怎麼給他說。一個謊言,就需要千百個謊言去圓。
還有,父母那兒,李家溝的人,又會怎麼想。一個未婚生育的女人,媽媽會被口水淹死,連帶阿咪么娘,也會被人戳脊梁骨。
孩子長得像她還好,要是長得像峰哥,媽媽他們更不用活了。
就這樣,思前想後,考慮再三,曉曉痛苦的決定了。
峰哥,她留不住;孩子,她也不敢留!要再次扼殺自己的骨肉,而且,是這輩子自己最愛的人的骨肉,曉曉的心,痛得無以復加。
一晚上,房間裏的燈沒有關,就坐在床頭想了許多許多;
窗外,何峰一直盯着窗戶,實在冷得不行了,就跑去保安門亭取取暖,又快速的返回。
“這天都快亮了,哥們,你真不打算回去?”保安同情的問何峰。
“沒事,她上班早,等她上班了,我再回去補一覺”何峰苦笑。
“唉!”保安不明白,好好的夫妻,怎麼就不回家呢。都說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合。隨便一個人低個頭,這事不就過了嗎?
天亮了,曉曉起床收拾好自己,提了包出了門。
何峰跟着出了保安廳,看人朝學校走去了,學校人多,至少,曉曉白天不會有事。他,這才回家洗個澡,去醫院上班了。
周三,都是正常上班時間。
李曉峰,卻請了假。
今天,是謝婷婷的出院時間,謝院長要求他一起陪着回家,順便再商量一下婚事的細節。
彭清芬看着兩手空空的上門女婿,心裏微微有了意見。
女兒出事兩三天了,自己每次去醫院,都沒看見他的人影。
現在,和女兒一起回家了。按說,第一次去岳母家,不說高檔煙酒,就是水果,也總得提幾個吧。
他倒好,空着兩手,神情冷清的就走了進來。把自己家當隔壁鄰居了?
“謝院長,彭阿姨!”喊得她心裏更不爽。
這就是老謝另眼相看的人?什麼時候,他的眼水這麼差勁了?
沒禮貌,更顯得木訥。婷婷這傻孩子也是,怎麼就看上他了呢?
“這不是在醫院,是在家裏,曉峰,隨便點。再說,都是一家人了,別見外。”謝院長熱情的招呼他在沙發上坐下。
自從知道了婷婷的身份,這小子依舊這麼淡定,不溜須拍馬,不阿諛奉承,不攀龍附鳳,這樣的女婿他喜歡。
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而且,還能繼承自己的衣缽,如果他願意住仕途上發展,自己一定不遺餘力的培養和教導。
“曉峰,你家裏怎麼樣一個情況!”謝院長越看越喜歡,還給女婿倒了杯茶端過來。
“家裏都準備好了,我媽讓提前一天回去。”李曉峰緩緩的說。
是的,家裏都準備好了,但是,那是為他心愛的曉妹準備的,可是,新娘換了一個人,這精心準備的一切,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路途遠,蘭芳怕他們當天回去趕不上午飯時間。
既然是喜酒,新娘新郎都遲遲不露面,又怎麼開席呢。打電話給兒子,讓一定早點回家。她還說,隔壁那丫頭當天也要帶新人上門,幸好不是結婚,要不然,二十多年前的搶婚事件將再次重演。
“沒關係,我們早上早點走,自己開車,兩三百公里,最多就四個小時能到。”謝院長看女婿沉思,可能是擔心坐長途車趕不上開席時間。
坐長途汽車,是你去將就他,當然要差不多大半天的時間。自己開車,油門稍微踩重點,時間就出來了。
“婷婷這孩子,你也別再和她鬥氣了。我會好好的說說她。你進去陪陪她吧!”既然都知道了他家的情況了,自己也是年輕時過來的,給兩人騰出點時間,好好的疏通一下這幾天的心結。
“嗯!”李曉峰站起身,朝謝婷婷的房間走去,輕輕的敲了兩下門,屋裏,沒有反應。
“她可能累了,我還是不打擾她吧。”淡然的轉身,坐在了沙發上。
彭清芬在廚房裏忙活着。偶爾,趁拿東西什麼的,出了廚房門總會偷偷的打量一下沙發上的人。
這人,長得不錯;可是,也太笨拙了一點,眼力勁也不行。按說,不是去陪婷婷,就該進廚房幫幫忙啊。就坐在沙發上,和老謝東一句西一句的閑扯,有意思嗎?
老謝也真的,女兒的婚事,就這樣草率的決定了,都不和自己商量一下。要是自己早看過人,她肯定得好好的考慮是否要把女兒嫁給他。
這會兒的彭清芬,完全忘記婷婷肚子裏的那傢伙不會給她考慮的時間的。
一連兩三天晚上,何峰都會趁天黑時,跑到曉曉的窗戶外,看着燈亮燈熄,到12點后,才會回去。早上五點多又跑來,看着燈亮。
看她一切都好像正常了。何峰的心才放回肚子裏。
不再擔心的,還有劉連和林海夫婦。他們時不時的打電話,問曉曉這樣,問那樣。甚至於,劉連找不着借口了,還會問曉曉教案上的內容。把曉曉弄得哭笑不得。
每每接到一個電話,她就會苦笑搖頭,再微笑接聽,掛斷,就會恢復一慣的泠清。
看她電話這麼多,辦公室里好些老師都問她怎麼了。
“沒事,就是有點不舒服,朋友們就經常打電話關心一下。”總是這樣解釋,卻讓人都信了。
“李老師,你這樣下去不行的。你看看你這幾天,一張臉半點血色都沒有,人也沒精打彩了。記得兩年前你就大病過一次,你快去醫院檢查一下吧,該住院就住院,該輸液就輸液,可不能一拖再拖,你也不再年輕了!”蔣老師說話很直接,年輕人,可以硬扛,這李老師都快三十了,又帶着畢業班,可別為了所謂的工作,拖垮了自己的身體,太不划算了。
“好吧,主任,我明天去醫院看看,如果真的不行,我就請幾天假,到時麻煩你幫我頂一下。”既然決定去醫院了,自己還是先把假請了吧。
“去吧,李老師,你是該好好檢查一下了。要再像上次那樣,怪嚇人的。”主任通情達理,爽快准了假。
今天是周六,她不上班,何峰也想好好的睡一個懶覺,以彌補這些天的睡眠不足。可是,今天,他要值班。不得已,掙扎着起床去了醫院。
曉曉一早也進了醫院。
刻骨銘心的痛,再一次經歷。等做完手術都中午了。
曉曉在婦科觀察室休息了一會兒,確定自己能走了,忍着疼痛倨僂着身子,步履艱難
一步步的,朝醫院大門走去。
何峰在食堂吃了飯,往自己的診斷室走。
突然,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曉曉,她怎麼啦,上醫院來幹什麼?
何峰本想上前打招呼,可是,過份的關心,只會讓曉曉反感。那晚,她那麼明顯的驅趕自己,不就是想要避嫌嗎?
何峰轉身往挂號室走去。
“何醫生,你有什麼事?”挂號室的美女小蘭很吃驚,這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是不是意味着什麼。
“小蘭,麻煩你給查一下,今天上午一個叫李曉曉的病人,掛的什麼科,是哪個醫生看的。”何峰沖她笑笑,輕聲問道。
“噢,馬上。”原來自己多情了。小蘭心裏嘀咕,手上動作還是挺快的。“婦產科秦醫生!”
“謝謝!”轉身,大步往婦產科走去。
到秦醫生辦公室,裏面這會兒沒有病人。
“秦醫生,我想問一下,今天上午你接診了一個叫李曉曉的病人,她什麼情況?”何峰走到秦醫生這兒,着急的問道,全然沒有堂堂何醫生的穩重之風範。
“李曉曉?”秦醫生在腦海里翻着病人信息。
是了,今天上午,有一個做人流手術的女孩子,一直神情冷清麻木,以為她是老油條,結果,手術完轉身時,無意中卻發現眼角晶瑩的淚珠,也不知道是真的心疼拿掉的孩子,還是因為手術疼痛難忍。好像,她的名字就是李曉曉。
“噢,記起來了,好像是做的人流手術!”秦醫生不太確定的說。
“什麼,人流?”何峰吃驚不已,“麻煩你給再確認一下!”
“等等,我翻一下資料。”秦醫生想,這人,是何醫生的什麼人,邊想邊翻電腦。“是她!”
“咚!”的一聲,何峰一拳砸在秦醫生的辦公桌上。轉身,拔腿就往外走。
看着桌上跳動的水杯、筆筒等,秦醫生嚇了一跳。
別人人流,關你什麼事?這麼激動,又不是你的種。
慢着,這何醫生,在醫院工作兩年多,人才口才還是能力,樣樣都是數一數二的。醫院裏對他芳心暗許的人不在少數,都沒聽到有任何緋聞傳出。難不成,這人,跟他還真有關係,自己這次做掉的,真是他的種?這女人,沒跟他說,自己就偷偷跑來做了?
秦醫生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急切的想要宣揚自己知道的新聞,又怕何醫生找她麻煩,這種知道了別人**卻不敢說出去,心裏,很不是滋味。
李曉峰這邊,大步了回了辦公室,交待小護士給門診部掛電話,說自己頭痛,臨時停挂號。沒等小護士電話掛斷,他就匆忙的收拾好辦公桌,往醫院大門走去。
出了醫院的曉曉,一路行走,一路傷悲。沒了孩子,更沒了念想,和峰哥,就永遠沒有了瓜葛。
傷痛、心痛,走在人跡稀少的小區,她感到視線越來越模糊,快了,家就在前面。曉曉努力支撐着。
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個香焦皮,重重的摔了下去。曉曉這會兒卻清醒了,自己右腳踝,疼得厲害,八成是崴了。
用手輕輕一按,疼得她咬牙。
手,手上,曉曉驚恐的發現,左手手腕上,她戴了幾年,從沒有摘下來的玉手鐲,此時,不見了蹤影。
曉曉坐在地上,四處看了看,也沒有啊?
回頭,就在自己的身邊,玉手鐲,斷裂成了三段,靜靜的躺在那兒。
斷了,什麼都斷了。連這個手鐲,他給自己買的唯一的首飾,也在今天毀了。
老天對我可真不薄啊!
曉曉無聲的笑了,笑得淚流滿面,笑得凄涼無比。
“曉曉,你怎麼啦!”何峰一路追來,居然看見曉曉坐在地上。他三步並着兩步,蹲下身子,心疼的問。
“噢,大師兄,我腳崴了。”來不及拭去臉上的淚水,曉曉索性不去裝“好痛!”
何峰一把將人抱起,快步的往曉曉屋裏走去。
“大師兄,我能走,你放我下來吧。”被峰哥以外的男人這樣抱着,曉曉的臉瞬間窘得紅透了。
沒有開口說話,何峰把人抱到門口,曉曉紅着臉掏出鑰匙,開門。
他扶着曉曉,一步步的,給挪到床邊。曉曉抬腳上床,脫了鞋襪,紅腫的腳踝,痛得
讓她呲牙。
“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給你買點葯,對了,鑰匙我先拿着,你不用起來”何峰看了一眼恢復蒼白小臉的曉曉,轉身,拿了鑰匙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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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按期完結,竹子勞動節三天都要值班,又只能慢慢更新了。
看文的親,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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