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現:咖啡與紅酒
桌上的手機一遍遍不厭其煩地響着。
杜微晨抬眼看了下,見還是自家八哥的來電,撫了撫額,拿起它隨手丟到沙發上。
桌上固話響起,她筆下不停拿起話筒強壓住怒氣,平淡地應了一聲。
助理戰戰兢兢的聲音響起:“杜總監,有客來訪。”
電話掛掉后,助理硬着頭皮去敲門。
聽到“請進”二字后,她苦着臉剛喚了聲“總監”,旁邊就閃出一人來,眉開眼笑地朝杜微晨揮了揮手,底氣十足地吼道:“九娘!”
杜微晨一聽這稱呼,太陽穴頓時開始一抽一抽地疼。
有不少員工扭頭,透過敞開的門看過來。
杜微晨眼神一凜,掃視過去。見大家都縮着脖子去做各自的事情了,這才揉了揉額角,無奈地問:“你怎麼來了?”
杜老七朝助理擠擠眼,見小助理紅着臉退出屋子關上門了,這才去到沙發那邊大喇喇坐下,咧着嘴望着杜微晨嘿嘿直笑。
想到剛才杜老八的那通電話,杜微晨明白過來,黑着臉冷冷拋下了兩個字:“不去!”
“別介啊!這次的對象保證高質高量!高富帥不說,還學歷很牛!”
見妹妹不理自己,杜老七自個兒湊了過去,“就知道你會這樣,所以他們特意派了我過來尋你。你現在手頭有事?沒關係沒關係,你自便,我在樓下大廳等你就成。什麼?加班?好說好說。等會兒下班時間到了后,我叫個外賣過來陪你慢慢加。”
杜家上下十幾個人,杜微晨最不想見到的就是這個杜老七。他別的都好說,就這股子黏糊勁兒忒煩人。
當初自家七嫂就是被他花了十六年的功夫,硬是從幼兒園一直追到了碩士畢業給追到手的。
為了自己耳根清凈,杜九娘嘆口氣,勾了勾手,示意杜老七把手上的東西遞給她。
是個大學教授。名字嘛……
庄肅陽。
雖然有一字之差,但巨大的悲哀仍然一下子涌了過來,襲上心頭,讓她防不勝防。
杜微晨閉了眼,停了許久,深吸口氣,這才輕輕說道:“今晚上,我會去的。”
她心情不佳,就沒自己開車。
路上杜老七在一旁絮絮叨叨說個沒完,杜微晨有一句沒一句地搭着話,微微側過頭,透過車窗看着城市繁華的夜景,思緒卻慢慢飄遠。
直到到了餐廳門口,看到杜老七志得意滿地給杜老爸、杜老媽還有其他幾個哥哥撥電話,杜微晨才發覺自己到底是衝動了。
不過是個名字而已,而且只有兩個字一樣,她怎地就這麼答應了呢?
但既然來了,就也沒有退縮的道理。
稍稍整理下妝容,她擺出職業的微笑,淡定從容地推門進入。
餐廳佈置還算不錯,標準的高檔西餐廳的樣子。格調高雅,人與人之間偶有交流,也大多是輕聲細語,比中餐館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距離感。
杜微晨是第一個來到預訂位置的,對方顯然還沒到。
她心中瞭然,看看時間,提前了近二十分鐘,便要了瓶紅酒慢慢喝着。
對方看見她時,明顯一愣,接着抱歉地笑笑,說道:“我沒想到你會提前到,所以準時過來的。”
杜微晨見距離約定的時候還有五分鐘,就也禮貌地笑笑,“沒事,我不介意誰先誰后,只要沒晚就好。”
庄肅陽落了座,順口說了句:“你不喜歡遲到,這倒是……”話到一半,卻停住了。
杜微晨疑問地“嗯”了聲,抬眼看他。
柔和的眉眼,溫文爾雅的氣質。相貌極好,卻是不帶攻擊性的書生樣子,並不如庄肅郎那般漂亮到極致。
只是,他身上帶着的那股子淡淡的疏離,與庄肅郎倒是如出一轍……
那人的眉眼忽地跳出記憶出現在了腦海,杜微晨的雙眼瞬間模糊了,忙端起酒杯猛喝幾口。
淡淡的涼意讓她恢復如常,再轉眼去看,庄肅陽正探究地望着她。
杜微晨挑眉看回去,庄肅陽垂下眼帘,淺淺地勾了勾嘴角,“抱歉,想到了一位故人。其實杜小姐與她並不甚相同,你比她漂亮許多,也比她擅長飲酒。”
“庄先生愛道歉?”見對方哂然一笑,杜微晨慢慢地晃了晃杯子,調轉視線望向牆上不知哪個名人的畫作,“其實我原來也不怎麼喝,只是最近喝的次數多了些,酒量就也上來了。”
點餐時,出了點小插曲。
庄肅陽竟然問這裏有沒有廬山雲霧茶。侍者說沒有,他又問了一遍,還看了看杜微晨。
侍者好聲解釋着,也望向杜微晨。
杜微晨嘆口氣。
她飲了十幾年的廬山雲霧,自是知道那茶是名貴稀少的,就笑着說道:“這裏的紅酒不錯,庄教授不如嘗一嘗?或許比廬山雲霧好喝也未可知。”
庄肅陽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改要了一杯咖啡。
杜微晨不置可否,隨口說了句:“原來庄教授不愛喝酒。”
“紅酒太甜,我喝不慣。你不愛喝咖啡?”
“原來喜歡,最近改喝紅酒了。”
庄肅陽淡淡應了一聲,倆人竟然一時無話了。
杜微晨見多了圓滑之人,見庄肅陽如此,倒是對他多了幾分好感。微醺的感覺下,她有些傷感,眉端微微擰起,“庄先生在找什麼人嗎?”
“很明顯?”
“嗯。”杜微晨望着酒杯,思緒有些飄遠,“我曾經也想找一個人,可是他肯定再也不會出現了。”
庄肅陽頓了頓,“抱歉。”想了想,還是開了口,“我在找一個人。輾轉各地,找了許多年,都沒找到。”
或許是他話語中的苦澀觸動了她的心弦,又或者,是他嘴角微勾時的那抹無奈讓她莫名地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杜微晨難得地開解他:“你且寬心。既然確定了對方在這個世上,就總有找到的法子。”
總好過她。每次午夜夢回時,都不住地夢到同一個人。可今生今世,都無法再見了。
庄肅陽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借你吉言。”
兩人都不是熱絡的性子,後面的時間便主要是用餐,偶爾交談一兩句,也是說些各自工作上的事情,看上去話題好似很有內涵,實際上沒什麼營養。
買單時,杜微晨堅持aa制。
庄肅陽本還不答應,後來不知想到了什麼,就也同意了。
將杜微晨送到家后,他立在車旁,看着她離去的背影,輕輕喚了聲“九娘”。
他聲音極小,仿若呢喃。
但杜微晨聽見了。
她莫名地想到了庄肅郎擁着她輕喚她的模樣,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子惱意,說話時語氣就生冷了許多,“不知庄先生如何得知這個稱呼的。但是小名只有親人能叫,我想,我與庄先生還未熟絡到這個地步。”
庄肅陽怔了怔,極緩地搖搖頭,“抱歉,你的背影很像……”
“很像你的那位故人?”
杜微晨說著,一回頭,就看到庄肅陽黯然的神色,不由心軟了下。
她是註定了此生此世求而不得,才會放棄了尋覓。若是有一絲一毫的希望,必然也會緊緊抓住,不會放手。
如今他不過是被她勾起了回憶,何必苛責那麼多?
於是善意地笑笑,“庄教授今晚道歉的次數,快要一隻手數不過來了。”
庄肅陽見她不再介懷,就釋然地笑了笑,淡淡道了別,開車離去。
杜微晨看着車子駛遠,心底深處沒來由地疼了下。剛按住胸口深吸口氣,手機鈴聲響起。
杜微晨見是杜老三打來的,便毫不留情地按掉了。
等到回了屋子,剛開開門,杜老六又打了電話來。
杜微晨知道他們想問什麼,可此時此刻,她懶得和哥哥們瞎扯,就接起電話說了句“沒戲,我們以後都不會再聯繫了”,按掉電話關了機,扔到了桌角。
轉眼看見空落落的電腦桌,她的心情瞬間跌倒了谷底。
那時在清流河邊小住,庄肅郎經常要她點開面板,讓她細說上面的東西。他靜靜聽着,時常試探着去碰觸那些對他來說根本是虛無的東西。
有時候系統發佈任務,他也要詳細問了,試着和她分析,參與到其中,配合她與系統對着干。
某天,兩人正依偎在一起討論一個新接的任務時,系統的大字出現了。
杜微晨笑着告訴了庄肅郎,庄肅郎便試圖去撫摸那些大字。結果杜微晨方才打開的面板沒有關上,庄肅郎伸出手指后,不知怎地,面板突然就滋滋啦啦亂響起來。不過三四秒功夫,“砰”地下轟鳴之後,杜微晨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她“醒過來”的時候,是在醫院裏。據說是電腦爆炸傷了她,讓她昏迷了許久。
明明任務沒有完成、自己還沒有滿級,怎麼就忽然回來了?
那時候的庄肅郎……有沒有出事?她到底還能不能再見到他?
太多的疑問在心中。一能起床,杜微晨就急急忙忙去找遊戲供應商,詢問宅斗副本的事情。
結果得到的答案是,他們也不知道遊戲玩家在其中經歷了什麼。如果想知道具體情況,必須用玩家電腦上遊戲去看。
可杜微晨昏迷期間,她的八位哥哥氣極之下,把她的電腦碎屍萬段砸了個稀爛,想要復原是完全沒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