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聖堂,埃芒加德
崔林特爾梅的黎明與晚霞相當,對此刻的觀者而言,白日與黑夜所牽扯的,是黃昏和另一個黃昏。
街道上三三兩兩,站滿了外來的人群,有久負盛名的大音樂家,也有謹言慎行的樂壇新秀,從衣着服飾和待人姿態上看,實權貴族同樣不在少數。
他們欣賞創意十足的路牌,哪怕這路牌是被竊賊替上的假貨,也讚美宛如黃昏的黎明,哪怕這是徹頭徹尾的異常。
街道上的外來者看不出來,但吉奧作為萊塔尼亞的皇帝,卻知道這項異常是災厄到來的預兆。
金律樂章啟動散發的力場扭曲了高空的源石雲層,使星莢透過的光線赤紅如火,這種現象通俗講法是“一級戰備”。
“這一次首都慶典的質量好高啊!大師兄,那隻企鵝跟你說什麼了?”
問話的是四處張望的卡蒂斯。
吉奧被擄走後,利亞德留住了薩利亞整備樂團,只讓卡蒂斯和克雷里德這兩位沒多少文採的主領來找吉奧。
兩個高級打手,優等生利亞德是這麼定位的。
“利亞德師弟談起過,這裏的人都是全萊塔尼亞最有才華的樂師。”吉奧溫和地解釋着,回頭望了眼“企鵝轉轉轉”酒吧,“至於大帝先生說了什麼……”
“嗯哼~你難不成也會耍要弄絲線?那我建議你去路德維格大學。不過一定要在路上多玩幾天,最終地圖往往都不準退出的,過關了就會彈出結局。”
“只是讓我去路德維格大學碰碰運氣。”
此話一出,連最不想動腦子的克雷里德都想到了問題所在:“大師兄,我記得那裏的大部分區域都是巫妖的地盤吧?”
“擔心什麼嘛,鹽巴腦殼,大家都是提卡茲,費萊蒙特閣下還能騙我們不成?”
笞心魔敏銳地察覺到炎魔心中懷疑的思緒,這分明是人之常情,但她反而不高興了。
提卡茲怎麼能不信任提卡茲呢!必須要狠狠進行思維糾正!
對於卡蒂斯只針對自己的高要求,克雷里德自然是選擇了奮起反抗。
吉奧被排除在外,但也樂得清閑,趁着這倆樣衰的兩公婆找樂子的功夫,他給阿爾圖羅打去了終端電話,通知幾人到路德維格大學匯合。
卡蒂斯和克雷里德區區兩人便上演了沸反盈天之勢,但也有分寸,不輕易讓大師兄離開他們的視線。
吵鬧的場面讓許多音樂大家們不悅,但見兩人肩處的大區標識,還有身後不遠處的選帝侯大人後,也就不敢造次,乖乖閉上嘴,悄悄地讓了。
吉奧施施然地任由兩隻活寶開路,與其隔着一小段距離,直至抵達路德維格大學。
路德維格大學的安保比起外界的街道無疑更加嚴格,不僅不會發生路牌失竊案,外來的旅客也無法在此駐足。
巫妖們並不歡迎吵吵嚷嚷的客人。
吉奧剛拐進校門,卡蒂斯和克雷里德就沒了蹤影,只余鋪陳的楓葉與照看花壇的學生為學院增添着沉靜的人氣。
吉奧輕咦,小手一抬,只有巫妖能夠看到的線條被他用食指勾起,絲線呈半透明狀,一直延伸到空間夾層之外。
“好簡單的陷阱,真不小心吶。”
吉奧一拉絲線,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
……
“喂!老女人,現在放我們出去!最後一次警告!”
“沒錯!等大師兄過來,我們一定會千倍奉還於你,我克雷里德說到做到!”
靛青磚石砌壘的迷宮中,炎魔和笞心魔大喊大叫着,抓着欄杆對暗算他們的巫妖咬牙切齒。
埃芒加德啜飲着熱乎乎的咖啡,對兩個犯人的怒目而視不屑一顧。
這裏的監牢隔音效果一流,除了巫妖的信息,什麼都傳不出去,埃芒加德不必擔憂頂上的老傢伙們下來收拾她。
“你怎麼可以稱呼一位優雅的淑女為老女人呢?我還很年輕哦,是一隻被老東西隨便使喚的巫妖學徒,是導師的牛馬。”
埃芒加德左手壓低巫女帽的邊檐,嘴角露出一小截尖牙,而另一隻手呢,則是安放在胸口空缺的邊緣,夾住延伸出的絲線。
挑釁的紅芒與做作的言語在下一刻被巫妖吐出軀殼:“我好害怕呀~要不這樣吧!你們的大師兄要是來了,我就給你們當牛做馬~但在那之前,你們就做本小姐的牛馬吧~”
埃芒加德語畢,卻見卡蒂斯和克雷里德互相瞟了一眼,緊接着看向她異口同聲:
“原來是思想病態的牛馬研究生,我們實在是太害怕了!”
巫妖小姐笑口還未常開,悠哉的面容就僵住了,她只好用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扯住快要出口成章的髒話。
埃芒加德笑吟吟地掃過前方,一邊審視着卡蒂斯和克雷里德的種族特徵,一邊冷笑出聲:“這是你們自己惹惱我的,老師可沒說要保證你們的安全,炎魔和笞心魔,其它世界的卡茲戴爾居然還保留着嗎?”
“你,你要幹什麼??提卡茲不殺提卡茲,你父母沒教過你嗎!”
卡蒂斯慌張地後退,她感受到了,對面的同胞是真的想殺了她,異界的王庭是怎麼回事?這麼野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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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來吧!我們寧死不屈!”
克雷里德將慌張的卡蒂斯護在身後,中氣十足地大喝:“大師兄會為我們報仇的!”
“喂!等一下,我還不想死呀!”卡蒂斯突然抓住身前的炎魔,聲線顫抖着。
“嗯!?粗眉毛,你竟然貪生怕死?”
“可,可我是從王庭家族長大的,本本分分地上學搞音樂,平生最刺激的是軍訓虛擬對練,死亡對我來說也太遙遠了吧!哪怕是假的也不要啊!”
“殺人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害怕?”
“那是在吃飯,不一樣的!”
“喂!你們兩個,聊完了嗎?”
埃芒加德冷下臉色,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開始了。”
咖啡杯摔在地上裂成八瓣,埃芒加德發出了女巫特有的尖銳爆鳴聲!
“你!你就是……你是巫妖?!”
“大師兄!”×2
峰迴路轉,吉奧突然出現在埃芒加德身旁,抬手用指揮棒封住剛剛打包好的求援信號,另一隻手對着埃芒加德的胸間捅去!
深洞吞噬手臂,卻沒有穿膛而過,反應過來的巫妖小姐立刻抬腳反擊,吉奧不動如山,但埃芒加德也順勢退至牢房出口。
吉奧只扭動手腕,埃芒加德就張開嘴嘴巴癱在地上,埃芒加德定睛看去,對方手上正捻着根線頭。
“我的命結!”
埃芒加德有氣無力,吉奧不置可否,他瞧着這位做常駐傳話員的“老朋友”,挑起眉毛:“這就是埃芒加德女士的待客之道嗎?”
埃芒加德忍不住吞咽口水,雖然她並沒有口水,就像吉奧傳送之時,扯動絲線所造就的傷口沒有一滴血液流出一樣。
埃芒加德正在恐懼:從小到大,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近死亡。
可吉奧還在把玩着她的本體,她只能放低姿態,用面對老師時的語氣小心解釋說:“外面不守規矩的人太多了,我只不過是幫老師看門的,同胞你既然認識我,應該也知道老傢伙們的性格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是嗎?但我記得,隨便用絲線是違反王庭規矩的吧?你絕對是奉命行事,有意抓人。”
吉奧一語道破真相,反手打開牢房。
“量你還未釀出傷亡,怎麼處理你就由我的師弟師妹決定啰,想必埃芒加德女士一定有好好對待他們吧?”
無助地望着手下敗將的陰影將自己籠罩,埃芒加德不禁蜷縮雙腿,可憐兮兮地討好:“唏——兩位要不下手輕點?”
“此時,此刻!”克雷里德字字珠璣。
“你莫不是在說笑吧?”卡蒂斯緊緊接上。
埃芒加德:“我再也不敢了!!!”(不可名狀的巫妖尖嘯)
……
“當牛做馬是吧!小白鼠是吧!鹽巴腦殼,把這個最大功率的綁上!”(卡蒂斯)
“得令!怎麼還不變臉?一定是還不夠!”(克雷里德)
“咳咳……那不過是軀殼,她本人在這。”(吉奧)
一刻鐘后——
路德維格大學!知識聖堂!監牢內!一處連巫妖也探測不到的地方,便是埃芒加德的所在之地了……
此刻!可憐的埃芒加德小姐被弔掛在牢籠中,那命結的絲線被她的重量向下拉扯着,好似要將她攔腰撕裂!
而在命結的另一端——
呱!何等的南無三!
那卵石般緊密貼合的,好似髓鞘的粉紅外殼!那刺入縫隙之中,如絨毛般顫抖着的細針!
是……是……是玩具呀!
埃芒加德就這樣看着自己的慘相,看着自己本體的慘情,看着自己軀殼的慘相呀!
“老師,誰都好,誰都好……”
呆板的字節夾雜在高昂的背景音中,隨着地牢的關閉永遠不得解脫。
“粗眉毛,這會不會太過分了?”
克雷里德那黑得像焦炭的良心突然痛起來,卡蒂斯聞言罕見可愛地笑了笑,又用一句話安撫回去:“猜猜這是誰送我的?我的好閨蜜實戰檢驗過,不會有事的~”
“嘖,果然只有同族才知道怎麼對付同族。”
兩人不再多言,哪怕是克雷里德和卡蒂斯也明白,在知識聖堂中不能過多交談,誰能知道這迷宮牆上一扇又一扇門后,藏的是財寶,還是一位正在發脾氣的老巫妖?
吃過虧不能再吃第二次。
“前面就是圖書館了,如果埃芒加德女士沒有說謊,這個世界的弗萊蒙特閣下也在找我。”
吉奧提醒說:“他老人家的脾性你們也清楚,不想被捉住說教的話,就暫且當一段時間的乖寶寶吧。”
——
《騎兵與滴水村寶藏》
雖然奇怪的果子的效用難以啟齒,但它的性別特徵轉換意外躲過了追捕,對自己的遭遇,格拉尼也不知是好是壞了。
憑庫蘭塔的腳力爬上陡坡,格拉尼狼狽地回到駐營地。
可蘿爾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暴露,她是躑躅着,直到黑鋼幹員遲遲沒有出現,才調整好狀態,面色擔憂地上前。
然後被格拉尼一手擒拿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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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信器沒有被可蘿爾藏起來,或許是村姑沒有意識到,又或許是自覺帶在身上更安全。
總之,格拉尼拿着特殊金屬偵測器掃描過後,直接從可蘿爾的外套夾層把發信器翻了出來。
直到發信器拿到手上,格拉尼才不得不相信兩年前還天真善良的可蘿爾已經變成了罪犯。
在這樣一個衣食無憂的時代里成為犯罪者,要比過去的荒野銹錘還要嚴重的多。
“可蘿爾,當年那箱卡西米爾金幣,哪怕是拿出去拍賣也不至於因錢挑戰法律,你……你現在所說的一切都會成為呈堂供詞。”
格拉尼無話可說,可蘿爾跪在地上嚅嚅半晌,才開口申辯,言辭細若遊絲:
“金幣,早被騙走了。”
“什麼時候?”
“你們走後,三天。”可蘿爾神色低沉下來。
騎兵與獵人的故事完美謝幕,故事的結局以遊俠騎士瑪恩納單刀吊錘深海獵人奪得鑰匙,並將寶藏分發給窮苦村民結束。
但對可蘿爾來說,這場喜劇帶來的喜悅並不屬於她,故事落幕後,延伸后的喜劇就是悲劇。
在滴水村寶藏被發現后,一群自稱銀月騎士後人的城裏人找上了可蘿爾。
他們確實是銀月騎士的後人,但最後的騎士獨自一人走向伊比利亞的麥田,留在身後的不過是一群消費先祖榮耀的商人。
但邊境村落長大的可蘿爾怎麼會知道這些呢,商人以“遺產繼承法案”的名義恫嚇可蘿爾,讓金幣全都進了他們的腰包。
這還沒有結束,隨着泰拉國際環境巨變,處在邊境的滴水村正被社會驅往城市,原來這個小村落就因為過去的動亂捲走了許多青壯年,現在更是維持不下去了。
而因動亂成為賞金獵人的滴水村人也處於轉型期,現在兩伙人都是弱勢群體了,所幸一合計,過去作為受害者的滴水村和過去作為加害者的賞金獵人就聯合到了一起。
剛開始他們還沒想過做成人生意,但老少皆宜,審查寬鬆的一片藍海還是驅使他們去嘗試了,甚至為了競爭作出了一整套線性服務流程的創新。
“我問過律師,溫泉館不犯法,城市的團伙和滴水村的大家沒有關係的!”
可蘿爾甚至找過律師,她還利用了泰拉人在慾望上的普遍心理,與受害人簽了員工協議。
從卡西米爾法律上講,滴水村是本分的群眾。
“但你不發工資。”
“現在人工費好貴,完全付不起……”
可蘿爾委屈了,但格拉尼還是按下了發信器。……
一個月後——滴水村
“幹得不錯嘛小個子。”
羅伊,莫妮克,格拉尼組成的黑青白組合走在回旅館的路上,這是銀月公園建成后的最後一次審查了。
“確實很漂亮,格拉尼警司,銀月集團在後續的調查中已經確認謊報歷史地點,但利用無效法案敲詐勒索一事仍會在你的履歷上留下光榮的一筆。”
“羅伊警司,難道你早知道城內團伙與銀月集團有關了嗎?”
“留舌頭總是有用的。”羅伊反抱着後腦勺,老氣橫秋地回答道。
莫妮克聞言白了他一眼:“與舌頭沒關係,滴水村我們很早就在關注了,只不過銀月集團招惹了上頭,一塊處理了而已。”
格拉尼聽罷面色奇怪地應了聲,羅伊見此寬慰道:“放心吧小個子,一家小生意,我們可懶得管,不發工資而已,這不也沒人投訴嘛~
倒是你,真應該去做作生意,這地方一定會成為你商業頭腦的招牌。”
格拉尼別過腦袋:“這個就不必了。”
興許是搬運金幣時被隨手丟下,陰陽果在陰濕的山洞內茁壯成長着。
這種改變第一性徵的植物只在海岸線生長,大靜謐后確認滅絕,如今死而復生,着實是命運的眷顧。
格拉尼一番整改下把溫泉館的受眾人群改為情侶后,可蘿爾等村民的犯罪可能性得到了解決,格拉尼就勉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雖然現在看來有些多此一舉了。
格拉尼洗漱后穿上睡裙,結束了一天的勞累。
“晚安,工作,晚安,滴水村,晚安,這片大地。”
小馬哥戴上眼罩,抬手拉上枱燈,用力打出哈欠,發出輕爽的呻吟。
真是美好的一天吶——好像忘記喝水了。
“甜甜的,嗯?”
格拉尼還未反應,水杯就被不速之客奪了去。
一片黑暗中,熱氣貼着她的耳垂,幽幽傳來:“晚安,格拉尼~”
“可蘿……”
“噓——”
……
隔壁房間,羅伊與莫妮克開着燈玩着終端,發揮強者的餘裕——他們打算熬夜。
羅伊哼了句不知名的流行曲,低聲笑道:“小個子真是學壞了,居然在旅館偷工減料,莫妮克,你看我們要不~”
迎接庫蘭塔的是菲林強而有力的一記秀腿。
“今天晚上,你在地板上睡。”莫妮克別過視線,冷聲說道。
羅伊毫不在意地從地板上爬起身,嬉皮笑臉地又翻上雙人床。
“莫妮克,你真沒意思。”
羅伊感慨似地說道:“小個子也要變成沒意思的大人嘍。”
莫妮克輕微地嘆息后,又接上:“騎兵的故事早該結束了,現實可不是戲劇,她不做大人,誰來做小孩?好歹也是吃官家糧餉的。”
“你真沒意思,莫妮克。”
羅伊帶着對工作狂的無奈,結束了沒有情趣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