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豫親王病逝的消息很快報到了宮裏,太后受了這個打擊,更是卧床養病,只是傳了懿旨賞賜了一些東西。
“你看着辦吧。”福臨就這麼扔下一句話給娜木鐘,娜木鐘隨便點了一些東西,另外吩咐內務府治喪。
皇室宗親、朝中臣工前去弔唁,都沒有看到想像中攝政王飽受打擊的樣子,多爾袞強打着精神,替多鐸料理後事。
多鐸下葬之後,多爾袞暗地裏調查了豫親王府中的一乾奴才,最後的結果讓他怒不可遏,居然是皇帝!多爾袞這個時候不要說顧念同福臨的感情,就是大玉兒親自來勸他,他都不可能放過福臨。
玉兒養的好兒子啊,竟然親手殺死了他的弟弟,好兒子啊!早知道當年就應該直接搶了這小畜生的皇位。多鐸重病尚能下此毒手,那改日他這個叔父攝政王也該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博果爾跟福臨嘀咕,“什麼時候死不好,非得這時候死,咱們打獵又去不成了。”
福臨點點頭表示同意,“還是再等等吧,也不急於這一時,努達海就要帶着端王遺孤到了,據說那個什麼格格還是個有名的美人呢,要不送你府里去。”
博果爾忙擺手道,“皇帝哥哥你別鬧,我有臘月一個可就夠煩了。要不你留着,名正言順能除了端王這支異姓王了。”
“誒,你才別鬧,烏雲珠又該哭了,前兒她的奴才犯了事,才被恪妃幾個說了一通,哭了半晌呢,也不讓朕知道。”福臨為難地撓了撓頭,“要不指給烏雲珠她弟弟得了,好歹也是個和碩格格呢。”
博果爾心道這女人既然不讓你知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只是這端王不知道是自己不記得了,還是前世沒有關注,怎麼不太記得這個端王後來的結果了呢。
博果爾一拍福臨的肩膀,“嘿,皇帝哥哥你還真是怕雲格格啊,打小就怕,這會兒還沒改。怎麼不見你這麼怕皇嫂呢。”
“有她什麼事啊,她不是挺好么,吃得好睡得好的。”福臨也拍了一把博果爾,“咱們去練武唄,這會兒朕不想看摺子。”
“不去了不去了,我兵部還有事呢。”
“嘿,改明兒朕就給你革了,信不信!”
博果爾笑了笑,“革吧!臣弟保准領旨謝恩,然後回家陪福晉。”
“出息!”福臨受不了地揮揮手,“滾吧,朕不想看到你了。”
博果爾一溜煙跑了,福臨轉頭問小唐道,“你說襄郡王福晉真是本事啊,把博果爾收拾的是服服帖帖的。”
小唐討好道,“情有獨鍾可不是這樣,您同雲格格也是這樣啊,您為著她,連整個後宮都不樂意搭理了。”
福臨想起當初二人為了在一起進行的抗爭,心裏滿是甜蜜,“走,咱們看看烏雲珠去。”
等到了景仁宮,福臨忽然想起孟谷青那天摸着肚子時候的樣子,猶豫道,“先去看看孟谷青吧,我瞧着她肚子也大了不少。”
卻不想,在正殿外就聽到兩個宮女悉悉索索的聊天聲,福臨站在門邊的死角,示意身後人都退開。
一個宮女輕聲道,“主子好容易睡下了,咱們趕緊把正殿再收拾一遍,她瞧着高興,對小阿哥也好。”
“有個這樣的姐妹,主子哪裏還高興得起來。皇上每回都只去偏殿看貞嬪,主子每每站在這門邊看得眼睛都直了,眼淚都打轉了,皇上也不來。這對孩子多不好啊。”另一個輕聲回應道。
“唉……對了,你知道吧,貞嬪那邊出了個跟人私通的宮女呢。”
“才不是呢,我聽人說,那宮女是替貞嬪頂包的。那畫是貞嬪讓那宮女送出宮去的呢。聽說貞嬪和那人都談婚論嫁了,結果被留了牌子呢。這詩寫得可酸了,是什麼牛郎織女天仙配的。”
“噓!你越說越沒影了!小心被主子聽見了,沒你好果子吃!”
福臨聽了這個話,怒不可遏,當即衝進正殿一腳踹翻了宮女正在擦的花架,“給朕說清楚了,哪裏聽來貞嬪的閑話!”
宮女跪下顫聲道,“回皇上的話,奴婢是聽慎刑司那裏的公公說的……”
“這兩個奴才也一起拉到慎刑司去!”福臨克制地沒有再踢上一腳,但這大動靜已經驚動里內室的人,暖冬忙掀開帘子出來查看,正要下跪,福臨擺手道,“進去伺候你家主子吧,朕改日再來看她。”
福臨好歹記住自己的身份,沒有大鬧慎刑司,來景仁宮的時候興緻勃勃,去坤寧宮的卻是臉色氣的通紅。
娜木鐘正捧着冰鎮的酸梅湯,誰料福臨衝進來一把奪了手裏的碗,一飲而盡。娜木鐘失笑道,“皇上這是打哪兒來啊,怎麼渴成這樣了。”
“哪裏是渴的,朕這是氣的。剛剛聽到孟谷青兩個奴才居然在編排烏雲珠,還什麼聽慎刑司說的,你到底是怎麼管的宮裏,到處都是亂嚼舌頭的。朕非得讓他們後悔生了這舌頭!”福臨喝盡了冰冰涼涼的酸梅湯才覺得自己氣順了些。
娜木鐘臉上的表情當即變得很奇怪,苦笑道,“皇上也聽到了?慎刑司的人是要好好敲打了……我本來還說,這事就當是秋韻受了刑瞎說的,瞞着你也就是了。”
福臨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你告訴朕,秋韻說了什麼?!”
“秋韻……秋韻說,那畫其實是烏雲珠給她的,她當時是想替烏雲珠把畫送出去宮去……給……”娜木鐘側過頭不去看福臨,吐出了最後三個字,“安親王。”
“這沒影的話……”福臨狠狠咬了一下牙,“你知道該怎麼做了。額爾克戴青這個領侍衛大臣朕是信得過的,只是手底下有些個……”
這話一出口,等於他自己就相信了這所謂沒影的話,他甚至直接就想到了秋韻是通過侍衛傳出話去的。他知道安親王和烏雲珠的“友情”,烏雲珠那樣不懂世事的人在宮裏寂寞,想和往日知己交流也不是沒可能。
娜木鐘推開他的手,在鏡子前理了理頭髮,又從梳妝盒裏取了玉簪粉在兩頰補了補,“皇上真是的,為了兩句話也勞師動眾的,前兒還說我氣性大來着。”
“你這是故意氣朕呢是吧!”
“我可不敢,再喝一碗消消暑。”娜木鐘親自盛了一碗酸梅湯端給福臨,剛剛碰過玉簪粉的手指在福臨嘴角上抹了一下,“瞧你,喝得一臉。”
說著,又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然後忙收回手低着頭笑了。福臨條件反射地舔了舔嘴唇,笑道,“你這什麼粉,怎麼這麼甜。”
“我讓人加了糖,自然是甜的。”娜木鐘將手指含在嘴裏,看得福臨心頭一顫,聽她嬌笑道,“皇上怎麼也這麼甜。”
福臨覺得臉上有些發燙,忙灌了一口酸梅湯,娜木鐘笑道,“啊,我知道了,是酸梅湯甜呢。皇上可是沾光了,這會兒嘴甜了,去哄哄誰好呢。”
福臨往娜木鐘身邊坐下,將頭靠在她肩膀上,“朕留下來哄你可好?”
“好吧,那就聽皇上哄哄我吧。皇上您開始哄吧。”娜木鐘將身上的重量壓了一部分在福臨身上,兩個人相依相靠玩兒得可有意思。
等娜木鐘覺得肩頭越來越沉,轉頭髮現福臨已經靠在她肩頭睡著了,眉頭還皺着,像是怕誰謀害他。娜木鐘在他臉上輕劃了一下,她倒還真想着謀害她。可惜啊,他還沒兒子,自己可不想做什麼皇嫂。
她喊了人上來搭手,把福臨安置到床上睡了。烏蘭打了熱水和胰子上來道,“主子來洗洗臉吧。”
娜木鐘想說這東西外敷沒什麼損傷,但架不住烏蘭略帶責備的擔心眼神,在一邊細細地洗了手跟臉,然後坐在床邊看着福臨的睡臉。
直接拿枕頭悶死他,還是用紗帳的帶子勒死他呢。她狂妄,驕傲,張揚,喜形於色,這是她不認識的自己,又是前世熟悉的。娜木鐘摸着心口,只有那裏還殘存着一些關於福雅的記憶以及對平靜的渴望,最後一次了,總是可以擺脫這些牽絆,再自由一次的,再做回那個不用爭的福雅。
午夜夢回,是冷宮裏恬淡的日子,爾淳的照顧,還有孫白楊……都快要忘記孫太醫的長相是怎麼樣的了。只記得那人儒雅的聲音,細緻的照顧,還有提到華貴人時候眼裏的火焰。
咽下那些毒時候,自己眼裏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光呢。她並不懂醫術,但是嬤嬤還是私底下教導了她一下隱秘的配藥方法,簡單的材料,相衝的藥性,最後配成看不出的毒,要不是這樣,她在冷宮裏也找不到辦法弄到讓自己心悸的葯。
恍惚間聽到什麼聲音,仔細一找,居然是床上的福臨在打鼾,娜木鐘被他嚇了一跳。回想娜木鐘當初歡歡喜喜要嫁給他,卻被這樣那樣的嫌棄,覺得福臨好笑而彎起的嘴角又是一滯。
實在是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