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了情(1)

第26章 不了情(1)

第26章不了情(1)

越尹:

有人說,愛會讓人盲目。

我舉雙手雙腳贊成這句話,在愛情里,我就是個又瞎又聾的貨,所以我該死我活該,所有一切都我自找的。

決定和紀時和好的那一刻,我心裏想過許多種可能,最不濟也就八年前的一切再重演一次,罷了,二十六歲的我至少知道了各種緊急避孕的方法,總不至於再當殺人兇手,也算比從前好了。我這麼安慰自己。

八年後的紀時比八年前的更黏糊,他幾乎每天都要和我見面。比起從前我們那些乏善可陳的去處,而今真是豐富多彩,連續幾個月都能不重樣。我們之間明明斷層那麼長時間,卻還是親密得彷彿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我不知道是什麼神秘力量驅使我再一次淪陷,我只知道,我又淪陷了。

如同八年前,快准狠地攪進了一輪叫做愛情的風暴。

我跟陳圓圓和豆豆都報備了這件事。兩人的答案大同小異。

陳圓圓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豆豆說:罷了,你保重吧!我聽得都笑了,看來過往那段青春往事陰影的不是我一個人。可人啊,只有勸別人的時候才聰明睿智充滿了理性,那些事兒啊,一到自個身上,還有個屁,一團漿糊!我說別人的時候和自我剖析的時候總是頭頭是道,但一旦面對紀時,我那些如鐵的防備都變成一灘爛泥。我這沒出息的勁兒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大家都了解。要罵就罵吧,我就欠罵。

我把工作給辭了,其實我是萬分捨不得的,但這份工作是紀允給的,我實在欠不起他人情了。我在網上投了簡歷,最近一段時間都在跑面試,也沒有滿意的。比之前的工作總覺得差了哪兒,工資高的工作量大到完全負荷不了兼職,時間上隨意的那待遇沒法看,面試這麼久的總結就是:沒有不黑心的老闆,天下烏鴉都一般黑。

紀時對我最近的忙碌渾然不覺,他以為我是做的不愉快才辭職,也沒多問,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我那些所剩不多的自尊心,我又怎麼好意思再去為難呢?

我們總愛手牽着手在這座傳承幾世紅塵喧囂的城市閑逛,沒有任何目的,只是安靜地走着,他愛緊緊地牽着我的手,力道驚人,小心翼翼,彷彿我們腳踩的不是地,而是磅礴的時間洪流,他的手心很熱,像沸開水的鋁壺,燙得我的手又癢又疼,潮乎乎的,可我還是捨不得鬆開。

第一次,我對這座城市有了一種歸屬感,這裏,終於也是我的家了。我這出寂寞人生劇的男主角終於回來,遲遲的,但總算還是粉墨登場了。

夏至的那天,我們倆抽風清早就起來,一起到天安門看了一次升國旗,和許多來自全國各地的遊客一起,感受火紅的旗幟和初升的太陽一起升起的肅穆和莊嚴。

看完升旗,我們在南方人開的店裏吃甜豆花和油條。香香甜甜的,一如記憶里的味道。

我一直貪戀地看着紀時呼呼的喝豆花,他的姿勢一點也不優美,可我還是覺得這畫面很美好,我分不清這美好來自什麼,我只是希望時間停留在這一刻,不可預知的未來我不想去探究,我只想抓住現在。

吃完早點,紀時擦了擦嘴,我們對坐着說話,也不見得有什麼話題,就天馬行空東一句西一句。

我感慨地看着紀時,突然神來一筆地問了一句:“如果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十年,你會選我幾歲的時候?”

紀時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說道:“選你這輩子最後十年吧。”

我有些詫異:“不是吧!那時候我多醜!”我思考了一下又說:“你該不是想等我死了好重新找人吧?”

他對我的各種揣測毫不介意,只是看着我感慨萬千地說:“笨,因為那就是一輩子了,生不同衾死同穴,沒聽過這句話么?”

我一時失了語言,只是盯着紀時瞧個不停。

原來,經歷了那些曲折和顛簸,我們都累了,累到,不顧一切地想要結局,完滿的結局。

因為和紀時關係的親近,我慢慢也開始接觸他身邊的朋友,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人緣很好,只是現在朋友太多,魚龍混雜各種各樣,總的來說最鐵的就是程陽和劉乃,這兩人性格也挺鮮明,一個深沉一個張揚,紀時是過渡的那一個。

和他們接觸多了,我漸漸發現程陽身邊有兩個女人。一個我只見過一次,在酒店大堂遠遠瞧見,抱着個一兩歲的孩子,好像叫沈什麼恩,紀時說過一次,我忘了。另一個我比較熟悉,經常在他們的聚會中出現,以程陽女伴的身份。

後來接觸多了我才知道,抱孩子的叫沈亞恩,是程陽的妻子,經常在我們聚會中出現的是他大學談的女朋友,叫葉依敏。

多的不需要解釋了,就一個狗血庸俗虐戀情深一男二女的故事。我對這樣的男人沒有好感,但紀時總會對我洗腦,說程陽多麼的無奈,家族怎麼的強大,父母無法抵抗云云,但作為女性,我無法不站在女性的角度來思考,尤其是那位可憐的妻子,所以我對程陽和葉依敏的示好和靠近一直敬謝不敏。

直到那次他們一群男人約了去打斯諾克,這是男人的遊戲,女人只能在旁邊偽裝壁花,着實無聊。葉依敏比我更熟悉這個圈子,她很懂得怎麼打發時間,一杯飲料一本雜誌,她便能很愜意很享受地消磨一個下午。

很諷刺,她是別人婚姻的第三者,但她卻是個婚紗設計師,為每個將要進入圍城的女人造夢。我坐在她對面,時不時打量她兩眼。她舉止優雅,偶爾地談吐也非常適宜,是個完全不會讓人覺得討厭的女人。這也讓我感到非常好奇,很顯然,葉依敏也是個很美好的女人,她和程陽有更深刻的感情,從大學至今超過十年,那麼,是什麼原因致使程陽放棄了葉依敏選擇了沈亞恩呢?我在心裏暗暗揣測。

“我的父親是殺人犯。”葉依敏突然微笑着幾乎漫不經心地說了這句話。我臉色一僵,瞬間就感覺到失禮,趕緊扯了生澀的笑容來掩蓋。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一雙顧盼生輝的眸子深沉到幾不見底,她好像突然有了傾訴的慾望,把雜誌合上,看了程陽一眼對我說:“他的家庭無法接受我,因為我父親是殺人犯。他媽媽為了逼他從三樓跳下一直到現在還在坐輪椅。而我,本來離開了他,最後忍不住又回來,於是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她輕輕地笑了,眼角眉梢都帶着苦澀:“我沒有朋友,我一直不敢和太多人接觸,我怕別人把我放天涯去,我是可賤三啊!”

我被她的自嘲堵到無言以對,顯然,她對自己的身份了解的非常透徹,可是,這一切,又是為什麼呢?

我頓了頓,斟酌了半天才說:“為什麼?如果曾經離開過,又為什麼還要回來?”

她看了我一眼,反問:“那你呢?為什麼還要回來?”還不等我回答,她又說:“如果我說是愛,你會覺得噁心么?”

我怔楞了兩秒,隨即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不想問她什麼了。我這輩子無法接受第三者,唾棄厭惡第三者,是因為我對愛情和婚姻的想法太過純粹,但我無法對一個在愛情面前低三下四的女人鄙夷。我想,她肯定也經歷過無數次地掙扎,而最終,她做出了選擇,作為事不關己的旁觀者,我只能“觀棋不語”。

我伸出手對她說:“我來做你第一個朋友吧,我叫越尹。”

她沒想到我是這個反應,愣了一下,沒有伸出手,“我不想連累任何一個人,你很清楚,我是賤三。”

“沒事兒,我就想體會下和賤三成為朋友是什麼感覺。”我咯咯地笑着:“你爸爸是殺人犯,我爸爸是巨貪,咱倆氣場挺合的。”

“……”

許是我最近心情太好,對我媽的笑容也多了許多,她對我態度的轉變也不甚在意。她知道我辭職了正焦頭爛額地找工作,也沒再追着我要錢。她這幾天打牌老是贏錢,每天回來了電話還不斷,也沒空跟我磕,我們都不約而同地開心着,這倒是件好事。

我工作的事還是沒有着落了,紀時知道了也有小心地試探我,問我用不用他幫忙,我倒是很想說願意,可我就沉默了一會兒他立刻就驚惶地說他沒旁的意思,叫我自己先找着,實在不行再怎麼怎麼,我被他一下子堵得話都說不出,要他找吧,顯得很沒有氣節,罷了,還是先找着吧。這城市這麼大,總有需要我去發光發熱的崗位。

一天面試了四個公司,坐地鐵跑了大半個城市,地鐵里憋悶的難聞味道,讓我想吐吐不出來簡直有一種害喜的錯覺。正裝一整天束縛着,白襯衫抓皺了,高跟鞋給後腳跟也來了幾個印,但總算是把幾個公司全都跑完了,面試的結果嘛,總離不開五個字——回去等通知。

最後一家公司離葉依敏的工作室很近,我步行着就晃過去了,想着好歹能蹭一頓飯。

葉依敏事業做得不錯,比我強,她父母早亡,大學裏專心搞學業,得了好多獎,畢業後勤忙苦做,在她們那行里倒是有口皆碑。起先在公司里做,後來跳出來自己做事業越做越好,現在在四環有個百來平的工作室,還帶倆副手,氣派。

哪像我,大學時候忙着兼職,本專業也就半瓢水,畢業后更是沒有專註事業,什麼都捯飭捯飭,多“能”倒是有,就是不“專”。

葉依敏的工作室在20層。她是個挺懂得生活的女人,選的工作室座北朝南,視野開闊,開放式陽台被她種滿了我說不上名字的花草,一張玻璃質矮几,兩張白色椅子,彷彿隨時都在邀請誰去喝一杯。她工作室里擺着幾條製作一半的裙子,桌上散落着她靈感來時繪製的設計稿,整個裝修的風格也很簡潔,掃眼過去像文藝電影裏常見的場景,白紙,植物,魚缸,牆面,地板。

廳內有一個大約四米長的玻璃展櫃,裏面孤零零地擺放着一件單肩帶婚紗,雖然很美,可是偌大的展櫃實在顯得有些空曠。

我坐在陽台曬了會陽光,便將椅子移了個方向,背對着陽光,面朝著正在穿珠引線的葉依敏。

“你展櫃裏為什麼不多放幾件?我來好幾次了就一件婚紗。”

葉依敏頭也沒抬,繼續專心地將目光投注在半成品上,她微微動了動嘴說:“不好看嗎?”

“挺好看的,但是你這是工作室,一件展品怎麼夠?”

她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這是程陽結婚的時候,新娘子穿的禮服。”

她這一句話彷彿一道電光,將我混沌的腦子劈得七零八落。我有些茫然不知措地搓了搓手,低聲問她:“你認識她嗎?”

我越來越覺得她是個難解的謎題。面對她,我總無法用一般對小三的鄙夷態度來對待。

“認識,當年我走的時候,和她見過,她結婚禮服都是我做的。”她說完,輕抿着嘴唇笑了笑,視線還是落在半成品的婚紗上,我不知道她在笑什麼。

我輕嘆了一口氣,私心說,我希望葉依敏離開程陽,我真心想和她成為朋友,不想她再在不歸路上走下去,“你準備怎麼辦?一直這樣嗎?”

她穿好一條線上最後一顆珠子,熟練地打了個結然後輕輕一捻,收回了針線。她輕舒了一口氣,就近坐在了身旁的紙箱上,良久她才緩緩地說:“我會離開程陽的。”她眼神不知道飄向何處,聲音清冷,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感。

我低着頭看着腳尖,陽光將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我的鞋子旁邊還帶着斜斜長長的光影,像一幅靜物素描。我沒有抬頭看她,只隨口問道:“他知道嗎?”

“不用知道,我也沒打算告訴他,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任性,過了就過了。”葉依敏拍了拍衣服,站起來說:“走了,我請你吃飯,跑一天也餓了吧?”

“……”

最終我還是沒吃上葉依敏請的飯,而是去赴了一場會讓人胃疼的局——紀時媽媽的局。

我掛斷電話時葉依敏一直站我旁邊特別幸災樂禍地笑,末了她拍拍我的肩說:“真是一模一樣,叫我好失望,我以為都過幾年了,網絡都升級幾個版本了,他們也會有創新呢!”

我沒理會她的揶揄,只是考慮着要不要和紀時說說,可電話還沒打就沒電了。想想算了,這是天意。

紀時媽媽倒沒叫我失望,不過幾年沒見,她老人家威嚴不少,氣勢非凡的一個電話就把我攔下了,派車把我接到她家裏去。我下車前深呼吸了好幾次,腦海里想了許多她會對我說的話,以往看的小說和電視劇這下倒是充分啟發了我的想像力。我自嘲地笑着,得,最不濟也就和上回似的,打我唄,我皮糙肉厚,不怕打。

熱情美麗的傍晚,天際的火燒雲像個妖嬈動人的少婦穿着火紅的長裙,裙裾飛揚,雍容漫天。微帶餘熱的夕陽灑在綠油油的花園草地上,像一幅五彩斑斕的油畫,花園正中有個小型的噴泉,嘩嘩地噴着水,這環境原本該是讓人無比愜意的,但想想我將要面對的,就沒了觀賞的心情。

紀時的媽媽這次倒是客氣了許多,我一到就有保姆將我領進屋內,好茶好水伺候,兩層別墅吊頂很高,讓偌大的客廳顯得很是空曠,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我感覺自己一直在下陷,彷彿只有努力抓着扶手才能坐定。

紀時的媽媽姍姍來遲地自樓上下來,她在家穿着十分閑適,肩上披着一條暗紋披肩,頸中系了一串珠鏈,珠光圓潤。她微笑看我一眼問道:“沒吃飯吧?”轉頭對保姆吩咐:“先開飯。”

我擺了擺手拒絕:“不必了,家裏還等我回去吃飯呢,您有什麼就直說吧?”

她見我這麼直接,倒也沒再跟我兜圈子,抿了抿唇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挺直着背脊,舉手投足間的優雅渾然天成,多年不見,她已經完全煉化成高高在上的官太太樣子。

我仔細觀察着,真是和當年的尹萍一點都不一樣。和她比比,尹萍那些臭架子簡直就是小兒科,也就在我和我爸面前威風威風。

“越尹,上次的事兒是個誤會,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輕輕一笑,“沒事,我知道您也是着急兒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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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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