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密談
秦府之中,自然是最適合商談要事的隱秘之所,就因為秦瓊秦二爺也知道這次的案子事關重大,還特地派了秦府的兩名家將王九龍與王九虎負責後花園的安全,王九龍王九虎本是江湖上的飛賊,武藝高強,因為在偷盜之時喜歡畫白圈做記號,所以江湖上都稱呼他們兩個為“白圈賊。”事情犯道了山東,當時秦瓊還在濟南府當捕快,與王氏兄弟交手之後,知道二人因為老母生病,無錢醫治才去行竊,秦瓊念在二人恪守孝道,也賣了個交情給王九龍王九虎,這也導致洛陽城鎖五龍之時,王氏兄弟殺了湖廣襄陽王雷大鵬之子雷愕玉,陣前倒戈的事情,也就是那一戰之後,王氏兄弟也就投靠了唐朝,儘管二人也和秦瓊是結拜兄弟,但在秦府之中,卻一直是以家將自居,算起來,這兩個人實際是秦府的“武管家”。秦懷亮從小長大,王氏兄弟也一直待在秦府,秦懷亮一直稱二人為叔父,也從二人身上學了不少的本領。秦瓊這次讓這兩兄弟來專門負責“刺王反賊”一案安全方面的工作,其中一個原因,也是要藉助二人豐富的江湖經驗,再幫幫秦懷亮。
進屋之後,秦懷亮倒上茶,古岳湖接過,喝了一口,溫度剛剛好,由此顯得秦府的家人訓練有素。
看了古白二人一眼,秦懷亮道:“小叔說以後非是特別重要的事情,他就不會來了。”
古岳湖放下茶杯,道:“知道知道,術業有專攻,老賈主要負責的就是別耽誤了‘十日報’的買賣,而且他還有他的大賈酒樓要打理,而且真有什麼事情,老賈也不可能幫我們衝鋒上陣,這裏咱們仨也就足夠了。”說到這裏,古岳湖話鋒一轉,道:“我知道小亮你最關心的任務是如何上覆皇命,那天因為在酒樓里,不便言明,今天我可以告訴你,就目前的情形而言,咱們肯定可以抓幾個‘仙人洞’的匪人交差,但至於是不是一定可以把‘仙人洞’徹底剿滅,我就沒把握了!”
秦懷亮沒聽懂古岳湖在說什麼,歪頭看着白水泉,白水泉解釋道:“上次不是和你說了?我們有個師弟,他所在的幫派和‘仙人洞’有所往來嗎,上次我們已經和他打過了招呼,讓他幫這個忙,如果我們能用自己的辦法找到‘仙人洞’的賊人,他就不必出手,如果我們真的遇到了麻煩,他會想辦法把他那邊掌握的資料給我們,所以,我們才讓你放心,就算抓不到‘仙人洞’最終的幕後人物,想給他們重重的一擊,卻是很有可能。”
聽白水泉說完,秦懷亮道:“既然你們倆都這麼說,我可有些事情要問了?”
古岳湖向前努了努下巴,示意秦懷亮繼續說。
秦懷亮道:“不是我信不過你們兩個,而是有些事情必須得問清楚,你們的那個師弟在什麼幫派,和‘仙人洞’又有怎樣的合作,如果我們走這條線,到底能抓到‘仙人洞’什麼級別的人物,把握是不是十成十?”
古岳湖道:“說心裏話,既然咱們大家合作,我們可就沒拿你當外人,想要咱們的生意門有發展,就必然先把咱們自己人的事情都安頓好。關於這次‘仙人洞’的事情,我們肯定是有了把握才出的計策,既然你問了,我們的那個師弟在長樂幫,這個不用我再解釋了吧?至於長樂幫和‘仙人洞’的往來,據我所知,有過長樂幫曾經買兇殺人的事情,但我們的這個師弟負責的,則是一些生意上的往來。有的時候,‘仙人洞’會委託長樂幫去運送一些貨物,特別是一些海外採買的貨物,如果不和長樂幫合作,還真是不容易拿到。”
身為御前總捕頭,秦懷亮當然不需要別人來解釋長樂幫是做什麼的。在唐朝正式建立之前,長樂幫也沒有出現。隋末的混亂時期,除了天下的各路反王之外,在東部沿海一帶,大大小小也出現過十幾二十個幫派,這些幫派的規模比不上各路反王,所以也不怎麼到內陸來,只是藉著天下大亂的形式,在海岸一帶自得其樂,偶爾也有燒殺搶掠的事情,但總歸是少數,因為當時的形式,任何勢力也沒有精力去彈壓這些海寇。後來也不知怎的,隨着大唐朝的建立乃至興盛,沿海的幫派們也好像被某個勢力所收服了,十幾二十個小幫派聯合在一起,成立了長樂幫,長樂幫的幫主到底是誰,在江湖上一直是個迷,有的說長樂幫的幫主是由原來的小幫派的幫主們輪流做;有的說是當年綠林道上的總瓢把子單雄信並沒有死在洛陽,因為原來的兄弟都保了唐朝,他不願意和眾兄弟翻臉,所以收服了那些大小幫派自己當了一方“土皇帝”,當然這些都是江湖上的傳聞。
處在秦懷亮的位子上,有很多在別人看來是絕密的事情,他都是可以知道的,唯獨這個長樂幫,雖然有的時候他也隱約發現千歲爺秦瓊和唐皇李世民聊這個事情,但每當他要派人調查長樂幫的事情的時候,都被秦瓊所制止。
秦懷亮要查長樂幫,當然也有他的原因。這個原因就是長樂幫隨着聲勢的壯大,似乎已經不滿足於只在沿海一帶發展,觸手已經伸到了中原大陸的江河湖泊,可哪裏能沒有個地頭蛇,長樂幫一搶地盤,衝突在所難免,有的時候鬧的大了,自然也會報道官里。地方上也曾經去調查過一些事件,但這些江湖幫派總是相互包庇的,今天打的你死我活,但一旦遇到官府的人,卻又口徑一致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秦懷亮所掌握的資料,就是長樂幫在進軍中原之後,雖然不能說是每仗必勝,卻也是負少勝多,短短地十餘年時間裏,整個水道已經被長樂幫控制了十之**,按說,這樣的幫派已經構成了對朝廷的威脅了,但不知為何,朝廷上卻一直不願意動用官方的力量去找長樂幫的麻煩。
在朝廷了得不到答案,秦懷亮當然也去問過賈雲寬,誰知道以賈家的實力,居然也查不出長樂幫幫主的來歷,同時,賈雲寬還發現長樂幫雖然是由一群海寇為主所組成的幫派,但紀律嚴明,訓練有素,其組織的嚴密甚至遠遠超過了隋末大多數反王的小王朝,就是比起當今唐朝的治理來說,也相差不了多少。
說來也甚是奇怪,唐王朝不願意去找長樂幫的麻煩,長樂幫似乎也不給自己找麻煩,最多也只是和其他的幫派有所衝突,卻並不騷擾平民百姓,這也使得秦懷亮有力氣也無從用起。古岳湖說長樂幫和“仙人洞”有着這樣那樣的合作,不僅合理,而且再合理不過了。作為天下的第一大幫派,長樂幫肯定有事情不方便在明面上來做,委託給“仙人洞”,最好不過,“皆大歡喜”,而長樂幫控制着整個水路,“仙人洞”托他們採買運送也是符合邏輯的。一切都想清楚了之後,秦懷亮相信了古岳湖的保證,卻開始對那位“地獄門”的師弟感興趣起來,如果真的有人可以混入長樂幫,那麼一定可以探聽到很多秘密,古岳湖白水泉的師弟,想必也不會差到哪裏,更何況自己還見識過他的武功,以這樣的人才,在長樂幫的位置當然也低不了,如此好機會,秦懷亮怎麼能不打探呢。
“你們的那位師弟,在長樂幫里是什麼職位?你們可知道長樂幫里包含了很多的秘密,我二叔和當今天子都不讓我去查長樂幫的事情,你們又知道了什麼各路消息,快些說來聽聽?”秦懷亮知道對古岳湖與白水泉這樣的人,說話越直接效果越好,拐彎抹角反而適得其反。
白水泉笑道:“小亮你對我們兩個還真是放心啊,才和你說了長樂幫的事情,你就不顧目前的案子,把心思轉道那邊了?”
秦懷亮也知道自己顯得有些孩子氣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好奇,好奇!”
古岳湖道:“既然承認了好奇,小亮你又有什麼不好意思呢?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平日你在朝堂之上,總要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咱們在一起,難得可以又放鬆,又辦事,你也不用太拘謹,只要能達到最好的效果,平常我們到底是什麼樣子,都不必深究的。”
秦懷亮道:“誰說不是。當著皇上的面,當著我爹和我二叔的面,怎們也得裝出副樣子來啊,如果有一天,真希望能有一天,我可以脫下這身官服,可以和你們一樣,自由自在,浪跡天涯!”
古岳湖看看白水泉,故意做出一個好似很不解的表情,道:“我們又哪裏自由了。”
白水泉也道:“是啊,每個人都有他要背的擔子的,你有你的,我們也要背負屬於我們的擔子啊!說到這裏,小亮你完全可以不穿這身官衣啊,為什麼還要等到那個‘什麼時候’?”
秦懷亮道:“唉,說來話長。自小長大,我爹,特別是我二叔,對我的期望甚高,沒有趕上什麼打仗的時候,無法再疆場建功立業,總要做出點成績來,才算對得起那麼多長輩對我的關愛啊。如果辭官不做真的那麼容易的話,我想,我的那些叔伯們不知道有多少要卸甲歸田了。”
白水泉同情地拍着他的肩膀,道:“說的也是,這朝政中的事情,總有許多是無法以常理度之的。”
古岳湖道:“就算小亮你有一天可以辭官,現在的案子總是要辦吧,我們今天到這裏難道是來探討人生的?還是要策反如今的御前總捕頭?”
秦懷亮笑道:“策反朝廷命官,你小心自己才是正理。說吧,你們有什麼計劃?”
古岳湖道:“不知道你有什麼習慣,我們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會設計好一個底線方案,實在都不行了,還可以用這個底線方案,現如今,有了長樂幫的這條線索保底,我們其實是想告訴你,沒有什麼好擔心,現在我們應該放開了手腳去做,怎麼做都沒什麼好怕的了!”
秦懷亮道:“道理我明白,可該怎麼做呢?”
古岳湖道:“問我?”
秦懷亮道:“不問你,我問‘諸葛岳湖’!”
古岳湖笑着用手指虛指着秦懷亮道:“好!好!好!之前我們不是說過了,當下最緊要的,就是讓‘仙人洞’的人先要相信‘十日報’與這件案子審查的關係,我們只要在‘十日報’上只說真話,便會讓他們相信,‘十日報’已經與這個案子捆成了一件事情。”
見秦懷亮只是“哦”了一聲,古岳湖又道:“‘十日報’十日一期,半年的時間一共要出十八期,依我看來,想要取信於敵人,我們至少要用十四期的事情來做幌子,在這十四期中,‘十日報’中的內容皆為真,而在第十五期之中,‘十日報’將做出假消息,這樣的話,在第十六期‘十日報’之前,我們估計已經得手了!”
秦懷亮道:“不是十八期嗎,為什麼十六期的時候就要結束了。”不等回答,秦懷亮恍然大悟道:“那個時候,‘仙人洞’的人一定已經知道了我們辦案的期限是半年,而他們防範最嚴密的時間必然是一開始和結束前,我們卡在這麼一個當不當正不正的時間上,必然是他們心理最鬆懈的時候,也就更容易得手?”
古岳湖點點頭,接着道:“為了不讓事情顯得很唐突,顯得一切都很自然,在前三期‘十日報’中,應當只是對於已經發生了的事情的記錄,比如,你在第一旬帶人嚴查案發現場,那麼第一期的‘十日報’就將詳細記錄這一事件,除了對於案情的分析不做記錄外,把一切可以公諸於眾的東西都公佈出來;接着,第二旬,你可以帶人,也可以派人去根據案發現場的蛛絲馬跡去探尋究竟,而第二期的‘十日報’也將全程記錄;第三旬,假定有線索指向了洛陽,你帶人去洛陽追查,‘十日報’的記錄也將跟上。三期之後,從外表來看,‘十日報’和案件的探查也漸漸有了默契,而且,為了調動讀者的胃口,也可以通過‘十日報’簡單介紹一下刑部對於案件的分析以及接着要去探查的對象,或者是城市,或者人等。我想,在初期,可能還會有人懷疑,這些都屬於機密之事,怎麼能夠輕易泄露出來,但如果每一次‘十日報’中發佈的東西都是真的,後來都發生了,朝廷中如程四爺這樣的人物在出來說幾句不陰不陽的話,咱們在連做上十期這樣的內容,不信他們也得信了,這個時候,咱們再作假,就如同之前二里溝發生的事件一樣,‘仙人洞’自然會派人來了解究竟,這個時候,也就是我們該齊唱凱歌還的時候了。”
秦懷亮道:“那我現在……?”
古岳湖道:“自然是按照你平時辦案的方法,去探查現場了!說穿了,你其實還是按照你平常的風格區辦案,這也是一種隱藏,只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我們才出奇兵。”
秦懷亮點點頭,道:“好,我就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這些陰謀詭計就交給你們兩個了。”
白水泉道:“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唉,如果天下的人,都明白這個道理的話,恐怕我們也就不再有那行俠仗義的機會了。”
古岳湖道:“小白,不是每個人都像我們這樣能想的如此清楚的,我們現在在做的事情,不是就在幫助那些人嗎,讓他們知道什麼是自己該做的,比如賺錢,比如好好地生活,只要不放棄,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會讓天下之人都知道這個道理的。”
秦懷亮站起身來,像是已經準備出去了,忽然又轉過身來,道:“有件事情,如果不問出來,我心裏實在是有點憋的慌,當然,如果你們兩個不好好回答的話,我也會這幾天都舒服不了,所以,不怕你說不合時宜,我還是要問的?”
古岳湖道:“我知道不答你的這個話題你確實會很不舒服。那我就告訴你,離開師門的時候,我們師兄弟就有了分工,我們兩個要做什麼你已經很清楚了。但江湖上的事情,如果真是只靠我們兩個這麼慢慢地發展,不是說沒有機會,只是可能會發展的很慢,即使我們的根基打的很牢,但如果發展太慢的話,等到生意門一統天下的時候,恐怕我們就已經年老色衰了,還怎麼享受勝利的成果。因此,我們那位厲師弟,便被分派去了長樂幫,一方面,我們在這邊按部就班的發展,另一方面,小厲子去改造長樂幫,如果真的能把長樂幫改造成不再做黑道的買賣,而只做生意的話,那豈不是大大的省了時間。到那個時候,咱們的生意門已經橫跨大家南北,水路上又有長樂幫支持,人生快哉之事,莫過於斯吧?”
秦懷亮愕然道:“你們的那位‘小栗子’師弟,就一個人去了長樂幫?”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一方面用手比了一個小小的栗子的形狀,另一隻手伸出一個手指,強調是一個人。
古岳湖道:“第一,他不是小栗子,厲是厲害的厲,第二,對付長樂幫那樣的幫派,他一人足矣!”
秦懷亮吐吐舌頭,一副“你們吹牛”的樣子,古岳湖與白水泉則是一副愛信不信的表情。
秦懷亮的身形已經到了門口,突然又轉身道:“你們的那個師弟姓厲,名字該不會是厲早章吧?”
白水泉搖頭道:“錯,大錯特錯,要是被你這麼一猜就中,豈不顯得我們很沒水平!”
古岳湖道:“他姓厲不錯,但是不叫厲早章,叫弓長張!嘿嘿!”
“嘿嘿!”秦懷亮也笑道,“你們兩個還想賴在這裏蹭吃蹭喝不成,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