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銀釵

三十一 銀釵

古岳湖道:“案子好破,生意門的事情反而不是這麼簡單可以解決的,也許,我們這輩子就要和生意門綁在一起了。剛才的事情還沒說完,我還有個想法。雖然我們現在已經有了製作拓本的方法,但我們不妨利用‘十日報’,再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看看天下各路英雄豪傑能不能夠想到更好的辦法?”

賈雲寬道:“什麼意思?你再說的明白些?”

古岳湖道:“除了我們自己想出的這個好方法之外,我們可以在‘十日報’里做做文章,發佈消息,讓所有看到‘十日報’的人都可以幫我們出謀劃策,看看別人都會提出怎樣提高抄手速度的方法,說不準就有人想的方法比我們製作拓本的方法還好呢!”

賈雲寬道:“你的意思是群思廣義,讓哪怕是我們不認識的人也來幫生意門的忙?”

古岳湖道:“然也,生意門做的可是天下生意,當然要用盡天下人了!”

秦懷亮道:“想想可矣!人家為什麼要幫我們‘十日報’出謀劃策?可有什麼好處?”

古岳湖道:“這個簡單,對於好的建議,只要咱們用了,就有獎賞,這個總行了吧!”

秦懷亮道:“你的意思,這是個懸賞告示?”

古岳湖道:“對對對,正是這懸賞告示。衙門口的懸賞告示貼在城門口,咱們生意門的懸賞告示就在‘十日報’,只要有懸賞,還怕沒人來嗎?”

賈雲寬道:“想法是個好想法,不過,如何懸賞可是個問題,價錢低了沒人理會,價錢高了我們又要考慮賺與賠,這個事情我們謀划好了再做不遲。”

白水泉道:“誰說不遲,小古剛才說的事情,剛好是幫助小亮解決問題的方法,咱們為何只是懸賞‘十日報’自己的事情呢,難道捉拿發賊不可以讓天下各路好漢來出謀劃策嗎?”

秦懷亮疑惑道:“這個也行?那和在城門口貼的告示有何分別?”

白水泉擺擺手,道:“差很多了!其一,城門口貼的告示,乃是給所有的百姓看的,別看告示貼出之時很多人圍觀,但其實這些人里能幫上忙的並不多,咱們要對付‘仙人洞’這個級別的江湖組織,難道真的能指望擔柴的老伯,賣菜的大嬸能幫上我們什麼忙嗎?讀‘十日報’的人則不同,咱們的‘十日報’價格不菲,能買的起的,都是多少有些身家來歷之人,這樣的人,也許真的可以幫到咱們。”

秦懷亮道:“說的有理,其二呢?”

白水泉道:“其二,現在關於‘十日報’要協助辦案的消息已經散了出去,江湖之人有幾個不愛熱鬧的,如今‘十日報’上多了這許多江湖上的內容,我相信三山五嶽的高人逸士慢慢都會開始注意咱們,而他們不但能幫我們出謀劃策,甚至有人會直接告訴我們非常重要的線索。”

秦懷亮道:“聽你這麼說,確實像是很有道理,但又沒有嘗試過,不知道結果如何。”

白水泉笑道:“天下之事,莫非都要嘗試過才知道成敗?”

秦懷亮道:“這是當然!”

白水泉道:“那我問問你,你可曾從百丈懸崖上跳下來過?”

秦懷亮道:“我又不想尋死?為何要做這等事情?老白你糊塗了吧?”

白水泉道:“你又不曾跳過,因何知道一定有危險呢,也許等你跳下來,不但毫髮未傷,功力憑空增加一百幾十年也說不定啊?”不等秦懷亮再回答,白水泉又道:“小亮你尚未娶妻生子,但這乃是遲早之事,我且問你,如果你不曾娶過妻子,難道就一直不娶了不成,難道非得娶過了妻子,才能再娶妻?這從道理上也說不通啊!”

秦懷亮道:“我知道我說不過你,你也不要扯的這麼遠,我的意思是,我們要做的事情,設計歸設計,但每籌劃一步,都要有些佐證才好,以免走錯了路,浪費了時間!”

白水泉道:“佐證么,我們可以來講個故事。火燒赤壁的事情我想大家都不會陌生吧,你們可曾想過火燒赤壁之中最關鍵的環節是哪一個?”想必這個話題古岳湖知道究竟,所以白水泉問話的時候,只看着賈雲寬與秦懷亮。

“借東風!”秦懷亮叫道,“不然還能是什麼?”

白水泉道:“赤壁之戰,孫劉兩家聯合抗曹,在赤壁定下火攻之計,諸葛亮借東風,黃蓋苦肉計,龐統巧進言,這所有的環節導致了孫劉聯軍以弱勝強,但我覺得最關鍵的一環,卻是龐統巧獻連環計。如果沒有這一節,那麼曹操就不會把戰船連結起來,那麼火也就燒不了那麼猛了!”

秦懷亮一臉古怪,道:“說完了?和我們方才討論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白水泉道:“當然有關係,任何一件事情的成功,都少不了把消息傳遞給準確的人,孫劉聯軍把消息傳給了曹軍,曹操就幫了忙,雖然對自己幫的是倒忙。我們要做的事情,其實也是通過‘十日報’把消息傳給準確的人,要讓‘仙人洞’的人入斛,也要能讓天下的能幫忙的人都幫上我們。”

聽了半天,賈雲寬此時才開口道:“我們賈家做的事情,本是收集準確的消息,然後分門別類,以備隨時查用,而現在咱們‘十日報’要做的,卻是把消息散播出去,真是循環往複,異曲同工!”

白水泉道:“小亮,如果現在我告訴你,洛陽米價飛漲,你可賺的到這份錢么?”

秦懷亮道:“賺什麼錢,米價飛漲關我何事?”

白水泉道:“正是如此,消息告訴了正確的人,才會有用,否則,便沒有絲毫價值。‘十日報’與‘城門告示’不同,便是可以把消息盡最大可能告訴正確的人,至於我們期待的結果,雖然不是那麼容易出現,但畢竟是有盼頭的。”

秦懷亮似懂非懂道:“就算你說的都對,方法也只是方法,還是沒有結果啊!”

古岳湖道:“結果,只要努力當然就會達到,這裏也不方便說,等明天去了秦府的密室,咱們再談,今日還是好吃好喝為宜。”

四人正說話間,柳伊人、尉遲靈燕與雲麗三位大小姐已經來了,落座之後,賈雲寬與古岳湖對望了一眼,又一起看看秦懷亮。秦懷亮自然知道二人是什麼意思,不經意之間,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雲麗的舉手投足之上,希望能看出一些什麼端倪,在“攘外”之前,如果能先把內部搞定,自然是個振奮人心的事情。

賈雲寬派去請人的夥計名叫賈貴,算起來也算賈家的族親,是個聰明伶俐之人,在出發之前,賈雲寬已經吩咐好了,賈貴前去百姓鏢局,先要嚴命請二位總鏢頭前往大賈酒樓商討事情,看看雲麗的反應如何,如果雲麗沒什麼舉動,那也就不要說什麼,因為是要商討事情,也不怕面子上不好看,如果雲麗有要一同前來的表示,那麼賈貴就找個話茬,也把雲麗請來。如今看到雲麗與“黑白雙嬌”同來,賈雲寬四人也就知道了必然是雲麗自己有想要前來的想法,這也加深了四人的懷疑。正常之人,即使是有再好的交情,也不能公私不分,更何況雲麗是個姑娘家,而大賈酒樓等候的這四位都是男人,就算是避嫌,她也不該前來的,來了,就必然是有着一些其他的目的,而抱着其他的目的接觸生意門中人,這可就真是值得推敲了。

賈雲寬四人雖然都不是“老”江湖,但各自都是見過不少世面,不動聲色之餘,已經互相傳遞了消息,秦懷亮的懷疑沒有錯,這雲麗多半是真的有些問題了。就在四人的疑心才起之時,雲麗卻先說出了讓大家都吃驚的話。

先對着四人笑笑,雲麗忽然開口對秦懷亮道:“秦捕頭如此仔細查看,可是小妹有什麼不妥么?”

秦懷亮目光此時並沒有望着她,雲麗這麼一開口,秦懷亮先是一驚,又把頭轉過來道:“雲姑娘何意?秦某不解。”

雲麗道:“出門在外,小妹又是孤身一人,總是要多防範一些,秦捕頭勿怪。”

秦懷亮一頭霧水,還好尉遲靈燕在一旁道:“雲姐姐說,上次相見之時,你一直盯着她的發梢看,不知道是何道理!”

賈雲寬、古岳湖、白水泉三人知道雲麗是個高手,雖然也對秦懷亮有所描述,但上次初見之時,秦懷亮並沒有在意,沒想到只是盯着雲麗的耳朵看了看,便被發現了。被雲麗這麼一問,秦懷亮臉紅脖子粗,又沒法直說出心中的懷疑,吭吭哧哧,說不出話。

白水泉此時道:“雲姑娘休怪,小亮麵皮薄,上次他非是看你的發梢,而是看你的髮釵,那天見過你之後,小亮和我們說他娘秦夫人一直想打做個髮釵,因為小亮見你的髮釵式樣和秦夫人想要的差不多,就多看了幾眼,本來還想托兩位姑娘問問你釵是哪裏做的,但因為這兩天公務繁忙,一直沒顧上,沒想到今天就碰到了姑娘,方才小亮還說今天要當面請教呢,被姑娘這麼一問,他反倒不敢說了。”

聽白水泉說完,雲麗笑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這支髮釵也沒有什麼特別,秦捕頭想看,只管拿去看了。”說著就要伸手去拔頭上的髮釵。

白水泉道:“姑娘且慢,小亮和我們說的不是姑娘這支朱釵,是上次那支銀釵才對!”

“哦?”雲麗道,“白先生你要不說我還真忘了,這幾天換了髮釵,那不如這樣,回頭我把那支銀釵交給尉遲妹妹,讓她送到秦府上可好?”

短短的幾句話,聽得賈雲寬與秦懷亮是大汗淋漓,心中高叫:好一個白水泉啊。先不說他接話接的快,一下子就把秦懷亮的窘境蓋了過去,在雲麗有意試探的時候,白水泉居然還能記住那支銀釵而不是這支朱釵,如果不是白水泉有如此記性的話,那麼一番遮掩之話就無法自圓其說了。

見雲麗望着自己,秦懷亮趕忙道:“甚好,甚好,多謝雲姑娘。”說完看了白水泉一眼,白水泉笑笑,似是表示不用感謝,我只是替你說了你該說的話,臉上絲毫不顯山露水。賈雲寬身為酒樓掌柜,也不得不由衷地佩服白水泉的拿捏到位。

古岳湖見有些冷場,忙道:“如今誤會已經消除,賈老闆,咱們是不是可以上菜了?”他心中自然知道白水泉研習雜術,自然對一些特殊的事物有着特殊的觀察,上一次的那支釵是銀釵,估計不是質地就是樣式有着其他什麼含義,才引起了白水泉的注意,剛好今天就派上了用場。

因為先有了誤會,這頓飯吃得也少了幾分樂趣,秦懷亮癟了嘴,賈雲寬是長輩,古岳湖與白水泉怕語多有失,依舊是三位姑娘說個不停,特別是尉遲靈燕,一頓飯盡聽她在哪裏嘰嘰喳喳,聊的無非是眾人一起經營百姓鏢局的事情。雖然吃的不悶,但終究有些不歡,吃過了飯,三位姑娘很快也就走了。

秦懷亮抹抹腦門的汗,問白水泉:“老白啊老白,不服你都不行,你怎麼記得那支銀釵的,那天我只顧了觀察她的耳朵,都沒有記住那支釵啊!”

賈雲寬也道:“是啊,小白,今天你可真露了一手,我沒想到那雲姑娘會如此試探,更沒想到小白你應付的如此從容啊!”

白水泉沒有回答問題,反而問賈雲寬道:“老賈,你怎麼知道雲姑娘不是真的弄錯了,而是有意試探呢?”

賈雲寬笑道:“你們幾個都還是一個人,當然不知道這女人的事情了!這女人,最是在乎自己的衣着樣貌,穿的什麼衣服,戴的什麼首飾,她們怎麼會不記得呢,說的誇張些,豈止記得,還記得很清楚。雲姑娘今天穿的衣服與上次不同,髮釵的式樣我們看不出什麼,她本人卻一定是精挑細選的,既然換了原來的那支銀釵,那就說明她一定是覺得今天的這支朱釵更搭配她今天的穿着,既然有着搭配之說,那也就表明她必然是覺得之前的髮釵不夠般配了,她有怎麼會不記得呢!”

“女人如此古怪么?”白水泉先問,然後道:“論觀察,我受過的訓練一定比不上小亮,但說到那支銀釵,其實上次我就發現了有些不妥。”

“哦?你上次就發現了,那怎麼又不見你說?”秦懷亮問道。

白水泉道:“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雲姑娘的那支銀釵,應當是王室之物。我之所以覺得不妥,是因為她如果是王室之人,小亮你不應該不知道;而沒有多加評論,則是因為她如果不是王室中人,就很有可能和當年的某位反王扯上關係!事關重大,再加上這些原本屬於各路反王的珠寶首飾業有可能流落民間,我們現在又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就沒有節外生枝了。”

秦懷亮道:“老白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早說出來,怎麼也多一條線索可查。說不定就能查到什麼呢?”

古岳湖道:“小亮,你也別著急,小白就是這種樣子的,事情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是不會下結論的。冤枉一個人容易,冤枉一個人之後想在洗脫冤屈,可就難了。”

古岳湖的話雖然說的不多,但讓賈雲寬和秦懷亮對古白兩位師兄弟又有了一番新的了解,這二人雖然平日經常不夠正經,在談論公事之時偶爾也會開些不甚合時宜的玩笑,但若是遇到一些牽扯大是大非的問題,這二人卻絕不馬虎。

想想之後,秦懷亮覺得也可以理解,第一,白水泉說了,這些珠寶首飾雖然有可能是王室之物,但也有可能流落到民間;第二,即使當時白水泉說了,也不一定就能查到什麼;第三,白水泉本來什麼都不想說,今天是為了給自己解圍,才說了這些話,自己如果因為這樣埋怨於他,也顯得太不近人情了;第四,如果那支銀釵真的是不可見光之物,雲麗又怎麼可能戴着它四處招搖,還說要送到自己家呢。

把自己的想法說完,白水泉道:“嘿嘿,小亮你本來也沒有什麼好怪我的啊。不過,今天既然說了,我想有機會也不妨暗中留意一下,這雲姑娘縱然不是黑殺手,她那一身武功也足以讓人起疑了,再加上這麼多天,她一直未曾向‘黑白雙嬌’述說自己的出身來歷,確實值得懷疑。”

秦懷亮道:“我會安排人留心,不過老白你剛才說的很對,目前的當務之急並不在此,還是把眼前緊要的事情辦好,再談其他吧。”

四人相約了次日於秦府相見的時間,古岳湖、白水泉和秦懷亮三人便離開了大賈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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