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小主，您發汗了，寢衣都被汗水浸濕了，待奴婢去取新的寢衣來，給您換上，奴婢小時候常聽額娘說，起熱一旦發汗，那便是好了大半，您定會無礙的。”菊青接過安陵容手中只抿了兩口的茶盞，見安陵容脖頸處有汗，便開了口。
安陵容看着眼前的菊青，心中感慨，上一世，她的疑心，她的小心，和她的狠心也是誤了這丫頭的一生。
“聽你的。”安陵容輕聲回了一句，菊青聽了臉上也有了歡喜之色，轉身放下茶盞，便去拿了寢衣過來。
“放下吧，我自己來。”安陵容開口，菊青便點頭放下了帷帳。
“菊青，今兒是幾月初幾？我為何會突然起了熱？”安陵容換好寢衣，朝着外面問了一句。
“小主，今兒是九月十八啊，是您和其他小主第一次覲見皇後娘娘的日子，寶娟說您今日受了驚嚇，章大人剛剛來過，說您只要按時服藥，很快便能好了。”
菊青收起紗帳，心中雖疑惑小主為何會如此之問，卻也沒說什麼，說完便去收拾安陵容換下來的寢衣。
是了，果真是這一日，安陵容醒來就結合外面的動靜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心中便有了這個猜測：今日應是夏冬春被華妃賜了一丈紅的那天。
上一世，她確實有被此事嚇到，加上甄嬛說她在井中看到了死人，她雖未見到那駭人的一幕，但她當初還是個剛入京的閨閣姑娘，哪裏見過這種一句話就能要人命的陣仗，更別說剛受到驚嚇，又聽到井中死了人…
毫無意外，她當日入夜便起了熱。
只是那時她覺得自己人微言輕，家世出身又不夠看，總怕這些個貴女們看低了自己。
怕她們日後拿此事嘲笑自己膽小如鼠，沒有大家閨秀該有的氣魄與膽量，便硬咬牙忍住，沒讓屋裏的人去請太醫。
那一次大抵是因着自己的存在感着實太低，那幾日，竟真未曾有人發現自己生了病。
安陵容當時還慶幸過自己瞞的好，沒有讓那些人看低了自己，此時想來，自己原是多麼地可笑，為了那無人在意的臉面，自己竟連自個兒的身子都不顧…
可是！為何偏偏讓她回到了此時？為何不能再早一些，為何偏偏是已入了宮？！
呵！命運啊！為何就不能偏向她哪怕一次？！
安陵容再次閉上了眼睛，苦杏仁的苦終究是沒有苦過自己的命。
命！對！
上天讓她偏偏重生於此時，這是否就是命運在告訴她這次要與那命運爭上一爭？！
是了，一定是！
這一次，她一定要把那些曾經把自己當棋子，當玩意的人都拉到塵埃里！她也要恣意地活一回！
“菊青。”安陵容抽回思緒，喊了一聲送完寢衣剛進來的菊青。
“怎麼了小主？”菊青快走了幾步，來到安陵容跟前，見安陵容的被角松垮，便又幫安陵容掖了掖被子說道。
“菊青，你今年十八了吧？”安陵容看着跪坐在榻前幫自己掖着被角的菊青，想起了上一世甄嬛把她指到自己跟前來時的情景。
“回小主，奴婢上個月初九剛滿十八。”菊青不明白安小主怎地突然問起這個，只得低頭回答。
“你家裏可還有什麼人？”安陵容扶住了菊青的手，示意她起身。
“回小主，奴婢父母早亡，家裏還有一個兄長和一個小妹。”菊青起身依舊低着頭，如實回答。
“他們可都還好？”安陵容語氣像是在話家常般輕鬆，讓人聽不出她問此事的目的。
“托小主的福，家裏都還安好。”低着頭的菊青有些緊張，小心地抬頭看了一眼安陵容，見她面色還算和善，心中的緊張才緩和了大半。
“嗯，家人安好才是好。”安陵容點頭，自喃了一句。
“十八歲，按照宮中規矩，宮女們年滿二十五便可以出宮回家，菊青可有什麼打算？”安陵容抬頭，看向依舊低着頭的菊青，薄唇輕起，語氣依舊溫和。
“回稟小主，奴婢一切聽從小主的安排。”菊青聽了此話，又屈膝跪了下來。
“怎的又跪下了，快起身，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只當我們在話家常。”安陵容說著便要起身去扶菊青，菊青忙往前跪走了兩步，扶住了安陵容：“小主，您還病着…”
“起來吧，到我跟前來。”安陵容倚回身後的軟枕，朝着菊青伸了伸手，菊青便扶住安陵容手，跪坐在床邊。
“菊青，我答應你，等你過了二十五歲生辰，如果你想出宮歸家，我定會成全了你的心愿。”
安陵容拍了拍菊青的手，語氣誠懇，此番話是她的真心，她安陵容雖不是什麼好人，上一世不是，這一世可能會更甚。
但上一世，是她讓眼前的這個姑娘枉死在自己手中，這一世，她想放此人自由。
“謝小主恩典。”菊青聽聞安陵容如此之說，心中激動不已，面上卻不敢有大喜之色，但還是跪下對着安陵容磕了三個頭，語氣是掩也掩不住的哽咽之色。
“快起來，只是菊青，你入宮的年月比我要久，定也明白些道理，在這深宮之中，只有主僕一心，才能走得長遠。”安陵容看着菊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菊青的眼睛也在此話間，亮了又亮。
安陵容看着菊青的表情，知道她也是個聰明的，心中便放心了大半。
“奴婢雖是碎玉軒出來的，但請小主相信，奴婢既然跟了小主，便生是小主的人，死是小主的…”
“呸呸呸，快別說這晦氣話，你起來，我信你。”安陵容打斷了菊青的話。
重活一世的安陵容當然知道，上一世一直陪在自己身邊，自己以為這深宮中那個唯一對自己真心的寶娟都是皇后監視自己的眼線。
眼前這個剛來自己身邊不久的菊青，豈會如她所說那般對自己忠心，只是眼下能用的人，也只有她了。
“小主，您讓奴婢把話說完，奴婢雖沒讀過什麼書，但也識得‘忠心‘二字，更是明白主僕之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小主，請小主相信奴婢的忠心。”菊青看向安陵容，目光堅定，又後退了一步，屈膝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