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無心兒女情(上)
聽到沙舞風回來的消息,總寨不說是沸騰了起來,也差不到哪去。守寨門的幫眾飛般跑進裏面報告,不一會兒,在幫中各大頭目簇擁之下,水月、揭毅、孫知周、韋君茹和沈氏父女,幾乎是一路小跑着趕了過來。一見沙舞風,水月的鼻子不由一酸,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沈德擦着眼淚,道:“這孩子,可擔心死我了。”
而沈艷兒,則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一下撲在沙舞風懷裏,將他緊緊摟住,一句話不說,只是放聲大哭。沙舞風知她這些日子來一定一直在為自己擔憂,定要倍受煎熬,當下溫柔地撫摸她的頭,輕聲道:“好艷兒,別哭了,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
水月本來強忍住了淚水,但此時見沙舞風如此溫柔地安慰沈艷兒,心中卻感到一陣委屈,再不能自制,淚水刷地流了下來,身子不住顫抖,卻不敢開口,只怕一張口,出口的就是一陣哭聲。
揭毅看在眼裏,早知她意,當下疾步上前,先沖郎歌一抱拳,道:“郎少俠也來了?”郎歌拱手還禮后,他才轉向沙舞風,道:“師父,可把我們擔心死了!來,咱們進寨再說!”看了看顏小萱,見她躲在郎歌身後,輕攬着郎歌手臂,立時明白,向郎歌問道:“這位姑娘如何稱呼?”不等郎歌開口,顏小萱已道:“我叫顏小萱,伯伯叫我小萱就好了。”
揭毅點了點頭,引眾人向寨內而去,同時吩咐一個頭目去準備酒宴。
不多時來到議事大堂之中,幫內小頭目們紛紛退出,只留下揭毅與孫、韋二人陪着。沈艷兒一直抱着沙舞風不放,此刻卻不能不鬆手,擦了擦眼淚后,挨着沙舞風旁邊坐下,沈德連沖她使眼色,讓她過來到自己身邊,她只假裝看不見。
水月低頭不語,沙舞風早看出她情緒激動,更猜到她心中所想,道:“月兒,你瘦了。”
一句話出口,水月再也控制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好半天才道:“我以為你再也回不來了……”那模樣只是個難過的少女,卻不似堂堂一幫之主。
顏小萱看看水月,又看看沈艷兒,忍不住偷偷一笑,在郎歌耳邊輕聲道:“沙大哥的麻煩好像不小啊。”郎歌低聲道:“我的麻煩不比他大?”顏小萱一瞪眼,剛想掐他一把,郎歌已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指了指揭毅等人,顏小萱不便發作,狠狠瞪了他一眼才作罷。卻又低聲道:“等沒人時再收拾你!”
孫知周也哭了個唏哩嘩啦,邊哭邊道:“師父,你不知道,我可差點因為你抹了脖子呢。要說這抹脖子,看起來好像比上吊痛快,可其實都他娘的一樣,冰冷的刀鋒朝脖子上一挨,那叫一個冷。要說冷,真比冰還冷,我娘子冬天時和我打架,常把冰朝我脖子裏塞,其實我倒不怕冷,就是把衣服弄濕了不舒服……”
韋君茹也是雙眼帶淚,看他越扯越遠,狠狠掐了他一把,道:“少說沒用的!”隨即沖沙舞風道:“師父,你是怎麼從晝星樓樓主手下逃出來的?”
沙舞風問道:“是金塵飛告訴你,我被晝星樓樓主擒走的么?”韋君茹點頭道:“那日城中先是出現了一大批武功不俗的傢伙,看樣子是晝星樓的刺客,到處打探你的消息,半夜時候,這些刺客又突然都消失不見,第二天,城中就出現了好多黑衣人,看樣子是官家人,晝星樓也關上了門,再不開張。到中午時分,金塵飛派人來告訴我們,說你已經被晝星樓樓主擒走,他會儘力營救,要我們速速離開,回寒水幫等他的消息。我們初時不肯,要到晝星樓找他問個究竟,可晝星樓被黑衣官差團團圍住,根本靠近不得。無奈下,我們兩人只好回來,乾等消息。”
水月哭了出來,憋在心裏的苦楚也就發泄了出來,此時情緒漸漸恢復平靜,道:“那之後,我派出幫中兄弟四處打聽你的下落,但卻一無所獲。我以為……我以為……不說這個了,你真的是被晝星樓樓主捉去了嗎?又是怎麼逃出來的?”
沙舞風看了看郎歌,後者一聳肩膀,道:“我知道你不願再提金塵飛的事,我就幫你說吧。”隨即將沙舞風自晝星樓中受傷后的一段經歷講了一遍,眾人聽得瞠目結舌。
沈德愕然道:“天啊,打死我也想不到,樓主竟然就是天海鏢局的總鏢頭。難怪他平時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卻原來總要在兩地間奔波。那金塵飛……唉,誰能想到幾年間手把手教舞風武功的人,竟然會是如此不堪的奸險之徒呢?”
孫知周拍案而起,怒道:“好個金塵飛!我還以為他是師父的好大哥,沒想到,卻一直是在利用師父!無恥之徒,我不將他千刀萬剮才怪!”盛怒之下,卻沒想起來說那些“由此及彼”的廢話。
水月和沈艷兒聽到沙舞風被葉偶紅捆綁折磨受苦,都心疼得不得了,一個緊握拳頭,恨不能立刻刀斬金塵飛,掌打葉偶紅,一個只是默默垂淚,在心裏祈求老天懲罰這些傷害過舞風哥的惡人,只願再有痛苦,全讓自己來受,不要讓舞風哥再遭折磨。
“沙大哥,今後你有何打算?”水月激動地說道:“若是要對付金塵飛或蕭觀白,妹子和寒水幫上下,任你驅策!”
孫知周和韋君茹立時點頭道:“不錯!”
揭毅道:“天海鏢局、晝星樓,還有一個例竟門或左衛率府,我們的敵人均不可小覷,憑寒水幫一幫之力,根本毫無勝算。但如果能做個螳螂背後的黃雀,鷸蚌之側的漁翁,此事便容易得多了。”
沈德與揭毅年齡相當,彼此較談得來,這段日子來,經常在一起喝酒聊天,早已成了知交好友,聞言立時點頭贊成,道:“老揭說得不錯,不然以咱們的力量,對付其中任何一個都力有不逮,弄不好仇報不了,先折了自己。”
郎歌替他訴說完整件事經過後,沙舞風就一直沉默不語,此時緩緩道:“我一直在奇怪一件事――金塵飛當初為何要教我武功?將一個力弱少年放進自己奪權大計中,還當成重要的一環,這不是太兒戲了嗎?要知道當時他打算傳我武功之時,並沒發現我在武功方面的天才。後來,他又為何不對你們下手?難道他不知道,這樣放任敵人存在,會對自己造成多大的威脅嗎?就算他沒能力剷除寒水幫,但要殺孫、韋二位護舵,卻是易如反掌,而且這樣一來,那邊發生過什麼,你們將再無從得知,對他卻是更為有利。”
眾人思索半晌,也都無法解釋,郎歌道:“有些事,恐怕只有金塵飛自己說得清。依我看來,也或許當初他真的是良知未泯,見你可憐,心裏多少有些過不去,就打算教你些武功,以求心安。結果碰巧發現你竟是個不世出的天才,這才起了利用之心。至於後來……如果要解釋,也只能再解釋為其良知尚有一息留存了。”
正說著,一個頭目進來,稟報酒宴已經備好,揭毅道:“此事容后再議,來,咱們先為師父接風洗塵,慶祝他能平安歸來,同時感謝郎少俠的高義大恩!”
郎歌笑道:“給舞風接風就可,說什麼謝我,反是見外了。”
外面宴席已擺上桌來,幫中大小頭目早就座等候。沙舞風與眾人來到外面,向大家道謝,諸頭目及幫眾連道不敢。水月連日以來頭一次展現笑容,幫內眾人都欣喜異常,不知不覺間多喝了幾杯。沙舞風卻高興不起來,好在他平時就是一副冰冷麵孔,喜也好憂也罷,旁人卻是極難看出端倪。但熟悉他的沈德和沈艷兒,卻均知他心事沉重,心知無法為他分憂,也只能私下嘆息。沈艷兒吃也吃不下,更不敢飲酒,只怕再像上次一樣鬧起酒病,還要沙舞風來照顧。她雖願被沙舞風那樣照料,但卻不忍讓沙舞風在憂煩之際,再給他添麻煩。
沙舞風歸來,對水月來說是天大的喜事,但她卻不能像沈艷兒那樣,忘情地投進沙舞風的懷抱之中,一訴多日來相思之苦,此時眼見沈艷兒坐在沙舞風旁邊,一副依人小鳥模樣,心中更感凄苦,忍不住以酒澆愁,卻在不知不覺中薰薰而醉。揭毅眼尖,急忙向眾人使眼色,大家便再不向水月敬酒,水月卻自己喝個沒完,滿面紅光,頻頻舉杯祝酒,看上去似乎高興得很,但揭毅卻知道,那不過是為了掩藏內心的苦楚,不由為之低頭嘆息。
顏小萱倒有酒量,與寒水幫幾位頭目連干數杯后,臉色依舊如常,看到水月和沙舞風兩人模樣,湊近郎歌耳邊,笑道:“你看他們兩個,心思可都不在酒上呢。”
郎歌道:“這等事,可輪不到你來管,況且你管也管不明白。我看啊,舞風將來恐怕要為這兩位俊俏姑娘費一翻腦筋。”
顏小萱道:“有什麼可費腦筋的?乾脆將她們兩個一塊兒娶進門,不就成了?反正你們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郎歌聞言笑道:“那我將來也一塊兒娶上兩三個,你看如何?”顏小萱眼睛一瞪,道:“你敢!”隨即又笑了起來,道:“你也沒那本事。”郎歌怒道:“你敢小看我?好,明天我就出去勾搭幾個回來。”顏小萱笑道:“好啊好啊,到時我是妻,她們是妾,天天得給我揉肩捶背燒洗腳水,豈不是神仙日子?”郎歌道:“妻不如妾,到時我肯定偏愛她們,為我們幾個揉肩捶背燒洗腳水的事,就麻煩你了。”顏小萱冷笑一聲,直接動手,掐得郎歌呲牙咧嘴,連呼饒命,顏小萱這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