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2章】人皮面具
軍官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冷漠到極點。他彷彿對近在咫尺的悲號充耳不聞,銳利的目光,一直追隨着匆忙往來於房屋內部與樓前小院的士兵。
“搜仔細的搜”
覆蓋在地下室上層的水泥蓋板被挖開,十幾隻邊角包着鐵皮的沉重木箱從裏面被搬出。撬開箱蓋,一卷卷顏色淡灰,質感柔韌的硝皮,立刻出現在人們眼前。
人皮經過硝制,鞣擠,除去表面附帶的脂肪與污垢,會變得非常光滑。它比普通動物毛皮更加牢固,彈性極佳,適宜拉伸、繃緊之後作為細瓷或者玻璃製品的表面蒙層。尤其是帶有刺青着彩的皮膚,還會在燈光照耀下顯出一層漂亮的朦朧暈色。
威爾,也就是癱坐在地上的那個老人,是叱吒城中最大的人皮製品商。
他們從市場上收購廢墟工藝品進行翻新,蒙以特殊的人皮附層,轉而以十數倍以上的價錢賣出,從中賺取高額利潤。按照舉報者供述,菲爾普斯每年都要消耗數百名奴隸。他們專門挑選年輕、健康的壯奴,用添加了特殊藥水的食物對其進行長達三個月的供養,提前在身體表面紋刺各種圖案。經過一系列護理、清洗之後,將全身捆綁的奴隸送入高溫汽室進行蒸烤,至全身血脈滾熱,皮下脂肪與肌肉膨脹間隙最大的時候,開刀破皮。
僅僅只需要不到三分鐘,熟料技工便能取下一張完整的人皮。由於動作敏捷,渾身皮膚被剝凈的奴隸還沒有死亡。這個時候,旁邊的輔助人員會在他們身上赤luo的肌肉表面,撒滿鹽和各種調味品。在血水與**的雙重浸混下,融化的調料會在短時間內滲入肉塊內部。再經過一系列晾曬、清洗、熏烤由於製作手續繁雜特別,口感與香味濃郁。這種被冠以“菲爾普斯”家族牌子的熏肉,在帝都很受歡迎。
整個取皮過程及其痛苦,辛辣的調料直接覆蓋在失去皮膚保護的身體表面,更是刺激中樞神經以強烈的速度來回收縮。一般情況下,直到兩小時候,奴隸才會被活活痛死。
除了人皮,從地下室當中抬出來的,還有經過初步洗曬,渾身上下凝結着鹽霜,帶有暗紅色辣椒碎末。已經干縮得只剩下原來三分之一大小的數十具人屍腌肉。
“你不是一直在問我們為什麼而來嗎?”
軍官走下台階,冷冷地看着仍然緊抱死者頭顱的老人,指了指擺在空地上的人皮和腌肉。譏諷地說:“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能不能告訴我這些,又是什麼?”
“他們是奴隸,他們全都是奴隸”
老人怔了怔,旋即瞪圓雙眼張口咆哮:“你們難道不明白什麼是奴隸?他們只是用來消耗的工具和玩物。他們什麼也不懂。我花錢買了他們,他們就是我的”
一片安靜,沒有人回答,只能聽見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沉重呼吸。
“奴隸”
軍官淡淡地搖了搖頭,表情一如既往的冰冷。他慢慢走到旁邊抱着男嬰,渾身顫抖的女人面前。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嬰兒光滑柔嫩的臉蛋,微笑着說:“奴隸的確不可能要求得到與平民相同的權利。既然如此。從現在開始,你們都將成為奴隸”
“你,你瘋了”
老人雙眼暴張,難以置信地連聲驚怒道:“我,我是軍屬。是皇帝陛下頒昭認定的軍屬。我兒子是帝國第二軍團”
“帝國第二軍團的上尉隊官”
軍官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不無譏諷地嘲笑道:“你顯然還有搞清楚狀況。皇帝已經死了。王宮裏發號施令的人,再也不是過去那個唯唯諾諾的蠢貨。至於你們雖然沒有實際的貴族封號,卻佔據着只有貴族才有資格享受的一切。現在,應該把它們全部交出,還給原來的主人。”
“交給原來的主人?”
老人喃喃着,目光開始變得迷離。
他實在不明白軍官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對這些突然出現的帝都的外來軍隊沒有一絲好感。這些人看上去冷的像冰,硬的彷彿石頭做成的雕塑。從最初的帝國官員大清洗直到現在,很多熟識的人都被抓進刑訊所。那些頂端架着機槍的武裝卡車,不分晝夜往返於王宮和各條街道。城市裏隨時都能聽到零星的槍聲,從王宮大門左右兩端豎立起來的木杆,一直通往城外。
由於全城實行軍管,沒有人能夠出去,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那些掛着屍體的木頭杆子究竟鋪到了哪裏?可是隨着周圍鄰居的房門被不斷砸開,一個個原本屬於帝國中堅階層的軍屬被押解上車,很容易就能計算出在這場混亂中究竟有多少人被抓。他們可能沒有全部被殺,但誰也說不清楚他們什麼時候會死。誰也不明白那位王宮的新主人究竟在想些什麼。
他做事情似乎根本不考慮後果,也從不計較在外征戰的近十萬名原帝國士兵。野蠻、瘋狂、暴力、殘忍但是非常有效。至少,現在帝都里每一軍屬都將他歸類於傳說中嗜殺凶暴的魔神。他大概根本就不看重什麼平民,單純只是需要一個白骨累累的死亡城冢。如果我們這些人被全部殺光,最高興的或許,會是那些擁擠在貧民窟,連飯都吃不上的窮鬼奴隸吧?
等等,奴隸?
忽然,老人渾濁的眼中閃爍出一點驟然凸現的精光。他猛地想起在曾經看到過,那些被抓的人當中,除了自己認識的朋友,其餘的似乎都是軍屬。
想要從外表判斷奴隸和軍屬並不困難。
前者很黑,由於缺水,皮膚表面永遠矇著一層厚厚的污垢。衣衫破爛,大多數人都赤着腳。長時間營養不良,使他們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顯蒼老。無論在任何人面前,永遠都是唯唯諾諾,縮手蜷腳的卑微形象。
絕大部分軍屬都穿着灰綠色的棉質軍服。這種帝國統一配發的免費服裝,甚至連六歲孩子的型號都有縫製。除了這些,還有很多細節上的部分可供參考。總而言之,奴隸和軍屬的區別很大,一眼就能看出。問題是在那些被抓上卡車的人群當中,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奴隸的影子。
儘管已經上了年紀,但在這個問題上老人絕對不會弄錯。
想到這裏,又看看被士兵們從地下室里翻出,堆放在院子裏的人皮和腌肉,老人心裏忽然湧起一種非常不妙的感覺。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輪胎碾壓地面碎石的粗糙聲響。剎車,熄火,很多人從車上跳下的動靜幾分鐘后,一群新的闖入者從炸開的大門裏走進,團團圍站在老人面前。
人,很多。
除了兩名帶隊的士兵,剩下的都是衣衫襤褸的奴隸。
相比魁梧健壯的華夏領士兵,他們顯得尤為矮小、瘦弱。正如老人先前所想那樣,他們當中沒有任何人穿鞋。這種屬於人類正常服裝之一的東西,對於他們來說實在太過奢侈。每個人腳底都有厚厚一層硬繭,即便是踩在鋒利的玻璃碎片上,也無法造成任何划傷。天氣已經變得寒冷,很多人身上只披着一塊薄薄的爛布,還有的人甚至也沒有穿。他們似乎已經習慣於這種簡單粗陋,連最基本遮羞標準都無法達到的裝束。
然而,所有奴隸手上都握着各自不同的武器頂端削尖的木棍、粗如胳膊的棒子、廢墟里隨處可見的螺紋鋼筋、用廢鐵片磨成的刀子也許是覺得自己的武裝程度還不夠,有些人已經彎腰撿起散落在地面上的玻璃碎片,小心翼翼地捏在手裏。
每一個人的眼睛裏都燃燒着熊熊烈焰,他們嘴唇抿得很緊,面頰上被綳直的肌肉顯示出口腔內部的牙齒被緊緊咬合在一起。長時間的飢餓,使他們眼窩深陷,凸顯出過於寬大的顱骨。現在,一雙雙眼睛投射出如同黑色暗夜中徘徊,比腐狼還要更加熱切,更加瘋狂的幽幽寒光。它們像銳利的刀子,像緊咬皮膚絲毫不放的螞蝗,在所有被槍口指對的軍屬身上遊走。瞪得發紅,眥裂得快要出血。
“不,你們不能,不能這樣做”
望着這些闖進自己家中的不速之客,老人彷彿明白了什麼。他的臉色驟變,掙扎着想要從地面上站起,滿面恐懼地亂搖着頭,朝站在旁邊的軍官連滾帶爬猛撲過來。尚未沖近,已經被守候在附近的兩名士兵趕上,揮舞槍托重重砸上下頜,將整個人打得仰面倒翻。
突如其來的變化,使被圍在院子中央的軍屬頓時爆發出陣陣騷動。很多人神情激憤地想要衝出攙扶老人,然而從周圍伸出,正指腦門或者胸口的突擊步槍,立刻讓他們明白過來在這種時候,老老實實閉嘴保持安靜,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一個站在人群中間,個頭很高的中年男奴大步走上前來。他的頭髮剃得很短,顴骨很大,腰間圍着一塊破破爛爛,已經無法分辨出本來顏色的骯髒裹布。赤luo的上身瘦骨嶙峋,顯出一根根從深褐色皮膚下面凸起的肋排,右手握着一把綁有裹手的寬刃菜刀,左手緊握成拳,胳膊上端還繫着一條顯然是用作區別身份的紅色粗布飄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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