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客棧異事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客棧缺了一塊門板的地方直直射到了酒保臉上。酒保正面帶微笑地趴在桌上睡覺,看樣子應該是正在做美夢。
門口走進一個與之相同打扮的小二。只見他走到酒保桌前,輕輕踢了踢桌腳,然後又推了推酒保,“起來了,換班了,要睡到工房睡去,別在大堂影響生意。”
酒保打着哈欠罵道:“滾你個犢子,老子剛夢到個貌美如花的小娘子願意給我當媳婦,堂都沒拜就被你吵醒了。你賠老子一個媳婦。”
說著酒保指了指壞了的門,又指了指桌上的銀兩,說道:“昨晚上兩個醉鬼在店裏吵架,把門都弄壞了,這是其中一個醉鬼賠的修理費。”
交代完了工作,他又對小二說:“角落那位客官你別去打擾,如果他有啥要吃的要喝的就給他拿。他可是進門就丟了一大錠銀子。”酒保怕小二招呼不周,特意強調了一遍。
“你小子,一人一天的班,你讓我頂了你兩天。害我連續熬了五天,等我睡飽了再來收拾你。”說著酒保便打着哈欠從櫃枱后的布帘子裏鑽走了,小二這才發現角落裏坐着的蓑衣男人,以及不遠處被劈成兩半的木門板。
“這,這,這……”小二也不知該怎麼說,於是在心裏暗自嘀咕:這麼整齊的切口,怎麼可能是兩個醉鬼打架,這分明是神仙打架。
幸好昨晚當班的不是我,不然我這小膽,早嚇破了。嘀咕完他就把門板收拾了一番,然後到客棧斜對面的木匠鋪裏面瞎嚷嚷去了。
兩盞茶的功夫后,小二身後跟着個木工師傅朝客棧走來,木工師傅肩上扛着木門,腰間挎着工具。隨着他的腳步,腰間工具一晃一晃的,顯得特別有節奏感。
木工把門板豎到一邊,又走到缺了門板的門口端詳了一會,轉身和小二說了幾句后就走了。
不多久,師傅找來了幾塊大小不一的小木板,這才開始了安裝工作。小二在一旁看不出什麼道道,乾脆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曬起了太陽。
不知過了多久,木工師傅打開又合上,打開合上,反覆試了幾次安好的門,對門口的小二說道:“修好了,給錢。”
小二這才從門口台階上起身,在懷裏左摸右摸摸出個錢袋子,然後把裏面的銅錢全倒了出來,遞給了木工。
木工臉色瞬間不好看了,開口罵道:“你小子不厚道,這麼點只夠材料費。我這可是折騰了一上午。”
小二又在身上左摸右摸,不知道又從哪摸出幾個銅幣,又遞給木工。本公惡狠狠地接過錢,哼了一聲就走了。
待木工走遠后,小二又從袖口裏摸出了一把銅幣,然後轉身進店坐在一張桌子旁邊數,一邊數一邊把它們裝進剛才的空錢袋。
紮好錢袋后,小二用手搓了搓,又放在嘴唇上親了一下,這才高興地將其塞到懷裏。然後繼續坐在桌子邊傻笑。“再湊一百二十文,我又可以兌一兩銀子,距離我的娶妻夢又進了一步。”
小二把早上酒保交接的賬目又理了一下,“不錯不錯,這次修理費賺了近六百板銅子。要是多修幾次……呸,呸,呸,說啥瞎話,這神仙打架……我這樣的光想一下都后怕,要是真見到了,還不得直接嚇尿了。萬一一個不小心,哪位神仙大爺一個失手,我不是……”
小二一邊在愁自己的娶妻錢,一邊在愁自己的小命,正愁得入神的時候,一聲叫喚打斷了他的思緒。
“小二。”角落裏的蓑衣男人叫了一聲。“來咯,客官有啥吩咐,小的這就去準備。”小二一邊小跑着過去,一邊理了理搭在肩上的毛巾,同時笑臉相迎地應答着。
“客官?”約過了半炷香,蓑衣男子依舊沒再說一個字,小二隻可以試探性地再次開口,“客官?客官有啥吩咐?”
蓑衣男子這才輕輕擺擺手,示意小二離開。小二連忙給他鞠了個躬,直起身道:“小的就先退下了,客官有啥吩咐隨時叫喚。”
說完,小二便轉身走到剛剛數錢的桌子邊上,剛要坐下,一個非常顯眼的東西映入了他的眼帘。那是一個比蠶豆還大的蜘蛛,通體黑色,腹部有點紅色的蜘蛛。
小二嚇了一跳,細細觀察后他才發現蜘蛛已經肚皮朝天,死得不能再死了。小二連忙檢查自己的身上是否還有蜘蛛,畢竟那隻死蜘蛛所在的位置,就是自己起身招呼蓑衣男子前所坐的位置。
再三確認過自身安全后,小二這才從櫃枱帘子后拿出掃帚、撮箕,把客棧的地認認真真打掃了一遍。這一掃不得了,五個大蜘蛛的屍體被從各個角落掃了出來,隨之又掃出了幾粒豌豆。
不對勁,這不對勁。小二心裏有些慌,他雖不會武功,但不是個傻子。一隻毒蜘蛛出現在客棧可以說是意外,五隻同樣的毒蜘蛛死在同一個客棧,這絕對不可能是意外事件。
很顯然,客棧被人盯上了,從昨天晚上酒保輕描淡寫的醉鬼打架,到今天上午的毒蜘蛛事件,這一系列的事情聯繫在一起……再回想起灑保給自己交代工作時所說的話,小二不由地將目光轉向了蓑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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蓑衣男子坐在大廳最角落的位置,面向大廳的角落,從哪個方向看他都不能看清全貌,一身黑袍,頭戴斗笠,盯着一杯酒看了一上午,叫喚自己又不點東西,又不吩咐啥事。
莫非,莫非這些事都是衝著他來的?小二心跳咯噔了一下,看他這身打扮,就算不是武林高手也是個行走江湖的的浪人。遇上啥事的話,就算打不過,脫身絕對沒啥問題。可我是店小二來着,又不會武功。萬一真動起手來,東西打壞了不說,一個不小心小命都給我拿走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小二萬分着急,且無助地思考着。許久,他才下定決心,於是轉身進了帘子後面。他決定把自己的猜想告訴酒保,並且把自己打掃發現的東西一併端進去給他看。
小二把撮箕放在酒保床前的地上,又把掃帚靠牆豎好,這才輕輕推了推正在熟睡的酒保。“醒醒,快醒醒,出事啦。”
小二一邊搖晃一邊邊低聲說道:“別睡啦,真出事啦,哥,真是我親哥啊你!”酒保操着朦朧的睡眼罵道:“你個龜孫,剛打擾我娶媳婦就放過你了,現在又把我上春香樓的夢給攪和了。錢都給了,花魁都抱懷裏了,你個龜孫,你賠我銀子,或者你賠我花魁。俗話說,寧毀十座廟,莫毀一門親。你這一上午,毀了我兩頭親事了。”
酒保還要繼續罵,小二推了他一把,“親親親,親你個大頭鬼。你看看這是啥?”酒保揉了揉眼睛,然後順着小二手指方向看過去。“呀?哪來的?”酒保問道。
“這貨奇毒無比,被咬上一口神仙都救不了。你趕緊拿走,我可還沒活夠呢,拿走拿走。”灑保說著往後退了兩步。
“怕了吧?說實話,我也怕。經我細心觀察,發現它們都死透了我才敢把它們掃起來。這不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端過來找你商量嘛。”
小二繼續說道:“雖然我沒啥見識,但我絕對相信這東西是稀罕貨。你看這黑里透紅的顏色,蠶豆還大的個頭,並且是五隻同時出現在咱們這,難道不奇怪嗎?”
酒保思索了一下,然後回答道:“確實不尋常,這樣吧,咱們逃跑吧,小命要緊。”說著就要撒腿跑。小二一把拉住他,說道:“你小子屬兔子的呀,要跑也不是現在跑。外面不是還有那個奇怪的客官嗎,我猜想這一切一定是沖他來的,只要咱們把他勸走了,興許就沒啥事了呢。”
酒保看了看小二,誇道:“你小子挺聰明嘛,這麼快就想到解決辦法了。”接着變了臉,說:“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呢。萬一攆得他不高興了,一刀把咱劈了,那不是想跑都跑不了了。你想死就自己去吧。”
小二發現酒保說的也不錯,一時之間也沒啥合適的主意。正在此時,外面傳來了一聲吆喝:“這啥情況呀這?老娘花錢雇你們幫忙開店,你們就是這樣開的?”
一個年約三十的女人站在大廳里吼了起來,“都快正午了,還在冷鍋冷灶的。客人聞不到飯香,能進店吃東西嗎?就算客人不吃東西,你們自己也不吃的嘛?”
小二和酒保聞聲,便趕快從帘子後面鑽出來。快步跑到大堂中,低着頭聽着女人的訓斥。女人訓了一會,見酒保和小二都低頭不語,便不再說什麼了。
接着她從身後掏出一個紙包扔在了桌子上,繼續說道:“老娘出趟門都想着給你們帶吃的,你們倒好,氣死我了。”說著她便要上樓去了。
“掌柜,您等會。”小二叫道。“有啥事么?”女人轉身,同時止住腳步問道。小二笑了笑,然後又收起了那勉強淡定的神情,露出了一絲不安。說道:“掌柜您稍等一下,小的給您看點東西。”說完他便鑽入櫃枱后的帘子裏,把那個裝着死蜘蛛的撮箕端了出來。
小二把撮箕遞給了女人,女人很淡定地接過,然後抓起一隻蜘蛛仔細看了看。“不錯不錯,確實是好東西,可惜死了,活的會更值錢。給你們倆帶的燒鵝,就不從你們月錢扣了。去,給我拿個壺弄一壺酒過來。”
女人指了指小二,小二馬上跑到櫃枱里捧了個小酒罈出來,遞給了女人。“打開壇口呀,笨,瞎杵着幹嘛。”小二這才把灑壇打開,女人把蜘蛛一個一個撿起來,吹了吹灰,然後丟到酒罈子裏面泡酒。
“封起來,藏到你們工房床腳下去。別嘴饞,這東西可不能喝,你們誰喝下去,就等着見閻王吧,我可救不了。”女人叮囑小二把酒罈封好,小二又按照女人的吩咐把酒藏了起來,又屁顛屁顛地從帘子後面鑽出來。
“還有啥事嗎?”女人見小二和酒保都有話要說的樣子,乾脆自己先問了。“掌,掌柜的,我覺得咱們客棧遭賊人惦記了。為了咱們的小命,我……我想……”
“每月多加兩百文。”女人伸出兩根手指。“不是錢的事,這是事關生命的大事。”小二說道
“多加三百文,再不夠你就先出去避避吧,過了這個月再回來。你跟了我也兩三年了,我也未曾虧欠過你不是嘛。”女人淡淡地說道。
“那,那麼……那掌柜的保重。小二藉著說道:“這是……這是昨天夜裏兩個醉鬼在此鬧事打壞了門,換門剩下的賠償……”
小二說著便把之前換門所剩下的幾百文錢交了出去。然後給女人鞠了個躬,“那,掌柜的,小的就先走了,下個月來。”
“接着,你省下的錢,就歸你了。”女人又把錢輕輕拋給了小二,小二雙手接着自己剛遞出去的錢袋,轉身走了。出門的時候,他捏了捏錢袋,臉色更加凝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