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租鋪子
既然程聞人已經開始幫他打聽鋪子,白鑫回到家,就跟家人說了欲租鋪子的事。
白家人都是知安天命的性格,如今賺的錢,已經很知足了,哪裏敢想什麼租鋪子,一個個聽了后都嚇了一跳,唯恐賠了錢,幸而如今見識了白鑫的本事,已為他馬首是瞻,強忍着將反對的話吞進肚,一致看向曹氏,曹氏愁眉苦臉,嘴巴開開合合,最終只沒什麼底氣問了句,“租鋪子要不少錢吧?”
她不是一味反對,白鑫已經很知足,忙走過去抓住娘的手,似在給她傳遞力量,“娘,如今兒子我已經賣出些名堂,只恨僅有一個小小攤子,未必入的了那些豪門貴婦的眼,若是開了鋪子,這買賣更加正規起來,且選的地方也是繁華的,人來人往,還愁沒有生意?”
曹氏本就不是多聰明,見兒子掙錢養得這一大家子,早放出了權,任他當家,只是難免擔心問個一兩句,就被白鑫三言兩語安撫了,心中略定,不忘囑咐,“你要租鋪子,娘也不反對,只是這地點門面,一定要選熱鬧的地方,且提前向著四鄰打聽打聽,風水是否好,有沒有什麼禁忌,你別看都是人多地段,這有的鋪子就是不行,許是衝撞了什麼,好比以前咱們鎮上的‘甄萬堂’,左右兩邊都顧客成群,偏偏他家冷冷清清,好似瘟神纏身一般,這樣的,就是沒有財運。”
“是是是!”白鑫笑着一一應下。
沒幾日,程聞人就回了信,看他笑吟吟的,一副得意樣子,見了白鑫,竹筒倒豆子似的和盤托出,“替你問妥了,問妥了,那鋪子就在潘樓街上,周圍繁華熙攘,挨着潘樓酒店,每日五更方合市,再往東去又有五更點燈,至曉即散的鬼市,知你賣胭脂水粉,那地方往南,則是桑家瓦子,近北則中瓦,次里瓦,大小勾欄五十餘座,亦有妓館,一直抵新城。”
白鑫聽了,眼都直了,心中反而有些膽怯,都不敢問價錢了。
程聞人沒察覺到白鑫略有扭曲的五官,還在滔滔不絕,“而且那處租金也不貴,之前那家是賣鶉免、鳩鴿野味的,前一陣子吃死了人,才不得不關門,立刻就被好幾家盯上了,不過有的人怕晦氣,且之前吃死了人,再干吃食買賣,總歸不好,我想着你賣胭脂水粉,重新粉刷一遍,也不是入口的東西,應該礙不得。”
白鑫好似百爪撓心,一直聽他說租金不貴,可想也知道,倆人金錢觀念不同,偏偏對方還不說到底多錢,只一個勁地說如何如何,白鑫真恨不得掰開他的嘴,將具體價錢掏出來。
“那是個三層小樓,一樓是門面,二三樓可以住人,你那一大家子也保證住的下。”程聞人鋪墊夠了,總算伸出兩根手指比了比,“房租一年才二百四十兩。”
饒是白鑫有思想準備,聽了那價錢心中也是咯噔一聲,二百四十兩,都快趕上一個小官的年俸了,且價錢是他們現在租的房子十倍不止,他心中喜愛那處地方,只是如今家中存的錢,統共也才一百兩左右,還不用說要預留出重新粉刷鋪子,和購買香料的錢。
他心中戀戀不捨,但也沒可奈何,就要拒絕。
程聞人看出他意向,忙說:“你別這麼快就回絕了,我跟那主家也談過了,那人說最低可以按季交,每三個月交回錢,一次只要六十兩,只要按照約定時間交上就好。”
“真的能按季交?”白鑫聞言,眼中一亮,心思跟着活絡了,若是每次六十兩銀子的交,他手底下的錢就靈活了,雖投資大了,但之前他擺攤子,幾個月下來也賺了近百兩銀子,沒道理有正經八百鋪子了,會反而沒之前好。
程聞人也跟着他笑,“那是自然,我家跟那人也是相熟一場,這點事不在話下。”
白鑫簡直不知怎麼感謝他了,當即約好晚上去那條街看看。
晚上一看,這潘樓街果然熱鬧,屋宇雄壯,買賣衣物書畫珍玩犀玉,又有賣珍禽異獸的,應有盡有,且不遠處就是大小瓦子,載歌載舞,熱鬧非凡。
程聞人指着一處門戶緊閉的鋪子說:“就是這家,格局你參考旁的就行。”說完,又往上指了指,“二樓三樓可以住人,兩層約有七八間屋子,閑下來的,還可以當倉庫使。”
白鑫藉著隔壁一家賣玉器的望了望格局,喜這屋子四四方方敞亮規整,且看各個鋪子都是生意紅火,迎來送往,心中便有八分認定了此處。
“這處地方當真好,但你容我考慮一天可否?明日一早給你答覆。”
程聞人點點頭,“這種大事,自然要考慮清楚。”
他說完,又指了指前方,道:“我帶你去我家鋪子逛一逛。”
白鑫恭敬不如從命,跟着他溜溜達達往前走,走了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就見一門面廣闊的綢緞莊出現在眼前,通體氣派,寫着“錦繡布莊”的古樸招牌,端正掛在上方,裏面有夥計見了程聞人,忙迎出來恭恭敬敬叫了聲“二公子”。
程聞人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去忙吧,我帶我朋友隨便看看。”
那夥計忙點頭哈腰應是,偷偷看了白鑫一眼,表情古怪,不用猜就知道正心中奇怪他家公子多前結識了個這麼窮酸朋友。
白鑫隨意看了看,見各種綾羅綢緞,花樣精緻美麗,顏色染得鮮艷漂亮,就是白鑫看了,也忍不住想要買塊布回家做衣裳。
晚上,白鑫回了家,他跟程聞人吃了些酒,這會有些醉醺醺,飄飄然,大姐忙給他煮了碗醒酒湯,白鑫喝下后,清醒了許多,他止不住笑容滿面,興緻勃勃
地跟家人說新鋪子的事,他現下雖還帶着酒意,但也知不能給他們說要多錢租金,只胡亂說要百十來兩銀子。
眾人聽了,直倒吸一口冷氣,嘖嘖嘬着牙,唉聲嘆氣說京城真可謂寸土寸金,白鑫咽了口醒酒湯,看了下眾人反應,心說若告他們實際價錢,他們非嚇昏過去。
曹氏等人知道這處地方是程聞人給找的,且還能按季交錢,心中略略放心,一個勁地念叨他的好,又為他求菩薩保佑。
白鑫仔細考慮一夜,覺得那處地方並無不妥,且過了這個村怕是沒這個店了,第二日一早就跟程聞人說他要租下那間鋪子。
程聞人也跟着喜不自勝,好像是他要開店似的,忙跟着跑前跑后,聯繫了那鋪子房主,雙方都想着趁早,於是轉天,由程聞人當見證,白鑫和房主賃房文契,定的是一年,卻講明按季交付,寫好后,三人簽字畫押,各自收着一份。
那房主姓謝,面闊口方,語言常笑,能說會道,接過六十兩銀子后,看也不看就收進懷中,嘴裏一個勁地誇白鑫,“白三郎一看就是老實忠厚的人,又是程二少爺介紹的朋友,鋪子租給你我也放心,又聽說是賣胭脂水粉的,也不至於將我屋子弄得烏煙瘴氣,我在這裏提前祝白三郎生意興隆,到時鋪子開張,可還要討杯酒跟着沾喜。”
白鑫連忙叉手應是,等這房主走了,白鑫忍不住狐疑問道:“這人當真連那錢看都不看一眼?”
程聞人搖着扇子猛地扇了扇,遮住了半張臉,“他手底下房子多,想來不在乎吧,再者,你是我朋友,難道他還擔心你混了假銀子不成?”
白鑫想了想,可能對方真是看在程聞人面子上,也就將這小事丟過不提,而是專心看起來鋪子。因這鋪子之前是賣吃食的,確實有些髒兮兮,頂上油膩膩,黑漆漆的,屋中傢具一件不剩,聽說之前那主家吃上了官司,只得將鋪子裏能賣的都賣了,這樣倒也方便白鑫收拾。
他也不敢耽誤,這耽誤一天,簡直是在燒錢,急匆匆就要往外走,心中盤算着又要僱人重新粉刷,又要定做些傢具,還要製作招牌,積存上架貨物,他歉意地衝程聞人拱了拱手,“這次有勞聞人兄,待我鋪子開張,定好好請你去潘樓酒店吃酒,只是我今日實在還有事情要規劃。”
程聞人知他賺錢不易,也不惱,反而催他快走,又說遇見什麼麻煩,可以去前面錦繡布莊找他。
白鑫將鋪子鎖上,腳下生風,轉眼就走沒影了。
程聞人也溜溜達達往自家鋪子走,待他回到錦繡布莊,剛剛那個謝官人正等着他了,“程二公子,你可回來了。”
說完,掏出懷裏的布包,正是剛剛白鑫給的六十兩銀子,他一把遞過去,“程二公子快收好,這錢我分文未動。”
程聞人接過來,也是看也沒看,就放在了身邊的桌上,他叉手鄭重道:“謝官人,這次多謝你了。”
“不敢不敢,我並未出什麼力氣,這房租二公子也你提前給了,我不過是跟着配合你一下,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他說完,又看了眼程聞人,見他眉眼帶笑,忍不住問:“不過我想不明白,那人既是二公子的好朋友,為何不跟他直說,也好叫他知道欠着你的情,若不然,他哪裏知道,這潘樓街上的鋪子,別說按季交錢,就是一年一年交錢的,都少。”
提起白鑫,程聞人有種與有榮焉地自豪,眉眼彎彎,帶着濃濃笑意,“他那人,是不喜欠着別人情的,且他做事按部就班,就是再喜你那鋪子,他拿不出來錢,也不會勉強向別人伸手借錢。我能幫他呢,就幫他一把,最好神不知鬼不覺,他心中也不會存了芥蒂。”
謝官人聽后,心服口服,似想起了什麼,忍不住感嘆道:“程二公子待朋友當真誠懇,這天下間商人,哪個不是利字當頭?像二公子這樣的,真是鳳毛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