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媽媽的邏輯
大二那年,蔣立坤成功通過層層考驗,被優先選入某x部隊的精英團隊,自此又是兩年沒見。
據說,那次的報考名額十分緊俏,蔣立坤手上那個名額來之不易,卻也來得詭異,明明他才參軍一年多,甚至還不具備有報考某x部隊的資格和條件。
但凡有個腦子的人都能察覺到其中的問題,只是蔣立坤悶聲和馮臻小小提了一句之後就不再言語,想想也能明白,能悄無聲息地暗暗為他鋪好路,事事為他掛心的人還能有誰?只要他稍稍思索一番,想來一定能體會到做這事兒的人真正的用意。
“臻臻,你等我,等我好嗎?”
事到如今,蔣立坤不能退,也退不了,他沒有後路了,他相信蔣媽媽一切都是為了他好,任何一個父母都不會對自己的孩子做出傷害他們的行為,只是蔣立坤仍舊不安又恐慌。
這是對未知的未來的恐懼和瞭望。
“臻臻,臻臻,臻臻……”蔣立坤抱着話筒一句句的重複,聲聲念着他的名字,就像一個迷了路的孩子,盲目地認為,每多喊一聲就能更多地為自己添上幾分向前方行進的自信和安全感。
馮臻握着話筒的另一頭,半天沒吱聲,直到那邊的人喊累了,嗓子發啞,才輕輕應了一句,嗯,我在。
這次沉默,漫長而煎熬。
兩人靜靜聽着對方慢慢平穩下來的呼吸,誰也不再說話。
人的生命有時候年久到讓人乏味,有時卻連分別嫌過於短暫。
馮臻的青春多了蔣立坤這個異數,就像平靜的長河裏從天降下一塊巨石,掀起了滔天的巨浪,便無法再復寧靜,他透明的畫卷里飛濺起旖旎繾綣的波瀾,陽光照射過水珠映起七彩稜角的肆意光芒,在藍天碧穹上激躍、飛揚。
從此,那顆巨石就住在那條河裏。
就如此刻,蔣立坤住到了馮臻心裏。
“我在,一直都在。”在電話即將掛落的最後一點時間,馮臻握緊手機,腦子着魔似的重複那句話,傳過電波那邊的聲音很輕。
眨眼春秋,楊家這兩年一直過得不順心,尤其到馮臻大三這年,楊世平手上的地產集團,先是一直密切合作的建材實業倒了大霉,業內不單爆出以次充好的巨大丑聞,緊接着偷稅漏稅,做假賬,財團董事長內訌,以及一系列的桃色緋聞應接不暇,不到幾個月就直接宣告破產。
眼看這個合作夥伴倒下了,楊世平原本計劃要和這個建材實業的千金聯姻的打算自然就此告罄。
楊世平是個有心計,有手段的人,平時交往應酬的大多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財團董事家的千金或者一些公子哥,憑着他的心胸城府,想要籠絡住這些人輕而易舉,何況還有楊素敏在暗中出謀劃策,他手下的各個產業的投資基金以及一些數量為之不少的流動資金都要從這些人腰包里掏出來。
倒了一個最有實力的,楊世平不能說他不着急,但是他骨子裏生來就有一股自命不凡的傲氣,他自信自己身邊還有大把能用得上的資源和人才,所以在最初略略費了心思幫了一把之後,便沒再理會這件事情將會引發的後續。
在第五個月,繼之前那個建材實業倒下之後,楊世平身邊漸漸開始倒霉的人慢慢開始多了起來,先是承接工程的開發商半路卷了錢跑了,前期投資算是泡了水,報警追查反正是來不及了,楊世平身邊的那些公子哥首先有了意見,但是略施手段還是能安撫得下來。
緊接着便是那些商品房出現豆腐渣工程,在新入住戶進去住了沒兩三個月,某個晚上新樓盤直接崩了六個層樓,三棟樓房,這件事兒當晚就被當地各個知名記者踴躍報導,當天就上了各色雜誌報社的頭條報道,估計三兩個月是滅不了火的。
這事兒當時在當地鬧得沸沸揚揚的,楊世平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身邊那些公子哥能撤資的都撤資了,他們打小就在這些形形色色的商業圈裏混,若說之前還存了幾分僥倖,那麼在之後的一連串毀滅性的巨大新聞出現后,恐怕就是個腦子再一根筋的人都能察覺出這是有人故意在整他們了。
最後一個撤資的公子哥看在楊世平平時對他們還算照顧的份上,很是良心發現地提醒他,“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了?”
楊世平百思不得其解間,緊接而來的使用非法手段迫使原住戶拆遷的一紙訴狀又將楊世平手上的那個地產集團告上了法庭。
焦頭爛額的楊世平十分確信,這一系列針對楊家的打擊報復行為背後肯定還隱藏着一個神秘的操作者,儘管他此刻咬牙切齒地恨不得用后槽牙撕碎那個始作俑者,只是,為今之計他還該做的還是首先度過眼前這個危機再說。
在楊家,身上還掛有一官半職的楊父雖有幾分權利,但也不好明目張胆地插手這件事兒,楊帆現在是用不上的,至少在楊世平眼裏,沒有黃鵬的寵愛和依靠的楊帆基本等同於坐吃等死的廢物無異,所以,楊世平現在最大希望還是在楊素敏身上。
“姑姑,這次楊家的危機全靠你了,”楊世平拉住楊素敏,鄭重拜託,滿臉誠懇。
楊素敏面色鎮定,妝容精緻,她看着楊世平輕輕嘆口氣兒,拍拍他的肩膀,溫和親切地就好似楊世平才是她真的親兒子似的,溫聲勸道,“做什麼都要沉得住氣,世平,楊家的今日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他們想要毀掉我們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得到的,萬事兒有我們,別怕,一切都會好的。”
楊世平順從地點點頭,心內稍安,只是內心更恨,吳楠這個賤女人,遲早有一天我要將她碎屍萬段。
楊素敏讚賞地點點頭,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妝容,提着包啪嗒啪嗒出了門,想來她的裙下之臣定有幾個能出得上力的。
楊世平目送楊素敏的窈窕身影在眼底慢慢走遠,深深呼出一口氣兒,緊緊攥起拳頭,這才轉身回了樓上書房。
而一樓臨近小廚房的儲物室,此時正走出一個熟悉的纖細身影,正是休假在家待了一個多月的楊帆。
陽光微漾,楊帆臉上浮起一抹病態的笑容,看着這些以往一直俯視他,蔑視他,從不正眼看他的人臉上那久褪不去的陰霾和愁容,他心裏就一陣痛快。
因果報應,屢試不爽。
楊家的命運會如何,這不是遠在國都的馮臻所關注的。
而意外出現在學校大門口的蔣媽媽,才是他此刻心情波瀾起伏的始作俑者。
“蔣姨?”剛從圖書館裏出來的馮臻,看到蔣媽媽面上掩飾不住地驚詫。
蔣媽媽笑容溫和地上下打量了一陣,眉眼略彎,笑眯眯道,“每次看見阿臻,總覺得阿臻似乎又成長了許多……真是個俊雋好看的孩子。”話尾幾不可聞的染上幾分輕嘆,以及言語中那一份惋惜。
馮臻眉眼不動,臉上的神色安然而沉靜。
面對馮臻,蔣媽媽很難做到心如止水。她生於軍政家庭,嫁于軍政家庭,自小在父親身邊看到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絕不比任何人少,後來她進入機關處工作,即便是那樣嚴謹無私的地方,要找到像她兒子那樣天生喜歡男人的也不是沒有,畢竟同個大院的,還有對段瑞和錢學明在那兒立着呢。
以往,她對此類中事兒感觸並不深,作為旁觀者她的心態再平穩不過,只是這事兒如今放到了自己兒子身上,她就再也無法保持從前的平靜了。
蔣家的孩子怎麼能夠是個同性戀呢。單是這點就是蔣媽媽無法接受的。
蔣媽媽是個理智的人,行事恪規守則,女人的理性和細膩在她這裏能夠得到極好的融合和體現,如今她在馮臻面前還能保持那份一如既往的親切和溫和,已經讓馮臻十分感激和慶幸了。
“阿臻啊,近些日子好久都沒回來看阿姨了,在學校過得好嗎?”蔣媽媽斂起眼底的矛盾情緒,語帶關切的問。
馮臻出來的時候手裏還拿着一大袋剛查閱對比完的資料,聞言,笑道,“最近有點忙,我媽前段時間飛到香港那邊談生意了,回去也找不着人,還是等下次大家都在的時候好好聚一聚吧。”
自蔣媽媽一舉看破他和蔣立坤的關係之後,他便沒再避着蔣媽媽,他和錢學明自那次達成某種共識之後馮臻每月至少回去一次,蔣立坤不在,他得了空也會帶着各種精巧小禮物上門坐坐,有時候即便只是帶點水果和她聊兩句,也並不顯得過度殷勤,反讓蔣媽媽心中感懷這孩子的體貼和關切,於是,心中的矛盾便有多上幾分。
女人是水,心是糯麵糰,蒸熟了后再怎麼揉和都是軟。
“蔣姨怎麼到國都這邊來了?”馮臻眨眨眼,不動聲色地將話題轉移到蔣媽媽自己身上。
蔣媽媽掩嘴一笑,緊繃的神情這才略鬆快些,“前幾天過來開會,知道你和阿敘、姍姍幾個都在這邊,順道過來看看你們。”
馮臻看看她腳邊的行李箱,瞭然一笑,“阿敘這幾天去外地準備比賽去了,姍姍作為實習記者一塊跟去了。”
蔣媽媽哦了一聲,一點都沒有被看破心思的尷尬,笑眯眯地轉而說起別的話題。
比耐心,馮臻並不輸給任何人,蔣媽媽不說明來意,他就任其磨着蹭着拖着,說不說他都無所謂。
蔣媽媽心裏也着急啊,她這次來其實還是因為趙敘有次打電話回去一句無意的話兒。
她對馮臻並無惡感,相反,如果可以的話兒她更希望他和自家兒子的事兒能夠不傷感情的圓滿解決,蔣立坤是已經被她費心弄遠了,兩人長時間不在一塊,這時候要再來個漂亮聰慧的大姑娘,就不信到時馮臻沒半點心動的意思。
咳,這就是老話常說的拉郎配,她這是給人做媒來了。
磨磨蹭蹭吃完晚餐,沈清和王小明抱着他們這幾天剛做出來的策劃書顛顛地跑來了。
蔣媽媽看見沈清的第一眼,那眼神頓時晶亮可比鎂光燈。
“這是跟我一塊辦報刊雜誌的同學,王小明、沈清。”馮臻主動介紹他們兩個。
蔣媽媽心思微動,面上點頭,眼睛卻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沈清,神色間明顯帶上幾分思量。
好看是好看,蔣媽媽暗暗點頭,再抬眼看馮臻,心裏難免又自覺彆扭,頓時不平衡起來,這要馮臻是個女孩,保准比這沈清還要好看,還要優秀,這都是做媳婦的,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哎,媽媽的邏輯,總是這麼離奇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