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真正需要的人
在被綁架時，聽到那人刻意放給她的那通錄音時，她如果能清醒一點，想到這件事情另有隱情，那麼之後的發展，會不會就和現在不一樣？
“少爺在將火場抬出的，誤以為是小姐的那人的骨灰安葬后，將自己關在房間中大醉了三天。蘇氏危機進一步蔓延，那個時候，甚至到了不得不變賣之前的土地以求填補資金缺口的地步。”像是回想到了那時的糟糕情況，楊助理的眼神有些黯然。
“之後，蘇辰就和莫錦訂了婚？”她低低地接著說了這樣一句。這根刺，終究扎在她的心頭太長時間。
“是我勸阿辰這樣做的。”蘇老太太再次淡淡開口，迎着何措驚愕的目光，說道，“逃避並非解決辦法。是我告訴他，好好守護蘇氏，也是一種守護你的方式。而能解決目前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和莫錦訂婚。”
猶豫了片刻，楊助理還是神色複雜地說道：“我看着少爺長大，他從小就很堅強，我從未見他流過眼淚，哪怕是8歲那年被綁架，救出他時，他也只是發著抖，就連淚痕也沒有。可是在同意與莫小姐訂婚的前一晚，他喝得酩酊大醉，看着你的照片一直哭，並且……一直重複着說對不起。我從沒有……見過那樣的少爺。”
像是被綿長的針刺進胸口，有一種鈍鈍的疼。她顫抖着嘴唇，只是看着一臉淡漠的蘇老太太：“父親是這樣，蘇辰也是這樣，在您的眼裏，就算是他們的幸福，是不是，是不是也比不上蘇氏重要？”
蘇老太太的眼神終於一顫，可也只是轉瞬便過。她起了身，看着窗戶外的綿延綠色，並不答話。
“在小姐您重新出現后，我從未見過那麼方寸大亂的少爺。他用盡了一切辦法讓您重回他的身邊，小姐您，是否能夠感受到他的心意？”楊助理嘆息着，說了這樣一句。
“如果他真的在乎我，為什麼……為什麼在我被綁架時，我用光所有電量給他發了求助短訊，可他直到那個時候才趕來。”她挨過了最無助的時候，她渴求着他來救他，可是，為什麼他沒有來？
“小姐，這是我的錯。”想起這件事，楊助理臉上有着深深的愧疚。他彎下了腰，向何措鞠了充滿歉意的一躬。
“什麼意思？”“那日，因為和喝醉酒的少爺有了些微爭執，那短訊，便是那時候誤刪的，我是在後來才查出來，沒有及時跟小姐道歉，是我的失誤。”
她覺得今天受到的衝擊太多了。所有根植在腦海中的觀念，似乎都在一瞬間移位。不對，全不對，這和她看見的，和她聽見的，完全不一樣！搖了搖頭，她眼圈微紅說道：“我不知道你們說這些究竟是真是假，可是如果是真的，為什麼我每次問他是不是有事瞞着我，他都總是迴避這個問題？如果有這麼多隱情，他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
“是我讓他這麼做的。”背對着他們的蘇老太太終於再次出聲，她的話語，再次讓何措緊握的拳頭無力地鬆開，“這些事情關乎到蘇氏的安穩與否，我不能冒這個險，讓這些事被第三個人知道。所以，我讓他跪在我面前發了誓，這些事情，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你，否則。”頓了頓，蘇老太太的聲音平靜地響起，“否則不管是阿辰，還是你，我永遠不會同意你們的事情。”
椅子再次因為拉開而發出了刺耳的聲響，何措站了起來，沙啞的嗓音突然變得尖銳起來。她看着蘇老太太的背影，失控說道：“蘇氏蘇氏全是蘇氏！蘇氏比自己所關心之人的幸福更重要麼？當年因為蘇氏，您分開了父親和母親，如今讓歷史重演，您究竟能得到什麼？！”
不知是不是何措的錯覺，她看到蘇老太太的身子微微晃了一晃。可她背對着自己，只是不說話。空氣一下子陷入死寂，靜得可怕。
古董時鐘在牆上發出“滴答”的聲響。因為激動，何措喘氣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顯得越發明顯。終於，楊助理還是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低聲說道：“為了少爺，小姐您還是先坐下吧。”
發泄完后只剩無力，何措像是提線木偶一般，被楊助理扶着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小姐，在少爺的心中，沒人比您更重要。”楊助理的聲音低低的，在她的耳邊回想着，“所以，就算是為了少爺，也請您保重身體。”
“啪”！一聲輕響，水滴在了她的指尖，濺開了細小的水花。不知何時，她已經淚流滿面。兜兜轉轉這麼久，她卻一直在誤會他……可是，她傷害了他那麼多，她該怎麼做，才能重新回到以前？
“你說得對，現在的我，已經得不到什麼。”良久，蘇老太太終於開口，“我老了，眼睜睜地看着蘇氏變成現在這樣，還是由你……蘇氏唯一的血脈一手破壞的，這是報應，這是蘇家該有的報應。”
她握緊拳頭，努力咽下喉嚨里快要湧上來的哽咽。
“既然你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要回來？”她聽到蘇老太太的聲音冷冷的，在寂靜的房間裏響起。
“太太……”楊助理似乎沒料到蘇老太太會這樣說，錯愕地看着她。
這樣的話，由自己在世上唯一有血緣關係的親人說出來，她該哭，還是該笑？她看着自己的拳頭，只覺得胸口有一種悶痛，在無邊地蔓延着。
“蘇氏變成這樣，我不會再追究什麼。今天將你叫到這裏，和你說清楚這所有的事情，也只是想和你做個了結，蘇家和你，兩清了。”蘇老太太依舊沒有回頭，聲音冷淡得像是以往每次訓斥她一樣，不帶感情，“阿辰能夠讓蘇氏重新活過來，這個過程也許並不輕鬆順利，而你，會是他最大的弱點，也會成為他路上最大的阻礙。”
停了幾秒，蘇老太太開口，平靜地說道：“蘇氏和蘇家，需要的是蘇辰，並不是蘇阮，或者何措。我希望你能夠看清這一點，離開阿辰，離開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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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太太保持着立在窗邊的姿勢，看着楊助理護着失魂落魄的何措上了車。車子駛出去很遠了，她才終於緩緩地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臉色漸漸蒼白起來。
“太太，您先把葯吃了吧。”推門進來的李媽看到蘇老太太這樣，急急忙忙地將葯和水遞給了她。
見她服下了葯，依舊黯然地看着何措離開的方向，李媽嘆了一口氣，說道：“太太，您這是何必？明明很擔心小姐，明明想要好好關心小姐，為什麼一定要和她說那些重話呢？”
“蘇氏現在面對的是老爺創業以來最大的難關，我信阿辰能夠將它重新扶起來。可是……”蘇老太太搖了搖頭，一向端莊的臉上，終於出現了疲憊的神色，“阿阮是阿辰最大的弱點，在這個困難重重的挽救過程中，難保不會有惡意的人對阿阮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就像上次綁架一樣。”
“可是您……”
“作為她的奶奶，我沒有為她做過什麼，至少這一次，讓我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