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乾柴烈火
“知道了。”權鐸應道,“我會留下來,事情解決了第一時間通知我。”
掛斷電話后,權鐸沒有立刻走進去,夜還不是很深,臨海的緣故,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白色霧氣,襯得天上的月越發朦朧。幾顆稀疏的星子,零星分佈,是深藍色夜空蒼涼的點綴。
權鐸倚着欄杆,目光平靜得彷彿一潭死水,天邊最為璀璨的那顆星,在他眼前瞬間滑落,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承受不住幾百萬年漫漫生命的重,還是承受不住瞬間絢麗綻放解脫的輕,總之,落了,滅了,便是一個結局。
天上一顆星,地下一個人。
權鐸想起記憶中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笑起來有一種溫暖人心的力量,如今卻……長眠冰冷的地下。他眼底突然湧出一股森然的恨意,隨後像火花般,碰撞,噼里啪啦,毫不掩飾、毫無顧忌地燃燒。
他失去的所有,必定從他們身上討還回來,千百倍地!甚至……不惜一切代價!
那頎長的背影,彷彿背負了世間所有的重,卻依然高傲地挺得更直,讓人看了……無端生疼。
雙方僵持不下,見他們兩人對第三種結果基本上沒有什麼“異議”,客房部的部長功德圓滿地退下了。
其實和陌生男人在同一個房間共度一夜,對蘇曼畫來說絕對是空前絕後的新鮮經歷,更何況這個男人還“非禮”過她,不過到底還是年輕,一口氣哽在心頭咽不下,洗漱好順手反鎖了門,便直接跳上了主卧的大床。
聽說總統套要好幾萬塊一個晚上呢,她家趙總開的是小公司,賺點錢也不容易,以後也可能再沒有這樣奢侈的機會。相反的,那個男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貴,哪裏會在意這些呢?這樣想着,蘇曼畫心安理得了。
她不指望那個男人有紳士風度會自動把主卧讓給自己,也不稀罕!乾脆來個先下手為強,他一個大男人不至於小氣到跟她爭吧?如果真的要爭,那也不是沒有辦法,大不了……
蘇曼畫倒是不怎麼怕的,酒店有客人記錄,而且出了事有客房部的部長做證,更何況,能出什麼事啊?不過她還是多留了個心眼,枕頭底下悄悄藏了一根防狼棒,細心檢查了一遍,這才卷着被子睡下。
權鐸以為之前已經把話說得那麼明白,那個女人稍微識相點便知道最好不要來招惹他,沒想到……當他轉動門把,發現門被反鎖了的時候,心底竟然藤蔓般滋生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是慍怒的,卻不盡然是這樣,似乎還有些……
兩人萍水相逢,中間還發生了一些不怎麼愉快的事,既然她臉皮這麼厚,而且累了一天,權鐸也沒想跟她計較那麼多,但是,他的睡衣還在裏面。
權鐸這個人有些潔癖,在外也習慣帶着自己的睡衣,所以,這道被反鎖上的門,無論如何,是一定要再打開的。
好在服務人員細心,把主卧的備用鑰匙放在顯眼的位置,權鐸毫不費力地開了門,長腿剛一邁進去,便停了下來。
白色的大床上,穿着粉色睡衣的女孩子只佔據了一小角,裹着被子睡得很是香甜的模樣,而中間則是橫着一個長枕頭,楚河漢界,涇渭分明。
所以……她是事先為他留出了另一邊的位置?準確地來說,她是代替他做出了決定。權鐸嘴角露出寡淡的莫名笑意,很……好!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意?
恍然不知,一個不過初次相見的女子,竟然無形中改變了他的決定,而且不自覺地勾起了他潛藏的,應該可以稱作“惡趣味”的陌生玩意兒。
男人存在感實在太強,當他在床的另一邊躺下時,蘇曼畫似乎受到驚動,幽幽醒了過來,燈光有點刺眼,她下意識揉了揉眼睛。
當那張陌生的臉逐漸變得清晰,蘇曼畫嚇得連連退到床沿,“你,你……”太驚訝了,半天都沒有找到自己的聲音。
不是吧,原來真的這麼小氣啊!
權鐸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靠在床頭,半躺了下來。
蘇曼畫則是悄悄握緊了手中的防狼武器,聽說有些人穿着衣服就是紳士,脫了衣服就成了禽獸,更何況這個男人根本連紳士的邊兒都挨不上,誰知道他會不會……
“收起你腦中所有齷齪的想法。”一道淡淡的嗓音,猝不及防地飄入蘇曼畫耳際,嚇了她一跳,她瞪大了眼睛,準備和這個無理的男人講講道理,卻聽他說,“閉上眼,睡覺。”
蘇曼畫乾脆把防狼棒抱在懷裏,心想他要是敢有什麼動作她就電死他!又想起什麼,“拍”的一聲關了燈。
燈關上的那一剎,權鐸全身倏然閃過一絲僵硬,神色也隨之緊繃,連語調都變得有些不自然,“把燈開了!”
那聲音彷彿從冰水中沁出來,透着漫不經心的寒氣,蘇曼畫輕顫了一下,以為他有什麼事,立刻重新開了燈。
結果他卻只是拿出手機來看,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好像剛剛那道奇怪的聲音,只是蘇曼畫的錯覺。
燈光撒了一床的柔和,男人低頭垂目,眉毛修長而清雋,幾縷髮絲慵懶地貼在額前,鼻樑高挺,俊美得有些過分了,只是那微抿的薄唇,總透出一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味道。
但不得不說,他的眉眼真是長得極好的,這樣一個英俊的男人,足以輕而易舉地勾出一個女子心底的所有粉色心思,蘇曼畫看得眼睛都直了,久久回不過神,直到:
“好看嗎?”男人偏頭,直直地對上她怔忪的目光,嘴角似笑非笑,語氣不咸不淡,似乎洞悉了一切。
偷看被當事人當場抓住,蘇曼畫微窘,掩飾般咳了一聲,卻沒遮住臉頰嬌羞的嫣紅,只得翻過身,把懷裏的東西抱得更緊了些。
蘇曼畫隱隱有一種預感,要是她敢點頭說“好看”,下一秒一定會被他扔出去!試問天底下有哪個男人願意被人用“好看”來形容的,完全記不起自己先前用的更為荒謬的“美人如玉”了。
蘇曼畫睡覺的時候,最不喜歡有燈光了,無奈旁邊的男人還拿着手機上網,看樣子一時半會關不了燈,只得把頭悶進被子裏,折騰了這麼久,她也是真的困了。
其實權鐸並沒有在瀏覽網頁,在蘇曼畫背對着自己睡下的時候,他拿着手機正在看靳上傳過來的關於她的詳細資料。
蘇曼畫,女,22歲,畢業於a大建築學院,目前是紅嶺市某個建築公司的助理景觀設計師……父親趙力卓,經營一家小公司……身家背景清白,找不出一絲可疑之處,和他之前的猜想南轅北轍。
看來是他多慮了,原來她真的不是莫玲葉派來的人,權鐸看着那從被子裏露出來的半張清麗面容,紅撲撲的,睡得亂糟糟的長發,有幾根還打着捲兒,睫毛又長又卷,像兩把優美的小扇子,似乎……連空氣里都暈開了溫柔甜美的氣息。
權鐸看着那張小臉,直到窗外天色微明,他終於禁不住濃重的倦意,沉沉睡了過去。
他明明生性謹慎,警惕性極強,從來無法忍受自己沒有意識的時候旁邊的人還清醒着,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心機算計讓他心寒,所以,像蘇曼畫這樣的,幾乎算不上威脅的“威脅”,他也要把她掌握在可控制範圍之內。
因為,稍微一個不小心,睡著了或許再沒有睜開眼的機會,這是他的運命。
可是,這次,他如此輕而易舉地繳械,是……為什麼?
這一覺彷彿睡了很久,床頭手機毫無預警地響了起來,蘇曼畫不耐地翻了個身,重新把頭縮回被子裏。
突然,感覺一股股熱流從兩腿間流出來,蘇曼畫隨即嚇得睡意全無,不會是……這麼倒霉吧?!下一刻趕緊跳下床,誰知道太急,腳被被子絆了一下,她整個人滾在地毯上,趕緊又爬起來。急急忙忙,找不到鞋子,不對,她記得昨晚自己是睡左邊的,怎麼醒來卻是在右邊?
疑惑地往床上望去,卻和一道清亮的目光撞上,看來他應該醒了有一會兒了,蘇曼畫羞紅着臉,連鞋都顧不上穿,迅速衝進了洗手間。
這次親戚來得太匆忙太不準時,內褲幾乎濕透了,連睡裙都沾染了一片紅色,偏偏她還沒有準備好衛生棉,蘇曼畫簡直羞愧死了。最為羞愧的,是那個男人啊,不知道他……
在手機響的時候權鐸便醒了過來,見她手忙腳亂一開始也沒反應過來,直到目光落到白色床單,上面綻放了朵朵鮮艷的紅梅,瞬間……冷笑。
在洗手間磨了許久終於硬着頭皮出來的蘇曼畫自然也看到了,她的頭低着,簡直要垂到地下,臉更是燥熱不已。
孤男寡女,**,現在又有那啥為證,真是百口莫辯,實在無顏面對客房部的工作人員整理床單時臉上微妙的表情,蘇曼畫簡單收拾了東西,決定先溜為上。
不過把這個爛攤子留給那個男人,會不會太不道義了?但細想之下,怎麼說他也佔盡了一切“便宜”,先是被他看光光,然後再是那麼糗的……
世界這麼大,此生,最好再不相見便是了!
聽說,當所有的傻窘面目暴露在一個男人面前時,除了殺掉他便只能嫁給他。蘇曼畫,如果你也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