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新難(下)

第446章 新難(下)

接上回,澄澄較勁搞砸了一堆事情,我正想着高辛辭真是“大發慈悲”以德報怨,條件無非一個我、還挺感動的時候,突然又想到另一個問題。

“所以出了這種事你們怎麼不早告訴我呢?鬧成這樣了動靜應該不小啊,我為什麼一點風聲都沒收到?”我十分不解道。

而陳伊寧皺了皺眉,頗為無奈:“我也想啊,可你家小高第一時間把我們叫過去,左嶠和朱文青上門請人的時候跟綁架似的,我敢說個‘不’字、他都能當場撕票了,我以為他是不想讓你擔心吧,就認了,也是前兩天事發了才琢磨過來。”

“琢磨出什麼?”

“他就是想拖時間唄,你要是知道早了,提前收拾了魏德浮這局不就破了?海運生意又不是只有高家能做,從津海調船過去時間也夠了,違約金你肯定不用賠了吧?這是其一,其二吶撻將軍沒了巧克力這個棋子還不就只能用你?要是做上瑪笪政府的生意,那六十億你不差掙回來的,還能賣個人情,簡直沒有壞處全是好處啊!但只有你不知道,小高才能抓住你把柄逼你回臨江,你說是不?”陳伊寧嗑着瓜子硬憋着笑道。

我差點再一口氣噎過去,捂着胸口腦子發懵,心想真是奸商啊!哪有這麼奸的!我騙他感情他要我命啊?至於嘛!前兩天睡我的時候還裝那麼好,合著心裏還惦記着大招呢!

而澄澄得知此事的表現就更刺激了,深吸一口氣,一個“啥”字拖了好長的調。

路澤沄鄙夷的嘖了兩聲:“還啥呢,人家把你賣了還幫人數錢,跟高辛辭鬥了這麼多年都不長記性,他天生的奸商,那能是好人么?你惹他?那你就準備給你姐出嫁妝吧。”

澄澄哭喪着臉抱住我手臂:“不行——”

我亦欲哭無淚:“我也不想去啊——”

“我看啊,你要是實在不願意就算了,違約金比嫁妝便宜啊!”陳伊寧見我倆這樣徹底綳不住了,仰着頭哈哈大笑,好一陣才鬆快了,往我手上拍了下:“算了不逗你了,不然我去趟瑪笪,看能不能給你說和,我家老爺子在那兒還是有點話語權的。”

我略想想,很快還是搖頭:“得了吧,公家一直盯着你動向,瑪笪什麼地方啊?你回去擺黑幫千金的架子給我撐腰,第二天就得鬧事,真出了問題就慘了,我可不想被路院長抓走做活體研究。”

“就你那精神,我怕我還沒下刀你就嚇死了,還是直接下管葯做大體老師的好,至少保證前兩年是新鮮的。”路澤沄聳了聳肩。

我一面指着他一面誇張的扯嗓子:“你看!這人講理嗎?他只講你啊!”

陳伊寧稍一思索點了點頭:“嗯,其實我剛才也就是客套一下。”

我:無語。

澄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那你們這麼早來幹嘛?上山還得兩個小時呢,大半夜不睡覺跑來我家、光接孩子有那麼急嗎?”

路澤沄擺擺手:“蹭吃蹭住啊,我們昨天晚上就到了,還在客房睡了一會兒呢,你們家飯那麼好吃,多蹭一頓是一頓。”

“哼,那可好了,趕上了,今天還能吃席呢。”澄澄癟了癟嘴。

陳伊寧才想起來了,眼底也多了點無奈,使了個眼色,底下人就都出去,她湊近了些:“這件事跟你有關係嗎?”我照實點頭,陳伊寧登時長嘆:“罷了,我能理解,我只管我家向著你就好,好歹孩子在你手底下長起來的,傅疏忱那邊、我就不管了,他原先就站在優勢下。”

“我做什麼事都跟我哥沒關係,只要二叔不讓他參與,我都會避着。”我垂首道。

可能覺得氣氛太尷尬了,路澤沄緩緩探過頭:“其實偶爾攻擊一下下他也行。”

話音剛落就被我和陳伊寧一起推走。

七點的鐘聲響了,外面喪事敲敲打打的聲音也響起,二房的人恰好過來報信,被李世榮領進來,說是我送過去幾個幫忙的他們收一半就夠了,二太太的喪事二叔定了,小辦即可,我病着,就別去了、省的晦氣,澄澄留着照顧我,也不用折騰了,舟止等喪事跟着走完了就會送回來給陳伊寧。

我苦笑,他是真不藏着了,這個世界上誰會說自己母親晦氣呢?我還真是幫了他,唯一難交代的只怕就是三奶奶那邊,不過我不去見她就罷了。

澄澄毫不在意,聽見這些只有解氣,當初他剛回家就被人做局摔下馬,差點斷了腿,時隔這麼多年大仇也算報了,我沒話就輕拍拍他,心裏念着點臨江的事。

我哥是早飯過了才領着舟止來的,嫂子和清雲哥也抱着舟意跟上,“擔心”大抵跟路澤沄是一樣的,兩家相見尷尬的很,我哥倒不在意,他還沉寂在葬禮的難過上,我本來識相想躲,出去透透氣,他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上了,在我身後並不看我,也不說話,我於是只當他“同病相憐”,偏偏擦肩而過時又開口。

“你開心嗎?”他低聲問我。

我怔住,回過頭不免恥笑:“這個問題好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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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玩。”我哥不看我,兀自低着搖了搖頭:“以前你不管受了什麼委屈都會告訴我,為什麼這次沒說?”

“哥,我靠過你啊。”我失笑,搖搖頭又要走了,再次被留下。

他極固執的:“所以是真的覺得解氣嗎?”

“是!那又怎樣!”

我不知從哪兒竄起來的無名火,我不想這樣,說完就後悔,但世界上是沒有後悔葯這種東西的,我哥是無辜的,可轉念一想,我也無辜啊。

我又想走,被我哥拉住,摟着肩膀抱進懷裏,輕輕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輕輕的,就摟着的那一刻很重,但不是生氣的重。

我哥好像哭了,熾熱的淚珠落在我肩上燙得很。

“那就這樣吧,我不怪你,也不指望你能原諒我,我知道你靠我的時候什麼都沒得到……”我哥悄聲說,難得的帶着哽咽:“可是以後,能不能跟我說?我有時候真的難堪……我不知道你們在斗什麼,不知道私底下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怎麼能解決,我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是和睦的,但最後突然失去誰、我真的沒辦法……為什麼就只瞞着我呢?他是我爸你是我妹妹,無論誰輸誰贏,結果難道會跟我沒關係嗎?我真的不理解……”

我心一下軟了,我永遠不該對我哥有什麼怨言,畢竟他是真心疼我的,我腦子裏太亂了,使勁搖了搖才把奇怪的想法扔出去,遲鈍的伸手抱着他,深吸一口氣才冷靜下來,又是笑。

“哥,我從來不覺得你有什麼錯,何談原諒呢,我只是……我只是想,這個世界上,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對另外一個人、靠着他的時候也要為離開他做準備,我沒有那麼多自信,堅決的認為對方會永遠做自己的大樹,我這樣想,只是長大了對吧……”

“對不起……”他跟我說。

我昏昏沉沉的,不明白這三個字的意思。

我好像又病了,在離開那個懷抱以後。

回到茶水間,舟止見到爸爸媽媽自然是開心的,但被陳伊寧捂着嘴,因為喪禮期間大家都要很難過,不可以大喊大叫的,舟止不明白,他沒有見過二太太,也根本不難過,他甚至不知道死是什麼意思,即使陳伊寧告訴他,死就是一個人徹底離開這個世界,再也不回來了,他也不會難過。

舟意吵着要我抱,小臉埋在我肩窩裏跟我說,她上山的時候都看見了,只有爺爺和三太奶奶不開心,大人們都很無所謂,還有人在笑,於是她也想笑,但被打手心了,她很委屈。

是嗎?我淺笑,跟她說那所有人都該被打才對。

時間推移的很快,我把孩子們都安頓好以後歸雁庭就開席了,我去的晚了點,七八天了,終於才在一桌上再次看見二叔,簡直恍如隔世,他瘦了很多,頭髮也蒼白了,眼窩深深凹進去,沒什麼話,只有氣無力的招呼我坐下,我以為二奶奶死了他會很開心的,原來也是這個樣子,我哥挑揀着桌上的東西讓他吃點,他也總是搖頭,最後乾脆把筷子放下了。

“時時,你多吃點蓮子吧,補氣血的,我看你也沒什麼精神。”二叔突然跟我說。

我才注意到我已經朝着他發獃很久了,這會兒才慢悠悠的拿起筷子,但也沒什麼食慾,隨意扒拉兩下又算了。

我哥見狀,手肘戳了戳嫂子,嫂子端着尷尬的笑,拉了拉二叔的衣袖又指指自己肚子:“爸,我一直沒告訴您呢,我又懷孕了,三個月了,之前情況不太好,我和疏忱去醫院打保胎針,也怕留不住、空歡喜一場就沒說,但前幾天去醫院,醫生忽然說好了,現在沒什麼問題,我想是不是奶奶在保佑我們呢……”

二叔才打起精神,回頭看着嫂子頗為無奈:“這種大事怎麼能瞞着,你的身體好了孩子才能好啊,剛才還跟着上山,一會兒祭禮你就別去了,不然太辛苦,疏忱留着照顧你吧。”

嫂子扶着肚子,連忙擺擺手:“別、我自己可以的,疏忱是奶奶唯一的孫子,他怎麼能不去呢,我跟時時待在一起就好了呀,正好也多陪陪舟意,別讓她吃肚子裏小弟弟的醋。”說罷她便笑着看我,拚命沖我使眼色。

我當然起身表態,二叔看我一眼也點頭,擺手讓我坐下了,偏偏在這個他稍好點的時候、管事新上一盤東坡肉,膩味直衝我胃裏,平時都不會這樣,獨獨今天出差錯,我偏頭捂着嘴嘔了兩聲,嗓子眼酸的要命。

之之嚇了一跳,連忙幫我拍着後背:“怎麼了?”

我難受的直不起腰,儘力壓着才能勉強睜開眼,淚水氤氳間向四周看,澄澄和哥哥他們也一樣湊過來問,這些都還好,唯一讓我擔心的就那一雙眼睛,一雙從悲傷到喜悅、立刻又陷入低谷的眼睛。

我想很快平復下來,再找一個合理的由頭,二叔應該就不會恨我,猜疑我是不是又跟嫂子一塊懷孕、有機會跟她搶着生下長子,即使這些年我僅僅一周前跟高辛辭同房過一次,難保二叔不會猜還有沒有別的,最重要的是、江以南已經死了,我再懷孕,這指向性可就太明顯了。

只可惜身體的反應太重,不管怎麼努力,我還是沒撐住,連忙衝進了洗手間,扶着檯面嘔了許久,之之跟過來扶我我才好點。

我不可能懷孕的,我吃了葯,但我知道,這種結果就算我親自給他解釋他也未必相信,懷疑的種子已經埋在心裏,故事被續寫,今天的葬禮不再是結局了,我卻還想掙扎一下,於是緊緊抓住身旁的救命稻草。

“抱我。”

“什麼?”

我捂着胸口,許久才順下那口氣,側目看着蠢蠢欲動的之之,肯定那個答案。

“抱我。”

他撲過來,不需要什麼原因,而我也在擁抱的夾縫中觀望,那雙眼一直都在,從落敗到再次揚帆,一刻不停的將人困在憎恨的怒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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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仇人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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