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你會做夢嗎
一頓飯吃完，時針也指向了十一點。
“你該睡覺了。”指了指時針，蘇辰好整以暇地看着咬着筷子，一直盯着自己的何措，“你今天怎麼了？我的臉上難道有什麼東西？”
她放下筷子，沉思了一下后說道：“不，我只是覺得，你還是像現在這樣，把鬍子剃掉最好看。乾乾淨淨的，看着特別舒服。”
“是嗎？看了這麼多年也不嫌煩。”蘇辰輕輕一笑。蘇辰其實並不喜歡別人說他長得好看，因為在他看來，別人因為外貌而忽視他的能力，讓他很困擾。可是她的讚美，卻讓他感到格外受用。更重要的是，這些話，她以前從不對他說。
“當然，我倒是怕你煩我。”她笑盈盈地說著，想要站起來，卻在起身的那一刻眼前一黑，差點摔了下去。
“阮阮！”蘇辰一驚，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扶着她焦急說道，“怎麼了？”
意識重回腦海，她搖了搖頭，笑了笑，像是安撫他一般拍了拍他的手臂：“我沒事，估計是剛剛趴着睡有點久，稍微有點不舒服，一會兒睡一覺就好了。”
“我讓老楊去叫吳醫生過來。”他伸手將她抱了起來，一邊走一邊沉聲說道。
“我真沒事，你怎麼不信人呢？”她着急地想要掙脫，“已經這麼晚了，吳醫生年紀也大了，你別動不動就讓人家跑過來，折騰人。”
見她掙脫的力氣不小，看起來也不像是虛弱，蘇辰收緊了抱着她的手，妥協道：“好，我可以不叫吳醫生，但是你得乖乖讓我抱回去。”
這句話很奏效，她立馬安靜下來，乖乖地縮在他的懷裏，甚至為了配合他，還主動摟住了他的脖子。
“什麼時候你也能因為我這麼聽話就好了。”蘇辰有些鬱悶地說了一句。
她摟着他脖子的手緊了緊。將臉也貼近他的脖頸后，她笑着蹭了蹭，只是不說話。
蘇辰抱着她，一步步走回她的卧室。將她抱到床上，摸了摸她的頭后，他轉了身，打算回書房，將剩下的工作處理完，卻在轉身的那一刻，被一隻溫熱的手拉住了。
他重新轉回身，卻看到她一臉無辜地說道：“陪我躺一會兒好不好，我睡不着。”那溫熱的觸感包裹着他的掌心，他最終還是沒能抗拒她可憐兮兮的眼神，躺在了她的身邊。
他用手臂枕着手，側頭看着她，卻發現她也用相同的姿勢看着自己。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遲疑了一下，他說了這樣一句話。
“有問必答。”她一笑。月光照了進來，灑在她白皙的臉龐上，襯得她的眼睛亮亮的。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看着她，問了一個他兩天前開始就想問的問題，“之前的你……那麼討厭我，為什麼突然對我……”
“為什麼這麼問？”她反問他。
“因為很不真實……”他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我不喜歡說矯情的話，可是，現在的我，真的有一種踩在雲端的感覺。”
她笑了，起身輕輕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在他愣神的片刻，她又躺了回去，看着他說道：“哪裏矯情了，我很喜歡聽你這樣說，以前的你，從來不說這樣的話。”頓了頓，她接著說道，“從十五年前，我就想對你這麼好了。想和你一起開心，想幫你分擔你的不開心，想不僅僅站在你身側，更想在你的身後保護你。”
“這些話……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他只是看着她。
“因為十五年來，你總是站在我即使踮着腳，也觸碰不到的地方。”她的唇角泛起一絲苦笑，“你是最耀眼的光，而我，是只能躲在角落裏仰望你的影。”
他無言地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臉。
“可是，我現在還是說出來了啊，這個藏了十五年的秘密說出來，心情都輕鬆了不少。”她只是笑，“之前的我們隔着那麼多的誤會，可是現在的我，冷靜下來了，你說你會好好給我解釋，但不能是現在，沒關係，我會等。一輩子那麼長，我怎麼能將所有的日子都用來誤會怨恨我最喜歡的人呢？”
“最喜歡的人……阮阮，你是在哄我么？”他怔怔地看着她。
“我說的全是真心話。這個世界上，沒人比我更喜歡你。”她伸手，抱住了他，將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胸膛，聆聽着他突然加快的心跳。
他沒有說話，可她聽到了他偷偷吸鼻子的聲音。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被表白的蘇辰，居然慌亂得像是一個初中生。
靜了片刻，她也開口，問出了那個梗在心裏許久的問題：“蘇辰……蘇氏變成現在這樣，你為什麼不怪我？甚至……連指責也沒有？”
蘇辰回抱着她的手緊了緊，他的聲音沉沉地從她的頭上傳來：“其實，在你將天際的案子推上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有問題了。”
“什麼？”她驚愕地仰起了頭，看着他。
蘇辰低頭看着她，黝黑的眼裏是無邊的沉靜：“蘇氏早就需要一場變革，而你，恰好給了我一個借口，破釜沉舟，對蘇氏來說，這未必不是一個機會。而我知道，在那些我現在無法解釋的誤會下，你一直在怨恨我，如果用這樣的辦法能夠讓你減輕心中的恨意，我心甘情願。況且，蘇氏和你……”他並不知道她已經知道一切，提到她和蘇氏的關係時，他明顯一頓，可眼裏的堅定，卻愈發清晰，“我會好好保護蘇氏，也會好好保護你。”
他會好好保護她。在過去的十五年，她曾無數次幻想過，他會說怎樣的話來給自己許諾，可是當真的聽到他口中的諾言時，她才發現，只是短短七個字，平淡無奇的七個字，原來可以這樣動聽。
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無措的樣子，她飛快地低下了頭，可她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卻無法控制住眼圈泛紅。
她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肚子，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那麼這個孩子呢？即使……我那樣告訴你，你難道一點也不介意？”
蘇辰抱着她的手再次緊了緊。沉默了幾秒，他還是開口了：“說不介意肯定是假的，當你牽着林騫之的手告訴我，事實就如我看到的那樣時，我覺得我快瘋了，我恨不得馬上毀了a.i，馬上毀了林騫之。只是……我不想你難過。讓你去打掉這個孩子，你的身體怎麼辦？我已經傷害你太多了，不想因為自己的自私而讓你的身體擔上任何風險。”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我不是聖人，無法說出將這孩子視如己出這種話。可是，只要你能開心，我會讓這孩子平安出生，平安長大。就像你剛剛說的，一輩子那麼長，之前的我們已經因為誤會錯過了那麼久，至少現在，至少將來，我想好好去愛你，不問其他。”
她的心猛地一顫。她覺得自己幾乎就要將孩子的真相告訴他了，可是下一秒，理智終於還是壓住了她的情感。如果將這件事告訴了蘇辰，那麼她更加無法離開。她狠狠地咬住了唇，才能制止自己開口的衝動。
又是安靜的幾秒后，她再次輕輕的開口：“蘇辰，我還想問你一個問題。”
“好。”他應了一聲，低沉的聲音里已然染上了睡意。
“你會做夢么？”
“嗯。”他的聲音漸漸模糊，像是來自遙遠的天邊，“以前的我……常常做一個很悲傷的夢。”
“悲傷？”
“嗯，夢裏的我們在一起了。你看着我，笑得很幸福……”勉強說完這句話后，像是抵不住濃濃的睡意，他最終還是闔上了眼睛。
她閉上了眼。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她早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