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些人,連狗都不如
天空更加陰沉,就如情人節沒有收到鮮花巧克力的怨婦,黑得能摳出煤來。
傾盆大雨如決堤的江河,沖刷洗滌着整個世界。
如瀑布般的雨幕里,王義周身已盡濕,沒有一處乾燥的地方,甚至視線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距離家門二十米左右,一條黃色的中華田園犬不顧瓢潑大雨,從院中奔出,一瘸一拐跑向王義,圍繞着王義又叫又跳。
它本因殘疾而被遺棄,後來被王義收養,取名‘旺財’。
一人一狗結伴而行,便來到了門樓下。
王義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看到家門口停着一輛嶄新的黑色奔馳車。
我家啥時候有這麼富裕的親戚了?!
王義也顧不得許多,進入院子,把車停靠在門樓里,聽到堂屋裏人聲嘈雜,有說有笑。
有一個聲音分貝特別高,特別熟悉,王義眉頭一皺,便推開堂屋門。
進門之後,映入眼帘除了母親艾有喜,還有四個人。
一個扛着大肚子且禿頂的中年男人,坐在沙發里,動也不動,正是王義的舅舅艾有良。
艾有良身旁坐着一個中年女人,燙着捲髮頭,臉上塗著厚厚的脂粉,卻依舊掩蓋不住歲月的皺紋,這個女人是王義的舅媽江霞。
沙發另一側坐着兩個西裝革履,皮鞋鋥亮的年輕人,皆是艾有良的兒子,哥哥艾樹林,弟弟艾森林。
牆角堆放着四件逢年過節串親戚的禮品盒,整齊排放着,就像士兵在列隊接受檢閱。
王義旁若無人般找到毛巾,把頭髮和臉上的雨水抹乾。
艾有良望向如落湯雞般的王義,滿臉堆笑:“小義回來了,舅舅有點事給你商量一下……”
王義目光冷冷望向一個熟悉又陌生且討厭的舅舅:“舅舅,您這是發達了,準備把三年前借的五萬塊錢還了嗎?”
艾有良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眼神中閃現出一絲慌亂。
江霞眉頭一皺,眼眸中閃現一絲怒色,轉動腰身望向王義:“小義,作為晚輩,哪有這樣給舅舅說話的!再說三年前借的五萬塊,是你爸爸借的,你爸爸都不吭聲,你又提它做什麼?有閑錢的話,我們會不還嗎!”
王義把毛巾往盆架上一搭,俯視着坐在沙發里的艾有旺江霞:“舅媽,我們農民啥都不好,就是記性好。但是舅舅舅媽,你們做生意的,貴人多忘事,我就是給你們提個醒!我爸爸跑外賣,賺的都是辛苦錢血汗錢,不容易……”
說到‘不容易’,王義的聲音明顯高了幾個分貝。
艾有喜找好了乾燥的衣服,來到王義身旁,滿臉關切:“你舅舅舅媽輕易不來,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回卧室,先把濕衣服換了,小心感冒!”
王義看着艾有喜雙手捧着衣服,卻沒有接:“媽,你的手機讓我用用!”說完,他便開始在艾有喜的口袋裏摸索了起來。
艾有喜看着王義焦急的神色:“有啥關緊事?先把衣服換了再說!手機在你舅舅那裏!我先去廚房炒幾個菜,你先把衣服換了!”她說完,將衣服塞到王義手中,推開堂屋門,向廚房走去。
王義從艾有良手中接過電話,撥通了一組熟悉的號碼,響了三十多秒,依舊沒有接通,王義的臉慢慢變得陰沉了下來。
難道‘道爺’說的話是真的?!
正在王義憂心忡忡之時電話通了!!!
“媳婦,有啥事?”
父親王游深沉渾厚的聲音傳入王義的耳膜,王義一顆懸着的心,終於落地。
“爸,是我!”
“小義呀,咋了?!”
“舅舅舅媽一家來了,要不今天別幹了!”
“今天下雨,正是賺錢的好時候!我就不回去了,你陪着舅舅舅媽,好好嘮嘮嗑,我掛了……”
就這樣掛了!
聽着手機里傳出的忙音聲,王義長嘆了一口氣。
對於為了賺錢養家,勤勞質樸全年無休的父親,王義是由衷的欽佩和心疼。可是對於從事與速度賽跑的外賣行業,始終有一種擔憂。
在夢幻西遊搬磚賺錢的經歷和收益,是不是要告訴家人?!
王義心中糾結着,因為在父母看來,玩遊戲就是不務正業,對於一個大學生而言,更要以學業為重,不能玩物喪志,耽誤了大好前程。
可是父母不知道的是,在大學生多如牛毛的今天,哪有許多的大好前程?對於無錢無權無勢的畢業生,畢業往往就意味着失業!
只有提前規劃自己的人生,才有可能成為命運的主宰。
他走進卧室,然後關門上閂。
卧室里陳設極其簡單,放眼望去只有兩架書,一桌一椅一床。
王義將破碎的手機放到桌面上,將手機卡拆下,大致看了一眼,並沒有損毀。
他脫去周身濕漉漉的衣物,換上乾燥的衣服。
然後撩起幾乎拖地的床單,床下有一個近半米黑褐色的保險柜。
拉出之後,王義打開保險柜,最裏面放着整摞書,皆是書脊向外,書頁向內,覆膜皆沒有拆除。除此之外,還有幾十個或紅或白或黑的將軍令,幾十張或嶄新或陳舊的密保卡,在一個邊角位置還有一個長方形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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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長方形盒子,而後將保險柜推入床下。
王義打開盒子,裏面躺着一個手機。
插入手機卡,按下開機鍵,開機之後,手機顯示還有百分之八十的電量。
從卧室出來,王義沒有理睬舅舅一家四口,拉開客廳門,便向廚房走去。
艾有良望着王義的背影,一臉的不屑:“不就一個大學生嗎?有什麼好拽的!沒大沒小,連基本的禮節都沒有!”他右手握拳,捶打在大腿上,表達着心中的不滿。
江霞看着艾有良因憤怒而通紅的臉,端起玻璃茶杯,遞到艾有良手裏:“消消氣,別忘了我們的正經事!”
艾有良食指指着艾樹林艾森林兄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為了你們結個婚,把家底都掏空了,還不夠,真是白養你們了!沒用的東西,就知道啃老!”
他的聲音雖低,卻像一團烈火,燒的兄弟二人臉色通紅。
個頭略高的艾樹林,白了艾有良一眼,壓低聲音:“爸,這能怪我們嗎?結個婚,又是房,又是車,要不這個婚,我們都不結了,錢不都省下來了!”
艾有良一聽,再也壓制不住心中怒火,他霍然起身,一巴掌抽在了艾樹林的臉上:“你個不孝子,平常好吃懶做也就算了,現在就差五六萬,就可以給你們兄弟倆辦事了,你又打退堂鼓!”
艾樹林臉上瞬間多了一個五指印,捂着腫脹的臉,低下頭,再也不說話了。
個頭略低的艾森林,看着艾有良,頭微微低下:“爸,要不我們再想想,現在親戚們都借遍了,姑姑家這個情景,能再借我們五六萬嗎?”
堂屋裏的對話,以及響亮的耳光聲,被端着菜,準備推門而入的艾有喜和王義聽個真切。
王義推開門,將兩個菜放在茶几上,面無表情環視四人:“我們窮得叮噹響,哪裏還有錢借給你們!還五六萬,五六塊也沒有!”
現場的空氣瞬間凝固到冰點,鴉雀無聲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一聲狗吠聲打破了寂靜!
王義望着艾有喜,輕聲道:“媽,對旺財好點,它還知道搖搖尾巴,知道個好歹!有些人,連狗都不如!有好事輪不到咱們,一借錢都想到咱了!”他說完,頭也不回,走向卧室。
“啪!”
巨大的摔門聲,震得卧室外眾人耳朵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