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一場大雨過後的只是短暫的涼爽了,福臨終於下旨去南苑狩獵,攝政王、簡親王、安親王、襄郡王都被點了隨扈。
福臨臨走前,對着娜木鐘正色道,“朕把皇額娘還有朕未出世的孩子都交給你了。”
這是頭一回,福臨這樣嚴肅地跟她講一件事,娜木鐘一邊答應了,一邊在心裏告訴自己,絕對不會有事的。
他們兩個是最生疏的夫妻,但此刻彼此的性命都連在一起,娜木鐘期待他的成功。
一天一夜,娜木鐘就這麼在窗邊坐了一天一夜,直到烏蘭帶着消息進來道,“攝政王意圖謀反,刺殺皇上不成,當場自盡了。皇上傳旨,念攝政王對社稷有功,貶其為庶人,家產充公。”
“好好安置攝政王福晉。”娜木鐘覺得自己是該高興的,可是她心裏卻不知道在想什麼,一陣陣的迷茫走神。
且看狩獵一行人浩浩蕩蕩剛到南苑,福臨心裏緊張,險些露陷,卻是博果爾替他遮掩過去的,博果爾笑道,“這還沒到一決高下的時候呢,皇帝哥哥你就緊張了啊。”
“你小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福臨笑罵道,“今天朕讓你心服口服!”
說著兄弟二人先後策馬而去,多爾袞跟心腹交換了幾個眼神,一揮馬鞭也跟着上去了。簡親王拉在最後,忙道,“侍衛還不快去護駕,萬一出了差池,你們的腦袋也不夠陪。”
福臨同博果爾騎馬到了一個小樹林,還未開口,周圍忽然圍上來一圈騎兵,為首的騎兵道,“皇上,容奴才放肆,得跟您借樣東西。”
“大膽奴才,還不滾開!”博果爾抽出佩刀,擋在福臨面前,“你們都不怕死了么!”
“襄郡王,你若是此時投靠了本王,本王保證你以後便是鐵帽子親王,連着貴太妃都是榮華富貴不會變。”樹林另一邊有人悠閑地騎着馬踱步過來,正是攝政王多爾袞,他指着那些騎兵道,“你們還是跟本王出生入死的呢,怎麼?這就被咱們神勇的襄郡王嚇着了?”
“多爾袞!你這是準備做什麼!你這是大不敬!”福臨直接喊多爾袞的名字怒斥道。
多爾袞雙眼血紅,“皇上問本王準備做什麼?本王準備向皇上借一條命,借一個皇位!不知道皇上肯不肯借。”
福臨氣急,抽出腰上弓箭直指多爾袞,“亂臣賊子,朕今日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請皇上同襄郡王回去!”多爾袞並不把他放在眼裏,對着騎兵喝道。
這些兵將眼裏只有多爾袞,此事不成功便成仁,不待猶豫便上前要靠近福臨,博果爾一刀逼退一人,大聲喊道,“簡親王何在!護駕!”
黑壓壓的人頓時從外面涌了進來把小樹林團團圍住,多爾袞一愣,隨即大聲笑,“是我小看你了。”
一拉韁繩便越過眾人要衝過去拿下福臨,博果爾忙橫馬擋在路上,一刀斬去,“皇帝哥哥快走。”
一時間打了起來,博果爾到底經驗不足,被多爾袞一刀砍中,翻滾下馬,福臨卻抓緊機會衝出這一層包圍,跑到了簡親王身邊。
多爾袞不愧久經沙場,劈開眼前騎兵,就要跟着追出去,博果爾從背上取下長弓,一箭朝着多爾袞射去,射在多爾袞右肩上。
多爾袞強撐一口氣,仍是不敵福臨這邊人多勢眾,到底還是敗了。
福臨看着從前趾高氣揚的皇叔攝政王,如今被擒住在自己眼前,整個人都處在一種興奮的狀態,隨即便是排山倒海的莫名情緒。他忽然想起,也是在這南苑,多爾袞手把手教他射箭騎馬。
福臨強撐的那口氣也沒有了,吩咐道,“這裏交給簡親王了,不要虧待了攝政王。襄郡王呢?快讓隨行的太醫上來。”
也許多爾袞本來就是強弩之末了,半夜裏竟然舊傷複發,不聲不響就去了。博果爾看福臨呆坐在帳子裏的樣子,摸着吊在脖子上的手臂道,“皇上不如這樣說……也好折了那些眼裏只有攝政王的人的心思。”
“就這麼辦吧……”福臨一動不動,“博果爾你下去養傷吧,讓朕靜一靜。”
博果爾的心裏充滿了惡意的興奮,當時福臨有個多爾袞一心一意輔佐他。果然,人心都是會變的,一手帶大自己的叔父要奪取自己的皇位,屢次無視自己的尊嚴,換做自己也是容不下的吧。
回到皇宮的福臨,收到的第一件禮物是他皇額娘的巴掌,太后再不復那些端莊高貴,頭上竟是白髮都生出來了,“福臨,那是你叔父!你居然這麼對他!沒有他……”
“好了,皇額娘!現在已經沒有他了!他根本不是誠心輔佐朕,他只是想要一個傀儡!傀儡!朕受夠了!是他要殺朕,皇額娘你居然為了一個逆臣打我!他就該死!他不是自殺的你知道么?他被人砍了一刀又一刀啊,被人射中了好多箭啊,血流了半個帳篷,半夜就死了,死的時候手裏攥着一個荷包。”
“啪!”
太后又是一個巴掌打了過去,福臨偏着頭,仍是在說,“朕把那個荷包帶回來了,您看,還沾着他的血呢。”
說著,福臨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一鬆手,掉在了地上。他靜靜地看了太后一眼,“兒臣告退。”
任由太后蹲□,顫顫巍巍地撿起自己親自綉成的荷包,忽然就忍不住落淚了,“蘇茉爾,我哪輩子造的孽啊,這個孽障啊!”
蘇茉爾之前一直沒說話,臉色煞白,等看清楚那個荷包上的血跡,才像回神一樣,嘴裏喃喃地道,“十四爺……不會的……十四爺……格格您別哭,十四爺要心疼的。”
福臨自己都沒有注意,他跌跌撞撞去的是坤寧宮,娜木鐘看到他臉上的巴掌印,拉着坐下了,“上個葯,不然明天這樣怎麼上朝。”
“嗯……宮裏都好吧?”
娜木鐘道,“以後皇上別這麼衝動了,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你這是拿命在賭呢。”
“嗯……”福臨真是從來沒有見過的聽話,娜木鐘忍不住心裏就軟了一下,“皇上睡一會兒吧,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床幔間是娜木鐘清淺的荷花香,福臨想到曾經在皇額娘懷裏的香味,不知名的,淺淺的,沉沉睡去。
床幔間是娜木鐘清淺的荷花香,福臨想到曾經在皇額娘懷裏的香味,不知名的,淺淺的,沉沉睡去。
翌日,福臨下旨,攝政王病逝,以親王禮下葬,過繼豫親王子第五子多爾博為嗣,奉博爾濟吉特氏為太福晉。
小玉兒換了一身喪服,她也不知道皇帝怎麼忽然就改了旨意,那日狩獵的時候博果爾也在,剛下的口諭,怎麼忽然就半路攔下來了,睿親王府換了一任主人,她從福晉變成了太福晉,還是要這樣孤單的過下去啊。
給蘭福晉灌啞葯是娜木鐘送來的消息,也是,這個賤人知道這麼多的秘密,怎麼能容她再開口。那些龍袍等謀逆之物,她全部親自燒掉了,一把火連着書房一起燒掉了。如果多爾袞地下有知,就收着玩兒吧,有空穿穿給大福晉看,也算大福晉了卻一樁心事?
真是自己異想天開了,小玉兒指指瓜爾佳氏道,“你也別想着讓她去殉葬了,這會兒她連嘴都張不開,還不是任由你處置么。王爺也走了,唉……我倒是想回草原了。”
曾經整個攝政王府都要討好的蘭福晉正穿着一身白衣跪在多爾袞靈前哀哀哭泣,卻是一聲都發不出來,她也曾經想過一旦福晉要逼她殉葬,她就把多爾袞要謀反的事說出來,也算是同歸於盡,誰知道宮裏的旨意剛下來,她就被人拖到後面,瓜爾佳氏親自將一碗滾燙的葯灌進她的嘴裏。
“妹妹這張巧嘴最是會討王爺歡心的,這會兒王爺也去了,還留着這巧嘴做什麼呢。”瓜爾佳氏將最後一滴葯也掰開蘭福晉的嘴滴了進去。
嗓子像是着了火一樣的疼,蘭福晉痛的直喊,直到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眼淚緩緩地留了下來,接下來她身上的錦衣華服被通通扒了下去,奴婢連掐帶打的給她套上了喪服和白花。
蘭福晉一邊落淚,一邊在靈前磕頭,王爺若是還在,何至於讓人欺負成這樣。她卻沒有想過,自己之前的念頭,可能讓多爾袞最後一點的體面都沒有。
努達海是在多爾袞下葬之後進京的,太后尚在卧床,便由娜木鐘這個皇後接見了端親王遺孤。
福臨了卻心頭大事,看誰都是順眼幾分,封了努達海內大臣的職務。卻不知道后宮裏娜木鐘正壓着火。
新月拉着克善在娜木鐘面前跪着痛哭,“奴才不想住在皇宮,奴才願意跟努達海將軍回家……”
娜木鐘一愣,活了兩輩子也沒聽過哪個皇家格格不想住皇宮要跟個奴才回家的啊,這也不要臉面了啊。不對,這新月格格是異姓王格格,不是皇家的。
“好了,帶新月格格下去休息吧。”娜木鐘揉了揉額角,被她哭得頭都疼了,“至於克善也先住在坤寧宮偏殿好了,等皇上安排。”
新月還要再哭,烏蘭看娜木鐘不悅,忙使了個眼色,讓人直接拖下去了。不一會兒,福臨下朝了,表示封了新月和碩格格,克善則是端親王世子。
“也算是對端親王有個交代了,不如將克善世子交由宗親撫養,皇上看如何?至於新月格格,留在宮中,也多個公主好和親。”
“也是你想得周到,到時候如果需要,封個公主也無妨,只是到底不是愛新覺羅家的血脈,怕蒙古不高興呢。”福臨說完才想起來身邊這位也是蒙古來的,當即有些訕訕地道,“那朕先去批摺子了。”
娜木鐘有些搞不懂,自從多爾袞死後,福臨也不見遷怒自己這個多爾袞選的皇后,時不時地給她說點事做,或者喝個茶就又回烏雲珠那兒去了。難不成,福臨這是察覺到什麼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