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意在何為
齊氏這些日子過得不好。
先是疼愛多年的女兒突然被告知,這個孩子與她沒有直接血緣,她的親生女兒三年前差點被喪心病狂的小姑子謀害,而今重新出現,為的是還她一個公道。
齊氏痛不欲生,又肝腸寸斷。
許惜月和她有着多年母女情,現下就是她非親生的孩子,她這個當母親的也萬萬放不下了。
可是,她的親女兒,祝莞又怎能一輩子頂着表姐妹的身份呢?
每每想到這些,齊氏對罪魁禍首許晴嵐痛恨至極。
齊氏淚眼婆娑,可憐兮兮,定儀大長公主卻沒有絲毫動搖,面色變也不變,語氣微冷,“我沒辦法救她。這是陛下的旨意,不能抗旨不遵。”
不提許晴嵐的行徑,光是這一回要求徹查的是祝莞,齊氏想太公主幫一幫許惜月,會置祝莞於何地呢?
齊氏瞪大眼睛,“母親,惜月她是無辜的,別的也就算了,但惜月她沒做錯什麼。”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低,顯然底氣不足。
外面的流言蜚語不止把矛頭指向許晴嵐,許惜月也一併被拖下水了。可以說,許惜月的婚嫁註定因許晴嵐而變得艱難了。
齊氏心疼養女受罪,便二話不說跑到太公主府,想讓太公主從中周旋。
定儀大長公主不怒反笑,“你為了冒牌貨求情,有沒有想過你的親閨女在宮裏呢?”
“我……”齊氏一時訥訥無話。
她惦記着養女,那就是往親生女兒的心上剜下了一塊肉。
定儀大長公主面露失望之色,“我沒想到你會如此糊塗,事到如今,哪是我能插手的?你還看不懂嗎?”
周佑楷不是心血來潮下旨徹查此案,他對於魏國公府必然是另有盤算。
一旦定儀太公主有何動作,皇帝陛下無論如何都不會手下留情。
正因如此,定儀大長公主才對齊氏的做法感到失望。緊要關頭了,居然還如此拎不清。
齊氏愣住了,“這……不會吧?”
魏國公府畢竟已經過了鼎盛時期,魏國公許宏盛入朝辦事以來中規中矩,沒有太大亮眼表現,卻也不出錯,總歸是無人疏忽。
照理來說,不至於成為心腹大患猜忌打壓。
迎着齊氏滿是困惑的眼神,定儀大長公主淡淡道,“魏國公府祖輩的榮光,都被子孫盡數耗光了。”
魏國公一爵本身也是在極度開恩的前提下方能延續,魏國公府並非那些簡在帝心的高門權貴,但也與皇室緊密相連。
齊氏看不懂眼前的局面,定儀大長公主看得分明,周佑楷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魏國公府只是第一個拿來開刀的勛貴,後面的只會更多。
齊氏喃喃自語,“莫非,就這樣嗎?”這些天魏國公府成為街頭巷尾熱議的中心地點,魏國公府所有人都不敢出門了,非必要時閉門謝客。
而魏國公府家大業大,光是旁支宗族就有不少人,他們為了許晴嵐買兇殺人一事特意趕來打聽消息。
齊氏一邊應對這些親戚,一邊也要安撫住煩躁難纏的婆婆太夫人。
太夫人對許晴嵐疼愛入骨,連帶着許惜月也被她格外偏袒,出事後,這個老太太別的沒做,就在那兒憤恨祝莞的無事挑事了。
在她眼裏,許惜月許晴嵐是她的心頭寶,但凡誰忤逆了她們,就是和她對着干,可想而知揭發此事的祝莞會被太夫人多麼憤恨了。
為此,齊氏心寒了,她的女兒只是要一個公道就被婆母這般詛咒,她到底把她和祝莞當做什麼了?
齊氏不願再想下去了,她的女兒,還有她的兒子們,將來會有什麼樣的前程她暫時無心多想,可是,她的女兒又該何去何從?
定儀大長公主慢悠悠道,“魏國公府若不想法子快刀斬亂麻,這件事恐怕不僅僅影響府內眾人,祝姑娘那邊可能也很難接受。”
“莞兒?”
齊氏潸然淚下,“我恨不得把我的心掏給她,可是,惜月和她……唉!”說著說著已然說不下去了。
“你回去吧,這件事已經不是我和你就能抹平了。祝莞不打算善了了。”
定儀大長公主畢竟與許惜月隔着一層,又不是被她親自撫養帶大的,感情有限,相較於心腸柔軟的齊氏,她反而沒有太大反應,倒是更願意讓祝莞認祖歸宗。
聞言,齊氏泣不成聲,又無可奈何。
定儀大長公主府愁雲慘霧,而刑部衙門的審訊十分快速了,祝莞將當初許晴嵐買兇殺人的罪證悉數遞呈,又找了她當年指使掉包孩子的奴僕下人以做證人,這樣一來,許晴嵐是辯無可辯了。
這樁轟動京城的大案也以許晴嵐剝奪誥命品級、判處斬立決的結果落下帷幕。
刑部尚書一宣判,太夫人直接暈厥過去,醒來后竟是半身不遂。
魏國公許宏盛急得嘴上起泡,屋漏偏逢連夜雨,莫過於此。屋內眾人為了太夫人的病情忙得團團轉。
在旁的齊氏神色冷淡,太夫人明知道換女的真相又裝聾作啞,事發后故意包庇,這個婆母的心她自始至終都看不懂,她到底是什麼人。
她自認嫁到魏國公府孝敬婆母,侍奉夫君,生兒育女,不說有功也無錯,太夫人憑什麼眼睜睜地看着她被蒙在鼓裏又從不告知一聲呢?
也許,她的女兒終究不是許家人吧,想起她與祝莞見面的種種細節,齊氏不由得心一痛,苦意蔓延舌尖。
“夫人,你……”許宏盛自然也注意到了齊氏的無動於衷,不過此時此刻他也不敢說什麼了,這件事終歸是他理虧在先。
齊氏道,“府醫都看過了,今後要好好休養。”
許宏盛訕訕一笑,“夫人所言極是。”
魏國公夫婦尷尬無言,許二老爺就沒有那麼多顧慮,一見太夫人這般情形,直言不諱道,“大哥大嫂,娘現在這樣子得小心一點,別摔着了,府里剛出事,別再節外生枝了。”
許晴嵐的夫家康定伯府早在出事時對外撇清關係,乾脆利落地讓許晴嵐與世子和離,相當於休妻了,之後許晴嵐被徹底剝奪誥命夫人品階,淪為一介庶民,數罪併罰斬立決。
應該說,經歷了這檔子事,魏國公府很長一段時間得避開京城了,至於子孫前程,且看以後吧。
二老爺對許晴嵐沒有多少好感,一母同胞的兄妹感情再好,咋可能比得了自己的小家呢?他沒有因此記恨太夫人的包庇行為就不錯了。
“你們好好照顧太夫人,出了事,唯你們是問。”魏國公許宏盛疾言厲色道。
破船也有三斤鐵,魏國公府奴僕哪敢跟魏國公作對?主子終究是主子。
下人們連連應是,垂首斂目。
魏國公府太夫人中風的消息自然也很快被某些人有心人了解到了。
周佑宸敲了敲桌案,不置一詞。
羅秉昭嘖嘖一聲,“這太夫人恐怕得病很久了。”
魏國公府太夫人本身在當年也是狠角色,她機緣巧合幫了華太后一個忙,之後也藉著參先魏國公一事讓宣成帝大為讚賞,出盡了風頭。
只不過,這老太太越發糊塗了。連親孫女的冤情都能不聞不問,就為了包庇她的好女兒和外孫女。
旁人再偏心也是偏心自家人,太夫人在兩個自家人選擇了有感情的,不能說不對,只能說這個老太太實在是有點自私虛偽了。
“魏國公已告病在家,許晴嵐不日要押去刑場問斬,就是不知道這老太太能不能受得了。”
周佑宸不帶感情色彩地評論道。
魏國公府今時今日的困境皆因許晴嵐的一念之差,方有了這出荒謬的真假千金案。
祝莞被偷走了十八年的人生,許惜月這輩子有這一位犯錯被斬的生母,今後的歸宿要麼是遠嫁外地,要麼出家入道。
問題是,許惜月會接受這種現實嗎?周佑宸若有所思。
羅秉昭輕笑一聲,“太夫人最是偏愛她的親女兒外孫女,兒子孫女都得往後靠。”該說不說,這老太太沒有尋常人家的重男輕女,反而滿心滿眼只有她的女兒和外孫女,這也算是一種難得的閃光點吧,奈何出現在這種情況里,實在是好笑至極了。
周佑宸繼而又道,“祝大夫的意思很簡單,讓許晴嵐受到應有的懲罰,她不回魏國公府。”
對於魏國公府,最初的祝莞興許是充滿期待的,而今隨着她狀告許晴嵐到斷頭台,太夫人與許惜月這二人想必都不待見她,橫豎她與魏國公府沒有親人之間的緣分,不如就此別過。
羅秉昭點頭,“魏國公府一團亂麻,回去了也是受氣。不過……”
“怎麼了?”周佑宸挑眉。
“這一回魏國公府太夫人一病不起,太皇太后那邊得了風聲,準備派御醫過去瞧瞧。”羅秉昭對此不感意外,太夫人到底有恩於華太后,華太后不會在太夫人出事後就置若罔聞,但僅限於此,其他的別想華太后幫忙說情。
“秉昭,魏國公府經此一事,名聲掃地,日後也只能是閑散勛貴了。那些勛貴府邸,這些日子很是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