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會為你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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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離開已經有一天的時間了。
躺在破舊的木板床上，氣息微弱，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她走了嗎？”
一個念頭，突然從她腦海中閃過。
是啊，她已經走了吧。
都過去這麼久了，怎麼可能還會回來呢？
她們相處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艾薇幾乎每天都只吃一頓飯，還要照顧她這個病號，早就已經身心俱疲了吧。
想到這裏，赫卡忒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然而，下一秒，劇烈的疼痛就讓她笑不出來了。
自己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她這罪惡的一生，終於要走到盡頭了。
赫卡忒的嘴角，再次浮現出一絲苦笑。
一個從下城區最底層爬上來的乞丐，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一個帝國的走狗，一個大陸的毒瘤，終於要死了。
這對於帝國來說，應該算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吧。
赫卡忒這樣想着，笑聲中卻充滿了苦澀。
艾薇一定不會希望她這樣死去。
那個滿身污垢，被燒傷毀容的醜陋女人，那個總是和她唱反調的固執女人，那個即使面對她這樣的惡人，也依然能夠保持善良和高尚的女人。
艾薇是一個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人。
她不可能拋下自己不管。
如果她真的要走，早就走了，不會等到現在。
赫卡忒比任何人都清楚，飢餓，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艾薇這半個月來，一直在強忍着飢餓，把食物留給她。
不可能因為這種原因而離開。
“……一定是出事了。”
赫卡忒的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她想起自己之前對艾薇說的話，心中頓時充滿了自責。
她為什麼要說那些話？
如果艾薇真的出了什麼事，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赫卡忒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卻因為身體太過虛弱，而再次跌倒在床上。
“咳咳……！”
劇烈地咳嗽着，口中湧出一股腥甜的味道。
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必須，在臨死之前，再見艾薇一面。
赫卡忒用盡全身的力氣，撐起身體，挪動到床邊。
伸出手，摸索着牆壁，艱難地站了起來。
一步一步地挪動着腳步，朝着門外走去。
不知道艾薇去了哪裏，但必須找到她。
赫卡忒走出了破舊的木屋，在泥濘的街道上，艱難地爬行着。
她的鼻子和嘴巴里，都是鐵的味道。
每動一下，身體都會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
不能停下來。
必須，找到艾薇。
........
不知爬了多久，赫卡忒終於在下城區的角落裏，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艾薇..........
她躺在泥水裏，一動不動，脖子上的項鏈也不見了蹤影。
身上那件破舊的長袍，已經被泥水染成了黑色。
頭髮凌亂不堪，遮住了她的臉龐。
赫卡忒一眼就認出了她。
艾薇的周圍，瀰漫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那是，她在下城區中，無數次看到過的，死亡的顏色。
是鮮血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所散發出的，令人作嘔的顏色。
赫卡忒停下了腳步，獃獃地看着艾薇。體力終於無法支撐，摔倒在了泥水之中。
她這一生，經歷過無數的痛苦和絕望，但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感到如此的悲傷和無助。
像是後悔，像是憐憫；像是罪惡感，卻又帶着一絲釋然；像是恐懼，卻又像是一團微弱的火苗。
它讓她感到痛苦，卻又讓她感到一絲慰藉。
赫卡忒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種複雜的情緒。
用盡全力，朝着艾薇爬了過去。
她爬得很慢，很艱難。
終於，爬到了艾薇的身邊，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艾薇的手，很冷，很僵硬。
長時間的活動讓身上的傷口再次破開，疼痛，飢餓，失血讓她的眼睛看得不再真切了，但赫卡忒卻覺得，艾薇的臉上，依然帶着一絲淡淡的微笑，一如既往的平靜安詳。
“……你看起來，真糟糕。”赫卡忒的聲音很輕，很沙啞。
赫卡忒努力撐起自己的身體靠在牆邊，將艾薇的身體緩緩托起，抱進自己懷中。
看着艾薇，努力想要擠出一個笑容，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我早就告訴過你，你會死的。”低聲說道，語氣中充滿了自責和悲傷。
赫卡忒看着艾薇，眼前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重。
自己快要死了。
這個固執的女人，就這樣拋下她，一個人，安靜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甚至，沒有等到她親口說出那句，遲來的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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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似乎總是喜歡在人們最不經意的時刻，悄無聲息地帶走那些最寶貴的東西。些曾經被她忽視的關懷和溫暖，現在變得如此珍貴，卻又遙不可及。
赫卡忒的意識，開始逐漸模糊。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抱緊了艾薇的身體，讓艾薇依偎在自己懷中，喃喃自語道：
“……你知道嗎？”
赫卡忒看着艾薇，彷彿在自言自語，又彷彿在對她傾訴。
“我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就是這種能力，讓我從一個一無所有的乞丐，變成了大陸上人人喊打的惡人。”
赫卡忒說著，擼起袖子，露出了刻印在她手臂上的，那個奇異的圖案。
那是一個由八道曲線交織而成的圓形圖案，看起來神秘而又詭異。
“你們叫它‘聖痕’，而我，恰好擁有它。”
赫卡忒的聲音中，帶着一絲自嘲。
“背叛的神，他刻下的聖痕。”
“有了它，我可以通過許下誓言，來獲得強大的力量。”
赫卡忒至今還記得，當初那個聖痕，是如何突然出現在她身上的。
當時，並不相信神明的存在，也不想成為任何人的信徒。
所以將這個聖痕，視為自己實現野心的工具。
赫卡忒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起來。
“如果我違背了自己的誓言，我的靈魂，就會被撕裂，承受萬劫不復的痛苦。”
曾經，就是因為違背了一個微不足道的誓言，而嘗到過那種痛不欲生的滋味。
那種靈魂被撕裂的痛苦，比她經歷過的任何一種酷刑，都要可怕。
可是……
“……因為你，我又違背了自己的誓言。”
赫卡忒的聲音中，充滿了苦澀和無奈。
明明曾經發誓，絕對不會後悔自己的人生。
明明曾經發誓，會坦然接受自己最終的命運。
可是，艾薇的出現，卻讓她對自己的人生，產生了動搖。
她的善良和高尚，讓自己看到了靈魂深處的黑暗和醜陋。如同一束溫暖的陽光，穿透了赫卡忒心中長久以來的陰霾。
開始渴望，能夠像艾薇一樣，活得光明磊落，問心無愧。
可是，一切都太遲了。
她已經，沒有機會，重新選擇了。
赫卡忒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她看着艾薇，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道：
“……如果，如果有來世，如果我的靈魂，還能夠保留一絲殘存……”
那麼，就讓我，為你而活吧。
讓我........為你而活。
赫卡忒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消失在空氣中。
她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嘴角帶着一絲解脫的微笑。
赫卡忒的視線模糊了，她感到自己的意識正逐漸消散。緊緊抱着艾薇的身體，那個人曾給予她希望，現在卻只剩下冰冷。
真正的救贖，不是來自高高在上的主神的寬恕，也不是因為時間流逝而使世人遺忘了過去的錯誤。而是，來自另一個靈魂的，溫暖和光明。
帶着對艾薇的承諾，離開了這個世界。
身體，依然保持着環抱住艾薇的姿勢，彷彿在守護着她。
就在這時，赫卡忒手臂上的聖痕，緩緩泛出金光。
那金光，越來越盛，最終，將赫卡忒和艾薇的身體，完全籠罩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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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赫卡忒，在此立誓…..............…”
“我會守護艾薇，至死不渝。”
赫卡忒和艾薇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直至完全融入了周圍的空氣和光線中,最終，消失不見。
夕陽落下，天空染成一片金色，破舊的木屋、泥濘的街道、那些曾經見證苦難的石牆，都開始被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輝所覆蓋。
隨着最後一縷陽光的消逝，夜幕降臨，只留下了下城區的腐爛...................破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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