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底細
言語不知道說的是什麼,嘴裏邊更不知道是什麼味道,白水泉整頓飯吃得雖然鬱悶,不過也算是有所收穫,正因為他的這種“面目可憎”,整頓飯也沒有什麼人搭理他,他也樂得仔細地去觀察飯桌上的三男一女。
古小子自然是不用做太多的觀察了,從小一起長大,和親人在一起總是有一種安全,特別是放鬆的感覺。尉遲靈燕,黑美人,性格開朗活潑,不愧是尉遲王爺的掌珠,一頓飯的時間,高興地說個沒完沒了;柳伊人么?是個大美女,關於她欣賞自己的事情,不知道是真是假,真的被美女垂青,當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而新來的這位美女雲麗雲姑娘,由於是初次相見,白水泉用心去看超過了用眼去看。酒樓下的那幕“飛身救人”,這位雲姑娘已經展示出了高超的身手,白水泉眼睛看着桌上的菜,注意力卻全都發散開來關注云麗的一舉一動,真正的高手一談一笑、舉手投足都有其自己的風範,白水泉感覺的出來,這位雲姑娘的武功確實高的可以,就算是自己全力出手去對付她,估計也要百招以上才能分出勝負,這樣的身手,以她的年紀,絕對不是說練成就練成的。所以說,這位雲姑娘要麼是有什麼奇遇,吃了什麼憑空增加武功內力的靈丹妙藥,要麼就是出自一些奇異的門派,有一些速成的武功。
古岳湖與白水泉雖然在江湖上行走的時間不長,算算也就是從這百姓鏢局開始的,但地獄門的“九幽十四鬼”的名號可不是說著玩兒的。當日五大門派說是來講理的,但如果地獄門的一眾人等武功抵敵不住,那次可就成了剿滅地獄門的“武林盛會”,五大門派聯手,地獄門依舊全身而退,武功、心計當然都是當世的天才。在古岳湖等弟子們要出山的時候,十四位師父及師叔伯已經囑咐過這些弟子:“這次出山,不許打出地獄門的旗號,直到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法,才可以恢復地獄門弟子的身份,不過,出去也不必怕事,在這江湖上,單打獨鬥能贏得了你們的,還有不少高人,但說能要了你們命的,恐怕還得好好找找!”白水泉還特地問了問,在年輕一代的江湖人物中,自己等人的功夫到底能排在一個什麼位置,十四鬼之首的逍遙鬼王勍只說了一句“地獄門的武功,你自己覺得呢?”就不再說了。而事實上,古岳湖與白水泉的武功可不只是跟着師父關着門練的,在二十多年的時間裏,地獄門的三代弟子都出山執行過任務,這些任務雖然不都是需要跟人動手,但江湖上的見識卻並不少,而且,在弟子執行任務的時候,都有幾位長輩在前後左右關照着,用古岳湖的話說,“他們在家裏也是悶得慌,剛好借監督我們的名義四處走走。”
真的獨當一面的時候,白水泉才發現原來自己學會的東西有這麼多,在感慨眾位師父們栽培自己的同時,白水泉也知道自己這一代人肩上擔著的擔子有多重要,所以做事才要小心,可以遇到問題,但一定得想出解決的辦法來。
思緒回到飯桌上,白水泉思索着雲麗的來歷,這樣級數的一個高手,還是個姑娘家,想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白水泉端起面前的酒杯,道:“今日能夠結識雲姑娘這樣的高手,實在是三生有幸,雲姑娘,恕在下直言,敢問雲姑娘師承哪位高人啊?”猜不出,為什麼不問呢!古岳湖笑看這白水泉,眼睛裏透出“問的好”意思。
尉遲靈燕顯然並沒有像白水泉想的這麼多,但好奇心人皆有之,也隨聲附和道:“是啊,雲姐姐,你的身法那麼好,是怎麼練的啊!”
抿嘴笑了笑,雲麗道:“尉遲姐姐太過獎了,小妹的武功確實是經高人指點過,但也請各位見諒,教我武功的那位高人嚴令我不許泄露他的身份來,所以,白局主的問題實在是恕我無法回答了。”
白水泉毫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道:“高人異士,大多如此,白某問的冒昧,雲姑娘切勿見怪。”說著,看了古岳湖一眼,古岳湖當然知道白水泉這一看的意思:你說我問的直接問得好,人家答的更好,一句話堵住了所有的出路。
兩個男人沉默了下來,三位姑娘卻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看看三人就要結為金蘭姐妹,古白二人坐着也沒什麼意思,找個事由遛了出來,經過演武場的時候,白水泉忽道:“好久沒打了,比劃比劃?”古岳湖沒有出聲,身法展開,已經到了白水泉的背後,一探掌,扣向白水泉的右肘。
白水泉“嘿”的怪叫一聲,也不見如何作勢,身形卻猛地向前竄去,剛好落在比武場的中心,古岳湖如影隨形,依舊是緊跟在白水泉的身後,手掌隱隱罩住白水泉雙肘關節處,白水泉並不着急轉身,雙腳及其古怪地向身後踢出了十幾下,迫得古岳湖必須用雙手來防護,古岳湖無奈將雙掌化為守勢,封住了白水泉的雙腳,白水泉依舊不回身,雙肘竟隨着古岳湖撤回的雙掌向古岳湖撞來,古岳湖笑叫一聲“好”,雙手借白水泉踢來的雙腳一撐,身子凌空飛起,將將避過白水泉的雙肘,身形一縮一長,再落地的時候,已經和白水泉變成了面對面。白水泉的怪招奏了效,臉上一副滿足的表情,手腳可沒閑着,一招一式,都是奔着古岳湖的要害去的。
兩個人師出同門,所學的武功雖然有些差異,但也只是更擅長哪一種之差別,所以一打起來知根知底,招數大都使不全就已經變招了,“醫鬼”張景峰在評價這種同門間的切磋武功的時候,曾經說過兩點,一是這種同門間的切磋,鬥智的成分大於鬥力的成分;二是不要以為互相熟悉就覺得無聊,天下最難的突破,就是突破自己本以為很平常無奇的事情。正是秉承着這種思想,出山之後,白水泉與古岳湖的每次切磋,兩個人都會想出一些新鮮的招數,兩個人知道,這種突破自己的過程,正是從“匠”到“創”的過程,如果能突破這一關,那麼絕對可以進入一個完全不同的境界。
江湖上有着許多的名門大派,高手也出過不少,但為什麼能夠稱霸天下的高手大都不是從這些門派出來的呢,原因之一就是這些門派太過循規蹈矩,師父教什麼,弟子就練什麼,弟子的武功想要超過師父,要麼就是加倍的勤學苦練,要麼就是天賦異稟,否則,一輩子也就是這麼過了,可天下哪裏有那麼多天賦異稟的人,又哪裏有那麼多仙丹妙藥讓你吃了之後就憑空增長几十年的功力,說到勤學苦練,那些名門大派的弟子又有哪個不刻苦呢?一個人活在世上,說多了或者能有百年,除去吃飯睡覺,誰練武的時間會比誰多多少呢?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如果師父只是想這如何把自己的本領傳授給弟子,而不是從一開始就教導弟子如何超越自己,那麼又有幾個門派能夠發揚光大呢?
地獄門則不一樣,師父不是循規蹈矩的師父,這兩兄弟也不是墨守陳規的弟子,古岳湖現在右手拿了一支兵器架上的紫銅鐧,一派大開大合的進手招數,左手卻拿了一把份屬奇門兵器的子母鴛鴦鉞,緊緊地護在胸前,這兩件兵器長短迥異,搭配起來卻有着一種攻守平衡的效果;白水泉手中兵器比古岳湖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左手一支短柄狼牙棒,右手卻拿了一支九節鞭。因為是古岳湖先選的兵器,所以白水泉所選的兵器剛好有克制古岳湖所選的兵器之意。九節鞭是軟兵器,白水泉的紫銅鐧不好擋,而子母鴛鴦鉞是短兵刃,鎖拿刀劍雖然厲害,但對付軟兵器卻沒什麼優勢,抵擋白水泉左手的狼牙棒也顯得輕了些。二人鬥了二十多招,古岳湖向後一個空翻,手中的鐧與鉞瞬間歸了位置,再回頭時,手中的兵器已經換成了一桿長槍,針對白水泉武器不利於防守的特點,古岳湖拋開了那些挑砸磕碰的招式,長槍的招數以刺為主,白水泉的九節鞭無法用來防守,而狼牙棒的分量有些偏重,遠不如古岳湖的長槍靈活。眼看着屢屢遇到險招,白水泉抽個空,忽然把右手九節鞭的上的一個環扣在了了狼牙棒的“一顆牙”上,兩件兵器一下合成了一件,威力也就發生了變化。古岳湖一槍刺來,白水泉用狼牙棒向外一封,按照之前的狀態,古岳湖很輕鬆地可以抽槍回來再刺,但現在白水泉扣在狼牙棒上的九節鞭發揮了作用,繞過了槍尖,向古岳湖握槍的手打來,古岳湖這下就不是進手抽手這麼簡單了,必須加上身形的變化,才能連續進攻。白水泉的兩件兵器合起來,其實比古岳湖的長槍還是短了不少,古岳湖也是看準了這一點,一看白水泉使出了“狼牙九節鞭”,開始圍着白水泉遊走起來,而長槍也改攻向白水泉的膝蓋足踝等處,白水泉擋了幾招,覺得很彆扭,抽身退後,從兵器架上也抄起了一桿長槍,與古岳湖不同的是,他還多拿了一個盾牌。按說,盾牌單刀破長槍是標註的套路,而白水泉把單刀換成了長槍,透着十分的古怪。只見他右手執着長槍的中間,左手拿着盾牌,居然使出了“地蹚刀”的招式,只不過由於長槍比單刀要長的多,很多小巧的變化使不出來,但同時防守的面積卻也擴大了不少。用長槍的,最怕的就是被對手搶到身前,看到白水泉進身搶攻,古岳湖眼睛一亮,不慌不忙,長槍加力刺向白水泉的盾牌,硬是用槍頂住了盾牌,讓白水泉的身形沒法再向前進一步,二人較了一會力,誰都沒佔到什麼便宜,白水泉忽然大叫一聲,把盾牌向上一扔,雙手擎槍,向古岳湖刺來,一呼一吸之間,二人長槍相擊的聲音不知道有多少下,只見此時的古岳湖與白水泉嘴角都帶着笑意,手中的兵器卻帶着更大的風聲向對方攻去,天色已經很暗了,本來二人比武就是藉著天上的月光與房舍里透出的一點燈光,二人的長槍槍桿是木製的,槍尖卻是精鐵打造,兩人槍尖相擊時的火花此起彼伏,煞是好看。
直到三位姑娘的叫好聲與掌聲響起,古岳湖與白水泉才收住了勢子,白水泉原地站立不動,古岳湖卻把長槍放在地上,抱拳走了個半圓,口中道:“在下兄弟二人,初來貴寶地,只因前途遙遠,缺少了盤纏,特地給大家耍了套花槍,還望諸位父老鄉親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古某這裏先謝過了。”他的話還沒說完,尉遲靈燕已經是笑得彎下了腰,柳伊人與雲麗雖然含蓄,也是用手擋住了嘴,不停地點頭。
古岳湖也笑了笑道:“我們師兄弟切磋切磋,影響了三位姑娘的雅興,見諒見諒。”尉遲靈燕與柳伊人在八里庄的擂台上見過古白二人的武功,平常見面也都聊過一些,因此也並不覺得太意外,而雲麗則是第一次見到古白兩人的身手,其實在比武的時候,古岳湖與白水泉早就注意到了三位姑娘在一旁觀看,能引得雲麗出來,兩人的目的就算達到了,查不出對方的底細,就只有引起對方的好奇心,讓對方來探查自己了。
又寒暄了幾句,三位姑娘離開了鏢局,看看鏢局已經安靜了下來,白水泉道:“你覺得這位雲姑娘到底是什麼來歷?”古岳湖搖了搖頭,道:“看不出,也猜不出。”兩人對視着笑了一下,白水泉道:“這才是江湖,這才有意思。”古岳湖道:“不錯不錯,如果遇到的人個個都像馬威峰那麼無趣,真不知道這些江湖人都是怎麼闖蕩的。”拍拍白水泉的肩膀,古岳湖望着遠方,道:“明天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因為它是明天,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會遇到哪些人,如果明天都和昨天、今天一樣,咱倆還不如回家去養老算了。”
也不知道聽沒聽古岳湖的話,白水泉道:“早點歇息吧,明天還要教那些百姓鏢師功夫,你看先教他們什麼好呢?張師伯的那套經絡散手如何?”古岳湖道:“不錯啊,我也正要說這個呢?我們又不是想教出什麼獨步天下的高手,大家能夠強身健體就已經足夠了。”
“嘿嘿!”說著說著,古岳湖忽然一臉壞笑,道:“是不是能教出天下有數的高手我不敢說,但敢說的是,恐怕咱們的弟子要比丐幫的弟子還要多了!天下有幾個幫派是整天想着怎麼幫門人弟子賺錢的,就從這點來說,我覺得咱們已經算是獨步天下了!”
白水泉看着壞笑加憨笑的古岳湖,搖搖頭,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有柳伊人在,自然不會缺少住的地方,畢竟她父親柳周臣開的楊柳小店可是天下規模最大的客棧,姐妹三人相談甚歡,就在楊柳小店裏挑了房間,一方面湊在一起繼續繼續聊天,另一方面也算是給雲麗安排了住處。
事實上柳伊人與尉遲靈燕也不是沒有頭腦之人,和雲麗如此熱絡地交往,一方面確實覺得對方的樣貌武功都是值得結交的人,另一方面,既然加入了百姓鏢局,多少也和古岳湖白水泉學會了一些心計,多說些話,多聊些事情,總是有用的,長安城裏出來了一個有如此身手的姑娘,總是一件讓人想像很多的事情。柳伊人與尉遲靈燕的武功雖然還沒有真正達到一流的境界,但二人的叔伯輩可一個個都不是好相與的,特別是賈家樓的兄弟,最早的班底大部分都是當年赤發靈官單雄信在綠林道上的結拜兄弟,各個都是綠林好漢,長槍短刀,暗器詭計各有所長,柳伊人與尉遲靈燕跟着這幫人長大,武功的好壞可是分的出來,雲麗在米鋪門口顯露的身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雖然沒有和古岳湖、白水泉或者賈雲寬交流,兩位姑娘也覺出了雲麗的可疑之處。安排她住在自家的店裏,有照顧的意味,換個角度,監視起來自然也比較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