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重新簽訂契約
從莊子回來的路上又開始飄落小雪粒,大風裹挾着雪粒打在臉上有些疼,紀清越攏緊風帽,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眼睛。
進城后兩人牽着馬徑直走去泰安樓,與秦掌柜商定供貨日期,同時還要重新確定鮮菜的種類和數量。
即使在這樣糟糕的天氣,東城酒樓的生意也是一如既往地好,許多滯留於此的商客正待在酒樓大堂中聽書聽戲,相熟的聚在一起吃喝玩鬧,熱鬧之中也有獨自待在角落喝茶飲酒的人。
牽馬的自有小馬倌幫忙停馬,兩人掀開門口遮蔽風沙的布簾,一陣香暖之氣直撲門面,門上的鈴鐺叮叮鈴鈴,迎客的夥計趕緊上前,待看清來人是紀清越后,笑得牙齒直露,:“紀郎君可算來了,秦掌柜可天天盼着!”
因為夥計的熱情呼喊,引得大堂里的客人紛紛看過來。
紀郎君?莫不是前段時間十日造橋的紀郎君?
認出紀清越的人立刻與周圍的人竊竊私語起來,這下大堂里越來越多人知道進來找秦掌柜的小郎君就是山單人氣爆棚的紀清越!
李二郎敏銳地察覺到,這些好奇、探究和殷切的視線里,不乏嘲諷輕蔑甚至憤怒的目光,他望了一圈,那些人竟然也追隨着轉動眼睛,目光交接時李二郎注意到他們挑釁般開口咕噥着什麼罵人的胡語。
那些人似乎都是胡商?而且他們仇視的對象不是越郎,是他?
兩人跟在夥計身後,輕車熟路地來到秦掌柜的書房,秦掌柜驚喜地起身迎接:“紀郎君你可終於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這酒樓可就沒鮮菜吃了!”
夥計退下后,書房裏只剩三人。
秦掌柜湊過來,一副要說悄悄話的模樣,他壓低聲音:“按紀郎君說的,我可未曾對外聲張紀郎君離開幾個月的行蹤,不知紀郎君這趟行程可順利?”有沒有研究出更多鮮菜品種?
“不瞞秦掌柜,我這一趟收穫頗多,此番來找秦掌柜就是要重新商量裁定供貨方案。”
“哦?”秦掌柜饒有興緻地請兩人坐下,親自沏茶。“不知紀郎君有甚麼想法?”
紀清越下江南的這段時間一直在想怎麼做才能改變供貨方式,如今他在山單的名聲是越來越大,不僅因為獨一份的種鮮菜能力,還有十日造橋光環加持,背後盯着的人多了,如果還用原來的辦法搬運蔬菜的話,時間久了肯定會被發現。
要怎麼做才能光明正大地供應更多蔬菜……
“最初與秦掌柜是以購進泰安樓廚用食材為由與簽訂契約,與約定鮮菜的種類與數量,後來秦掌柜與我提出修改契約內容,改為泰安樓可隨意處置鮮菜用途。”這份契約讓泰安樓變成二道販子,將從紀清越手裏收來的鮮菜以更高價格賣給縣裏的富貴人家。
對於泰安樓這種做法紀清越並沒有異議。
泰安樓勢大,認識更多富人,自然有能力賣給他們,而且這點鮮菜對於整個市場簡直九牛一毛,不值一提,這種私人交易不會引起整個市場的物價異常,紀清越也就同意泰安樓的這筆私下交易。
“菘菜既好種產量又大,是百姓最常食用和最平易近人的鮮菜。我與秦掌柜說過,種鮮菜是我的家傳技法,不可輕易傳人,可如今我能種出許多比菘菜更貴重的鮮菜,思來想去,我想將菘菜的種植方法賣與泰安樓。”
秦掌柜聽到后隨即露出驚喜的笑容:“紀郎君說的可是真的?”
紀清越抬抬手讓秦掌柜先別高興太早:“我並不是叫泰安樓買斷,而是保證泰安樓是第一個買家。還有,說是種植方法,其實就是種子。”
秦掌柜沉吟片刻,問:“其他鮮菜又如何?”
“如最初的契約那樣,我只供給泰安樓。”
“紀郎君可保證種出來的菘菜與以往的並無差別?”
紀清越捧着茶杯暖手:“若精心料理,妥當種植自然與我之前供與泰安樓的並無太大差別。”
秦掌柜捋了捋面上的鬍子,計算裏邊的收益。
在紀清越說出要公佈菘菜的種植方法時,秦掌柜就知道買斷並不現實,雖然菘菜並不算平民菜,真正的平民菜是山上的野菜,但菘菜卻是難得比較好種產量又大的蔬菜,如果他執意買斷紀清越手裏的菘菜種子,不許紀清越再賣給其他人,短時間看來確實可行。
可是……
秦掌柜悄悄看了紀清越一眼,紀清越正安靜地品茶。
買斷後會造成泰安樓在山單一家獨大的局面,到時候其他酒樓定會合起伙來對付泰安樓,拿到種子后泰安樓就不再有優勢,這樣豈不是得不償失?
不說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只看紀清越的態度就知曉他定然不同意泰安樓買斷。
“咳咳——”秦掌柜想通后笑道:“我知紀郎君的種子定然都是好的,光看今年秋收時眾多佃戶傳的話就知,紀郎君給的種子可出了非比尋常的產量!”
紀清越沒有過多透露試驗的事:“既然這樣,秦掌柜可是同意我先一步將菘菜種子賣與泰安樓,后一步賣與其他人了?”
“自然自然,就是不知這一先一后是多長時間?能否保證泰安樓種出第一茬菘菜?”
紀清越算一下時間:“菘菜的種植季節在八九月,一兩月便可收穫。若是在南方,一年四季皆可種菘菜,秦掌柜若是想多種一茬,三四月播種也是可行的,這樣五六月便可收穫。”
秦掌柜點點頭,紀清越繼續往下說:“如此,我便向秦掌柜保證,來年六月前不與任何商戶菜農販賣菘菜種子,其中不包含向我討要少量菜種的親朋好友。”
“可行,紀郎君說的我認為可行!”
兩人又細細商量更多細節,最後定下新的價格和其他事項,撕毀廢除之前的契紙后又重新簽訂新的契約。
紀清越與秦掌柜商量時,李二郎全程一言不發,猶如侍衛一樣不動如山,坐在紀清越旁邊,讓人想忽視掉卻又忽視不了。
等兩人正式訂下契約,李二郎才開口說出自從進來后就存在的疑問:“還請秦掌柜透露一二,近來山單可是發生了甚麼事,為何胡商對我如此……惱羞成怒?”
秦掌柜詫異地看向李二郎,呼道:“李郎君竟還不知?我原以為你早已知曉了。”
紀清越皺眉,回想樓下大堂里的人神色各異的臉,他還以為是看錯了,沒想到竟然是針對李二郎!
李二郎猜測着說:“可是因為胡蒜?”
“正是因為胡蒜。”秦掌柜點點頭:“當時你們離開已有一段時間,恰好是收蒜的時節,胡商不僅找上豐足商行,同時還派人阻撓收蒜,不知怎麼回事,派去阻撓收蒜的那群人與村民大打出手。這事很快驚動縣衙,洪縣令立刻帶人前去鎮壓,聽說當時斗得可凶了。”
李二郎的心瞬間擰了起來,秦掌柜說的村民里肯定有他的家人!
“掌柜可知結果如何?”
“後來胡商與豐足商行打起官司,胡商狀告豐足商行竊取蒜種,豐足商行便反告胡商私自降價,惡意買賣!總之兩方吵來吵去,至今仍未有結果。”
這事扯到胡商就很難說清了,以他們的尿性來看,絕對要折騰到對手放棄為止。
李二郎也知道胡商的霸道:“他們做的不止這些罷。”
秦掌柜讚許地看一眼李二郎,點點頭:“如今胡商更是聯合收下的商鋪一同罷市,更甚的是竟與洪縣令施壓,嚷着洪縣令要是不給說法便不開市,不開市便也不繳納商稅,這事在山單鬧得大家是雞犬不寧,生怕那群胡商還有甚麼動作。”說著他又不動聲色地去看紀清越,可紀清越並沒有波動,更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秦掌柜知道胡蒜雖掛在豐足商行名下,說是從李二郎手裏收上來的,但他明白紀清越才是那個藏在所有人背後的神秘人,與菘菜、稻子、麥子一樣,胡蒜絕對也是紀清越培育出來的,質量遠勝胡商從萬里的西域帶來的那些胡蒜。
與秦掌柜告辭,李二郎盯着胡商噴火的視線,神情自若地從走出來,還了馬後兩人打算結束今日的奔波回家了。
回到家還是下午,距離傍晚還有一點時間,紀清越與李二郎整理花園,過了一會兒時間到了,紀清越不受控制地回到畫裏,留下李二郎一人吭哧吭哧打掃花園。
傍晚,學子們陸續散學,一同回來的李瑜和李四郎發現家裏的燈亮着,廚房裏好像有人在煮東西。
“阿娘?”李四郎以為是李阿娘來了,徑直跑到廚房門口,探頭一看,竟然是許久未見的二兄!!
“二兄!!二兄回來了!!紀阿兄呢!紀阿兄可回來了?!!”李四郎撲向二兄,小半年不見,他又長高不少。他摟着兄長的腰,自言自語:“紀阿兄定然也回來了!”
李瑜聽到李四郎的叫喊,也跑到廚房門口:“李二兄安好。”
李四郎像年糕一樣扒着李二郎的腰不放,本來還為見到弟弟而高興的李二郎直接變了臉,一個腦瓜崩把人打下去:“書袋都未放下,去,洗了手再來。”
“哦……”李四郎被打了也不惱,開開心心地去找紀清越。
與紀清越打過招呼,得知他也安全時,兩個小孩終於放下心,洗了手后立刻去廚房幫忙。
小孩興奮地一直嘰嘰喳喳個不停,手裏的活兒不停,嘴也不停,那個勢頭,恨不得把在書院發生的所有事都告訴兄長。
李二郎知道弟弟愛說話,但沒想到這麼久不見,弟弟這張嘴更能說了,以後當個說書人都不是難事。
“真的,我與瑜郎在書院裏從未惹夫子生氣,課業也做得好好的。瑜郎,你說是不是。”
正在洗菜的李瑜點點頭:“夫子們皆誇獎我與四郎的課業做得好。”
有人證明自己的話,李四郎更加自信。
“四郎,阿爹阿娘他們可好?”李二郎一邊煮羊肉一邊調醬汁。
李四郎想了想:“二兄想問收蒜時發生的事吧?”
小孩不虧成長了,知道他想問什麼,李二郎點頭:“我聽說有人來找麻煩,家裏其他人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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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皆無事,倒是擋在前邊的大兄與堂兄們受了輕傷,後來被洪縣令帶回縣衙關進牢房。我與三兄得知后便去探視,慶幸的是獄卒們並未苛待,還好第二日洪縣令審問清楚后便放人了。”李四郎把知道的通通都說了,剩下的還要問李三郎。
李瑜也把自己聽到的一些事都告訴李二郎:“胡蒜收上去后,胡商便未再尋底下人的麻煩,而是日日騷擾豐足商行,聽說收上去的那些胡蒜至今還未被送出城呢。”
“好,我知曉了。”李二郎終止這個話題,問起其他事:“我們不在的時候馬家三人可是老實?”
“小馬兒挺好的,他與馬老翁不曾逾矩,也未偷懶,只是馬老奶的眼睛病得更厲害了,看不見東西只得整日待在屋內。”李四郎歪頭想了想:“二兄,他們怎麼了?”
李二郎搖搖頭,也許真的是他多疑了。“去擦桌,待我將這一大鍋羊肉端出去。瑜郎,端碗。”
有一段時間沒有喝羊湯吃羊肉了,李二郎惦記這口惦記很久了。
幾人又等了一會兒,李三郎終於從書院回來,看到李二郎時也是滿心驚喜,但他不像弟弟那樣情緒外露,反倒是李二郎少見地主動抱上去,拍了拍弟弟的背:“三郎辛苦了。”
李三郎眼下一片青黑,人也精瘦了不少,可見自從他知道他們家未來的命運和紀清越和李二郎的計劃后,給了自己多大壓力,為了追趕兩人,拯救家人,每日極其用功,只為通過考取功名去長安。
這份擔在肩上比山還重的壓力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如今更是又加了一座山。官家將一年一場的科舉改為三年一場,這意味着明年不種的話只能三年後再下場,他等得起他的家人等不起!!
壓力沒成鞭策反而成了累贅,結果把自己逼成這副模樣。
憂思過重。
兄弟倆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二郎捏了捏弟弟的肩膀,讓他不要擔心:“不管甚麼事,吃飯了再說!天塌了也有我頂着!”
李二郎給紀清越送去羊肉湯,便與幾個弟弟一同開飯。
兄弟幾人難得聚在一起,暫時放下煩惱,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飯桌上,李二郎說起江南見聞和獵鹿經過,把兩個小的胃口吊得足足的。
“後來呢後來呢!二兄!後來究竟如何了!”
就連李三郎也被二兄說書般的口才吸引,筷子都停在半空,光聽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