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和一隻黑貓上自習
霧軌點頭同意,她翻閱電話中的來訪郵箱,問露娜道,“誰扮演守衛?你找到狗了?”
“露娜,演戲歸演戲,可咱不好平白無故去欺負一條狗吧?”
露娜早有對策:“這樣,你問問你父親,願不願意扮演守衛,他也沒幾句詞。這個狗我受點委屈,自己出演。要麼就讓黑晶友情客串一下,反正他也想來呢!”
“露娜,你是真的狗啊!”
不用說,必然是黑晶悶聲向露娜發牢騷。
“時間不早了,閃塵你坐專車跑一趟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我和霧軌向叔叔告個別也回宿舍休息了。哎煩的,明天早上我去住宅樓跑一趟,把東西拿回來。”
閃塵一個抱拳表示告別。霧軌起身護送他走過狹窄的樓梯,直到她倆一起走過最後一層滑溜溜的橡木階梯;各自從生了野草的石柜上取下一本歷史悠久的藏書,用鼻孔去回應門口的守衛熱烈的護送禮儀。露娜一直靜默無聲地跟在他倆身後,高舉藍虹劍,護送他們走出圖書館高塔。對了,露娜不忘記給守衛一個白眼,有意用胳膊去碰他的肩部。使之產生清脆的骨頭咔嚓聲。露娜壓根無視他捂住肩頭朝空氣咒罵的狼狽樣子。這次,露娜也算算報上次被他驅離家門的仇。
等下,這裏是舊圖書館。那麼從中悄悄拿走時代古老的書籍,也不是不可以。
夜風輕輕吹拂着鵝卵石小路,帶來一絲涼意。露娜與霧軌並排往公寓中走去。住宿的學生們早早回到溫暖的房間獨自學習,偶爾有幾個從學校自習室匆匆趕回來的好學生,他們匆忙的腳步聲在夜空中回蕩。寂靜的深夜中只能聽到這個聲音。有偶爾經過的巡航艦發出的引擎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鵝卵石小路兩側的樹木在夜風中輕輕搖曳,投下斑駁的樹影。月光灑在地面上,形成斑駁的光斑,猶如一幅抽象的畫作。紅磚公寓彷彿是一個悄然沉睡的集市,安靜而祥和。
這真是一個冰涼的夜晚。升起的月亮是那麼的冷漠悲切,籠罩着開始發黃的樹葉和仍然蔥綠的仿真綠地。露娜踏上綠地,跟霧軌踏上由磚石砌成的台階。因為三樓便是霧軌租下的空間。露娜抬起頭來仰望這座紅色樓宇的正面。公寓一共就分三層,雖然規模比魔法學院提供的大平房寬闊點,也還算不宏偉,應該是普通學校給個別沒法天天往返學校的困難家庭準備的住所。在一片白嘴鴉巢的襯托下,房子正面顯得非常醒目。一道道東倒西歪的籬笆環繞在房間四周,與仿真草皮緊密連接,並且籬笆上纏繞着一排多年生荊棘,粗壯的得就像小路兩邊的大樹。
“露娜,地方不是特別大,但總比你用書本搭床睡覺來得實在。”
霧軌轉動鑰匙,打開大門。露娜從來沒有想到,學生公寓居然也可以變得這麼安靜,這麼孤寂。公寓之間種着一棵參天大樹,高度已經超過三層公寓。從遠處看上去,他們彷彿住在樹屋裏,幾乎每個處於三樓的舞姿都在老樹的枝葉間若隱若現。
“我們到了,你把這當成自己家,拖鞋和洗漱用具我一會幫你準備好新的。你大老遠跑過來,我建議你第一件事去清洗身體,換一身清涼的睡衣,好吧?”
映入露娜眼帘的,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現代居室。大電視,鬆軟的古典沙發、獨立的陽台,以及煥然一新的學生廚房。露娜的確也蠻累的,她看霧軌真是時刻考慮朋友的利益,跑去卧室拿來一雙藍色的塑料拖鞋,呈上一件弔帶背心,和一條寬鬆的小短裙。露娜開心地拿着衣服,跑去洗澡。
“露娜!我室友失蹤了。你幫忙注意點窗戶邊有沒有動靜!有隻黑貓準時過來討吃的!”
黑貓?露娜還發愁自家白貓不會跳窗沿房檐亂跑呢。話說回來,閃塵角色定下來,那自己當這個隱士一般的師傅,是不是得順應月神的意思剔除一些性格缺陷,讓這位師傅的情緒能跟空調的溫度一樣張弛有度,自身可以按照環境變化去調節。其二,神話故事裏的師傅,好像真的掌握一些高階魔法,小馬國明令禁止研究的逆向魔法。除去基本的槍械使用技巧,露娜要不着,教閃塵一些心理催眠技巧。不行,不符合真實的歷史。
罷了,才第一天,先不管後續情節。露娜披上浴巾走出卧室。她本以為霧軌馬上會趟沙發上吃零食,愜意的享受肥皂劇時光。露娜也正好鑽進陽台,呼吸着清爽的涼風,坐在搖椅上閱讀那本《蒲公英之旅》。
霧軌和露娜穿一樣的睡衣,正待在書房裏埋頭敲鍵盤。左側摞上幾本晦澀難懂的生物專業書,一張打印紙從上至下羅列着霧軌的字跡,被霧軌用胳膊肘枕在電腦右側的書桌上。露娜稍微往裏探頭,原來霧軌正在忙一篇兩千字的讀書報告。學生時光,露娜何嘗不想乘坐時光小周逆流而行,回到那個時代努力鑽研專業知識呢?
客廳是空着的,露娜不忍打擾霧軌,捎帶蹄用魔法從她的日用品櫃抽出一張白紙,和一支黑色的鋼筆,努力把渙散的思維重新聚集思維原點上。“傳奇英雄,索羅·奧拉的一生。相傳她是月神艾露尼與夜之子相吻而誕下的孩子。從小他表現出異於常馬的體能,具體表現在敢於向任何潛在的威脅做出反抗。書中寫道,他曾和父親的朋友和將士們的孩子玩耍受到一定程度的欺負。他的確由着自己的性子那麼做了:衝過去,把欺負自己的同伴全部撂倒,並向在場的監護者們申請自己需要求的保護。年輕的英雄再次向欺負過他的同伴們發起挑戰,通過這一次公平公正的對決贏來了鮮花與榮譽。不過,他答應去做同伴們之中的佼佼者,履行自己的義務,當危機降臨之際去保護那些個孩子……”
嗯,一種典型的冤大頭邏輯。倘若露娜自己年輕時候遭受肢體上的欺辱,露娜絕對不會笑一笑與對方冰釋前嫌。早在自己八歲的時候,貴族家和他朋友的幾個孩子反覆來招惹你可憐的小露娜:奪走她的寫字板,像書中記載的那樣,用棒球棍砸她的身體。露娜衝過去撂倒對方,雙方在附近施工泥地里翻滾好幾個回合,直到哭聲驚動了孩子們的家長。事情結果不出露娜預料:欺負自己的傢伙嬉笑着否定自己有過惡劣行為,家長一個勁搖頭勸解露娜少犯病,如果覺得抑鬱可以把自己鎖在房間進行深刻反省。當時露娜氣得一星期沒有給家長保姆好臉色看。廚房的水龍頭嘩嘩地往池子裏注水,兩盒塑料托盤泡在裏面。露娜朝觸發撇去,看到放在水池旁邊的桃子被風一吹,落進水池,掀起一陣小小的水花。同時這力量也使得托盤沉入池底。
露娜用魔法擰緊水龍頭,並將桃子撈出來,拿起桌面上的餐巾紙拭去上面的水漬。有些事情,也許必然得沉沒進記憶之海,或像一艘不幸觸礁的沉船,永遠困在海底,任由時間腐蝕它的船體。露娜忽然覺得,一匹馬年輕時候的經歷沒那麼重要,因為一千隻小馬中或許才出一位天才。而天才的經歷才稱得上是坎坷的。露娜凝視桃子許久,動用鐮刀隔開一部分果肉,挖出果殼后思,望霧軌學習的背影,若有所思。她是一名大一的學生,她又是雲寶的女兒。但她並沒有因此獲得太多來自社會的關注。也對,不成名,有誰去關注這個經歷過的怎麼坎坷。罷了罷了,無名英雄受欺負的事不演了。因為這事,不吸引觀眾啊!
不過,露娜從《奪牛記》目錄得知,英雄奧拉因殺死守衛的一隻猛犬,從而改了名字。他不依仗任何兵器,選擇赤手空拳擊敗一條猛犬,這不是一般夜之子可以做到的事。那麼,就拍這一場戲吧。一層薄霧悄悄地爬上了樹梢,罩住了夜空上懸挂的點點繁星。並且以月亮為中心開始顯出層次:霧氣中分成灰與青兩種顏色,在月牙兩端連線的中點露出圓點。象徵著霧氣在吸收天地之精華,帶動周圍的霧以旋渦狀圍繞月亮徐徐流動。場景如夢如幻,星星在空中時而隱匿,時而閃爍,像是大洋彼岸中閃耀的塔燈;又好像婀娜多姿的舞者立於舞台中央跳着舞,霧氣成為乾冰揮生成的氣體,營造成一種天上仙境的氣氛。
好了,小蝶的事,先放一放。把之前一段時間受的氣暫且放一放。享受着愜意的夜晚,享受着失而復得的校園時光。露娜不再分心,繼續為傳奇英雄譜寫適合他的劇本。沒有電子設備在旁邊撩動她的悸動的心,露娜今夜的寫作效率出奇地高。對了,露娜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找個劇作家審核劇本,她要做就把這件事做好。
不知過去多久,露娜聽到嘩嘩排水聲,倒水聲。香水味道飄進鼻孔。原來是霧軌寫完當天的功課,出來接水稍事休息。露娜看見她如釋重負的表情,發自內心地笑了。看眼鐘錶,晚上十一點半:普通學生該準備洗漱睡覺。
露娜才不是什麼普通學生:她從來沒有在晚上十二點前睡着過,因為她是真的不困就睡不着,典型的捨不得睡覺,硬要找事干消磨自己的生命。
“嗨露娜,劇本寫得怎麼樣了?房間裏冷不冷,你覺得行嗎?”
“挺好的,明天給你一個驚喜。你宿舍條件比我年輕的時候強一萬倍,我住得聽習慣。冒昧地問一下子,你室友是誰?她養了黑貓?”露娜看霧軌隔壁的那間屋子始終敞開大門,內部環境整潔,燈光似乎是壞了,房間永遠處於黑暗。
霧軌給自己接了杯熱水,隨後坐在露娜對面。
“甜心寶貝,上次見她還是入學典禮。黑貓到處串門討吃的,大家都認識它。嗯,甜心寶貝習慣稱呼它為瑞瑞。”
至今,露娜不會覺得這兩個名字聽上去挺奇怪。
“話說回來,你期待自己即將扮演的角色嗎?我還在構思之中:這個英雄的師傅不會還是個劊子手吧?皎潔月光下,她整個黑鴉面具掛臉上。再拿把長槍,悄無聲息去刺殺目標。她為什麼收留英雄索羅?就因為他會打架?”
“沒準真是!你都說啦,那是個野蠻的時代,崇尚武力!所以喜歡一個男孩子的理由很純粹的!她覺得英雄索羅超能打,是個好坯子唄。”
“這樣沒意思,霧軌你想想看:拜師學藝並不是一件多值得炫耀的事。它對於師傅和徒弟來講就是一個雙向選擇的過程。觀眾肯定想看到師傅不是個完美的兵器大師。徒弟拜師的原因,就是看到了師傅身上的一些缺點,並在學藝的過程中幫忙修正的故事。師傅挑徒弟,應該不是單純在乎他武藝多高強。而是自己年時,務必想找性格善良的徒弟傳承記憶。對,還有一種可能:索羅的師傅對索羅的感覺有一種朦朧的情愫在裏面。那個時代,男生可以喜歡任何年齡的女生,女生習慣找比自己小一點的男生。”露娜總結道。
霧軌去衛生間換一身睡裙出來,並散開了自己的鬃毛。在月光的撫弄下,頭髮輕輕搖擺,顯得霧軌更加優雅而美麗。露娜走過去幫她拉上窗帘,看霧軌眼眶有點發黑。她可能是最近太用功,忍不住伸蹄去揉搓右眼。
“這個思路好。那師傅的女兒有得和母親聊了。也許她家缺一個看大門的呢。”
“索羅的師傅是個行俠仗義,拔劍就要濺血的俠客。她覺得太累了,便隱居森林,順帶把女兒養大。書中對於她的描述少之甚少,我覺得按自身經歷去演,效果會不錯。”
霧軌往陽台方向走去,露娜陪在她身後,並幫他打開陽台拉門。一股涼風湧入室內。外頭完全黑了下來,只有樓梯角處的一盞圓形吊燈提供光亮。
“露娜,你真殺過誰?他們是怎麼欺負你的?”
露娜張開翅膀,護在霧軌身前,
“口頭辱罵,肢體衝突。我朋友少得用蹄子就能數過來。習慣以後,我便懶得和誰談心。我一直遊盪,找不到出路啊。真就學這位師傅,躲進森林裏度過餘生。”
“你可以找心理醫生求助,一般學校都有諮詢師。閃塵說過,遇到事不要一直憋。”
“沒用,那些個話充其量是暫時性的慰藉。當然,我演師傅的話,就要考慮和自己和解。”
露娜呼喚出鐮刀,把摸着尖銳的刀鋒,燃燒的幽冥之火無意點燃了樹梢,一簇樹葉因此遭了殃。霧軌急忙跑去客廳拿水壺,匆匆趕來滅火。
“這麼多年,魂器只教會我發泄仇恨,卻不告訴我消解仇恨的辦法。我一直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懷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做到一些事情,從而熄滅我十多年來心頭的恨。霧軌,我不奢求你理解,”露娜望着空無一馬,漆黑的鵝卵石小路。偶爾一個身穿背心的精神小伙掠過樹影,前往便利店購買零食當夜宵。
霧軌摟住露娜,充滿笑意地回露娜道:“露娜。好多事咱也說不準。大家也說不准它能不能辦成。可學校競爭壓力如此,沒誰敢抱怨,敢真地說放棄。你是天角獸啊,你的學習天賦賊強,能阻止你的只有自己。嗯,這些話是閃塵教我的。”
霧軌坐在木質搖椅上,開始遊覽一些學校本地新聞。
露娜怕她黑燈瞎火看不清,刀尖燃起冥火照亮方寸陽台。
“霧軌,你孤獨過嗎?是什麼事讓你想搬出來住?”
霧軌陷入沉思中,甚至她忽然關閉電話屏幕,伸出赤裸在外的胳膊,從樹梢上摘取兩片葉子,后投入滾燙的火焰中。火光倒映在霧軌的瞳孔中。她低頭說出那樣一句話:
“因為和他在一塊,我無法感知幸福。他從未開口讚揚過我一句。雖然,上周他在冰箱上留下一張便利貼,默默說出真相。生活不快樂,我是會垮掉的!”
“我也是。進入城堡以後,我的姐姐要求我每天都要一點貴族禮儀,尤其是在背誦方面舉例子親自實踐,並且得極力模仿書本上羅列的概念才算過。所以,我當時很反感把幾個小時的時候花在這種無聊的內容上。幸好,星璇導師寬恕我犯一點點錯誤,從而我姐姐不至於把我盯得太死。時間長了,我心思比較煩躁,每天都要在宮廷會議上和姐姐一塊向當任公主背誦禮儀章程一個小時。並且公主會每天抽查我倆之一去跟她出門外交,這等同於她親自檢查。沒有一句鼓勵的話督促我保持盡頭,繼續努力。就連我姐姐,塞萊斯蒂亞也不鼓勵我。她只會說什麼:明天情況會好起來的、我努力方向出錯白費力。如果碰巧我哪天發揮的不錯,我姐只會輕描淡寫說句,還行。霧軌你說,他們是不是裝的?說一句鼓勵的話這麼難?”
烈火把葉子燒得黑黢黢,並且冒着濃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