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鐲子

第2章 鐲子

賞劍大會匆忙停止,眾人趕去劍閣。李相夷跳下看台,伸手拉着李蓮花就走。方多病見狀又去攔他,問道:“你拉着他幹什麼去呀?”

李蓮花只留下一句“我這弟弟就愛湊個熱鬧”,便被李相夷拉走了,方多病也只得追上去。

人群混亂起來,笛飛聲便趁機離開了。

劍閣大廳中央擺放着劍台,上面曾放置的劍就是少師。但擺放在外的少師是假的,此刻劍台又空,眾人便亂了陣腳,命人尋找起來。

最後卻在劍台下發現了一個大洞。

那洞深不見底,有人猜測賊人便是從這裏把少師盜走。李相夷卻着急拿回配劍,乾脆趁眾人不注意,拉着李蓮花跳入洞中。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就連方多病也只能驚呼一聲。喬婉娩下意識伸手去抓那翻飛起來的紅袍,飄帶卻順着她的手滑下。

她收回手,怔愣地盯着手心看。隨即也跟着跳了下去。肖紫衿在背後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不安的情緒蔓延開,也只能暗暗攥緊了手心。

眾人紛紛落地,打起火摺子沿着地道慢慢往前走着。走過一條岔路后,地道瞬間寬闊起來,地面甚至有苔蘚長出,明顯有些年頭了。

李蓮花愣了一下,在人群後面用胳膊肘捅了捅李相夷,小聲道:“這是你挖的吧?”

李相夷撓撓頭,“我記得我沒挖這麼長啊,大概也就到這吧。可能是賊人挖的。”

方多病忽然指着一個偏僻角落驚道:“那,那有雙腳!”

“李蓮花,過來看!”

李蓮花也不跟他貧了,匆忙擠到前面,蹲在屍體身側仔細觀察起來。他二指併攏放在屍體脖頸上,道:“死了,被當胸一劍所殺,已經有兩個時辰了。”

“……阿柔?”

喬婉娩不可置信地走上前兩步,認出了這是自己的婢女,驚呼一聲。

雲彼丘指着地上的兩雙腳印,道:“他們應當是相對而站,阿柔被刺一劍,賊人便逃了。”

李蓮花轉頭看着那雙腳印,心裏若有所思。他站起往洞穴深處看去,道:“血液還沒凝固,人是剛死的,兇手肯定還沒跑遠。”

幾人繼續前行,終於在轉角處看到了亮光。抬頭看去,才發現那石壁上有個巨大裂縫,陽光從裂縫裏透到洞中,正巧打在了走在前頭的李蓮花身上。

李蓮花只戴了半副面具,他站在光下,側臉轉頭往身後看去。

他的背影……當真像極了畫像上的李相夷。

喬婉娩沒來由的心裏抽痛,佛彼白石四人怔愣在原地,肖紫衿面色陰暗,但也一言不發。

李相夷把這一切收入眼底,不着痕迹地擋在他身後,輕輕推着人往前走,道:“想必這裏就是出口吧。如果我沒記錯,外面就是普渡寺。”

石水嚴肅道:“賊人很可能會藏身寺廟,回去命所有刑探,嚴查普渡寺。我們先走。”

李相夷足尖輕點,下一刻便彎腰托着李蓮花向裂縫飛去,還不忘喊上方多病。

“哎!你們等等我呀。”

方多病跟在他們身後往普渡寺走,不禁問道:“你們出來幹嘛?不去找賊人嗎?”

“賊人很大可能就在寺廟裏的僧人。”李蓮花道:“你沒發現地上那腳印,模樣很像寺廟裏僧人穿的草鞋嗎?”

“普渡寺半月前新來了一名僧人,時間這麼巧,你不覺得有蹊蹺?”

方多病被提醒了,當即道:“石院主他們還不知道呢,我去告訴他們,讓刑探來搜!”

他話音剛落便運着輕功飛走了,留下欲言又止的李蓮花和李相夷在原地。

李相夷扶額,“他一直都是這麼風風火火的?”

“你和他半斤八兩,還有心思說別人?李門主。”李蓮花瞥他一眼,“不是你說的嗎,少年心性。”

李相夷懟了他胳膊一下,問道:“你從哪知道的,普渡寺半月前來的僧人?”

“無了方丈說的。”李蓮花催他,“行了快走吧,一會等百川院那幫人來了就難找了。”

李相夷道:“分頭找吧,要快。”

他腳下提氣,又要用輕功飛走。嚇得李蓮花趕緊扯着人胳膊給他拉回來了。李相夷納悶回頭看他,卻迎面得了李蓮花一句罵。

“你是真不怕被佛彼白石看到婆娑步啊?李門主。”

李蓮花把他往反方向推了一把,恨鐵不成鋼道:“走着找!”

年輕人,真是不懂珍惜內力。

“呦,李施主來的正巧。百川院的喬女俠正在屋裏飲茶,你也一起來吧。”

李蓮花:……

百川院的人來的這麼快??

他看着無了方丈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內心恨不得罵出聲來,再叫上李相夷趕緊跑。

他面上訕笑幾聲,還是跟着他進了房。

一張茶桌,坐了三個人。

李蓮花和喬婉娩對坐,無了方丈抬手倒了茶在二人跟前,“二位請吧。”

喬婉娩笑道:“原來方丈與李先生早相識。”

“……”

李蓮花瞥眼看了無了一眼,方丈卻不賣他人情,冷哼一聲,道:“相識早晚都沒關係,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怕只怕重見之時,故人對面不相識。”

他話落,還意味深長地看了喬婉娩一眼。

喬婉娩一愣,問道:“方丈何意?難道……李先生,我們以前見過?”

“哦。”李蓮花笑道:“那自是不曾。無了方丈呢,他講經講習慣了,愛談這些。只是我這個人呢,只看好個人的選擇。”

他四兩撥千斤的把話引走,無了道:“前世因,今世果。躲不開的何不面對呀?”

“呵呵,李施主應當有許多話想對喬女俠說才是,幹嘛只對着老衲嘮叨啊?”

他顫顫巍巍的站起身,繞過李蓮花往門外走,還不忘交代幾句:“講經堂還等着老衲過去講經呢,你們聊。”

喬婉娩抬頭看他,開口問道:“李先生……”

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開門聲打斷了。

李相夷搜完了寺里寺外還是找不到賊人,便只能過來找李蓮花。誰知剛開門就看見他正和喬婉娩對坐,推門的手登時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進該退。

李蓮花卻如同看到希望一般叫他,“蓮蓬。”

他從蒲團上站起,走過去悄聲問他,“找到了嗎?”

李相夷搖搖頭,轉身在無了的蒲團上坐下。李蓮花見喬婉娩一直盯着李相夷看,便開口喚她:“喬姑娘?喬姑娘?”

喬婉娩勉強回過神來,應了他一聲。但還是忍不住好奇發問,“李先生,這位是你……弟弟?但未曾聽先生提起過。”

“啊,這不是嘛。”李蓮花道:“我們兄弟二人自小體弱多病,那時家裏為了讓蓮蓬活命,這才把他送到寺廟裏來求醫,後來我們失了音訊。後來我遊歷到此,才和他聯繫上。”

他編起謊話來一套一套的,李相夷都險些被他唬住。他迎着喬婉娩的目光點了點頭,又道:“喬姑娘,其實我們還有一事相求。”

“李先生請講。”

李相夷道:“幼時我曾在普渡寺結識一人,喚做慧源,我們二人關係匪淺,只是後來我隨兄長離開,便與他斷了聯繫。”

他不去看李蓮花震驚的目光,繼續道:“之後我聽說他進了金鴛盟,改名獅魂。想請喬姑娘幫忙尋一尋。”

“獅魂……”

喬婉娩暗自思索一番,道:“這事我定幫先生查清楚。”

李相夷沖她笑笑,“那就多謝喬姑娘了。”

李蓮花被他一番話搞得頭疼,便毫不客氣地使喚起人來,“哎,這壺裏沒水了。你去幫我再添一壺。”

李相夷知道他心裏有氣,老老實實下地去接水了。長柄勺被他拿在手裏,下意識地背在身後,食指在上面慢慢點着。

這是李相夷從小練劍的習慣,喬婉娩已經見過不知多次了,早已爛熟於心。

所以當她再次看見這個動作時,心裏便猝然一驚,當即想站起。但礙於李蓮花還在她對面坐着,只能強忍着衝動。可手裏卻死死攥着茶杯。

李蓮花把一切盡收眼底,主動開口轉移了她的注意力,道:“那尋找獅魂這件事就拜託喬姑娘了,我與蓮蓬還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李相夷剛捧了滿壺的茶水,轉身就被李蓮花拉着往門外走,險些一個站不穩摔了手裏的茶壺。匆忙之下,他把壺往喬婉娩的方向拋去,下意識就要叫她,“阿——”

李蓮花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把人拖出門去,留下怔愣在原地的喬婉娩。

她望着兩人匆忙離去的背影,暗暗攥緊了手裏的茶壺。

他……剛剛是要叫阿娩嗎……

“哎,你慢點。”

李蓮花拽着他悶頭往外跑,門廊拐彎的地方正巧撞上了方多病。他動作一頓,李相夷趁機把自己的衣袖抽了出來。

李蓮花正了正神色,問道:“怎麼樣了?”

“都差不多了。”方多病焦急道:“不過喬女俠說在窗外看見個人影,於是便追了出去。可等我們趕到,她和人影都不見了,大家正四處找人呢。”

李蓮花嚴肅道:“分頭找,快。”

李相夷比他更快,話音將落便帶着李蓮花運起輕功飛出寺廟。方多病跟不上,只能在後面喊他,“李蓮花!”

兩道人影沒入圍牆,早已遠去。

方多病只能嘆氣一聲,轉身離去。

寺外,李相夷已經顧不上李蓮花了。他腳下生風,尋找的速度不敢停歇。很快又飛回百川院門口。李蓮花原本在後面用婆娑步還能跟上,可到了百川院裏不敢多用功,速度便慢了下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李相夷越跑越遠。氣的他在後面喊人:“李蓮蓬!”

這稱呼讓李相夷頓了頓,總算捨得停下來等等他。李蓮花跑到他跟前,伸手去拽他:“這在後面喊你那麼多聲都不停,像你這麼找什麼時候能找到。”

李相夷怒道:“阿娩她有喘症,出了事怎麼辦!”

李蓮花被他氣的想罵人:“你能不能小聲點,這是百川院,小心被人認出來!”

“現在整個百川院都在找人,賊人要是有點腦子又怎麼可能往外跑。”

他拉着李相夷跑回劍閣,指着底下的洞穴道:“先從這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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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夷不多言,徑直拉着他跳了下去。

洞底漆黑,不透一絲光。李蓮花腳下剛落地,就被激起來的灰嗆的開始咳嗽。

李相夷屏住呼吸,點起火摺子往四周看去。李蓮花還沒咳完,反而喘的更厲害了。

李相夷覺出些不對,轉頭看他:“你怎麼……”

李蓮花早就跑出不知多遠,拿着一塊布捂着口鼻,見他轉頭,便招了招手。

李相夷不明所以的過去,就看見他攤開手,手心裏有一把灰。他道:“這是剛才地上的灰。”

“咱們第一次下來的時候可沒有,這也不是普通的灰,是香灰。”

李相夷怔愣片刻,似乎明白了什麼,轉頭看向地面。香灰難找,可在地上順着若有若無的痕迹也能看得出來。灰順着地面延伸到另外一條不起眼的隧道。

李蓮花拉着他往那隧道跑去,道:“就在這。”

“咳咳——”

隧道深處,喬婉娩被反綁在地上,不斷咳着。她面前站着個和尚打扮的男子,手裏緊緊握着的正是被偷竊的少師。

“是……阿柔告訴你,香灰粉能引發我的喘症……你拿來對付我……”

喬婉娩抬頭死死瞪着他:“她對你真是無話不說……咳咳——”

“都是她逼我的!”那和尚猙獰道:“我說了,我不是不還少師,我只是想留它在我身邊多待幾日!”

“……你……你害死了阿柔……”喬婉娩大喘着粗氣,可空氣里都是香灰粉的味道,每一次呼吸胸口內都悶痛不已,“還這般懦弱的為自己開脫……咳咳……”

“夠了!”

和尚一把拔出少師,怒吼道:“現在外面都是百川院的人,他們封鎖了山頭,把我困在這。我只能把你綁了,把你的一隻手剁下來,看他們放不放我!”

他舉劍慢慢逼近,喬婉娩瞪大了雙眸卻無力掙扎,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少師劍的寒光照過來,劍尖抵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不——”

千鈞一髮之際,紅影飛過。那和尚身形一彎,被一腳踹飛出去。少師脫手,被來人接住。他落地順手挽了個劍花,劍尖直指和尚的喉嚨。

“你也配碰少師?”

寒光一閃而逝,李相夷手持少師乾脆利落地劃開了和尚的喉嚨,一腳把他踢進洞穴深處,撞在了石壁上。

和尚抽搐幾下,最後不動了。

喬婉娩怔怔地看着他,心裏日思夜想的那個名字幾乎要脫口而出。李相夷轉頭看她,“阿……”

“喬姑娘!你沒事吧?”

趕來的李蓮花連忙開口擋住了李相夷的嘴。

他蹲下身開始解繩索,道:“你還好嗎?”

“……”喬婉娩張了張嘴,道:“李先生……為何在此……”

李蓮花手上動作不停,道:“大家都在找你,只是我運氣好罷了。功夫不濟,只能帶着蓮蓬一起來,耽誤了些時間。讓喬姑娘受驚了。”

喬婉娩勉強一笑,“我去追那賊人……他卻從袖中撒出一把香灰粉……引發了我的喘症……我不敵……反而被他抓住……李先生今日救命之恩……婉娩銘記於心……”

李相夷掂了掂手裏的少師,心裏總算踏實了些。他趁兩人說話的功夫趕緊把劍收回鞘中,他見繩索已解,於是道:“外面都在找……”

他話還未說完,便看見喬婉娩抖着手挽起袖子,露出手上的一隻翠玉鐲子來回翻看着。那鐲子越看越眼熟,李相夷怔了一下,終於想起自己曾在哪見過。

“……”

他默不作聲,慢慢後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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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樓之並蒂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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