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新人
小的時候因為淘氣點着了自己家的房子，被師傅暴打，白水泉每怕過；一個人去漢陵調查‘鬼哭’的事件，被活埋了差點悶死，白水泉沒怕過；十八歲時面對天下殺手排名第三的黑石頭，白水泉也沒怕過，不知怎麼，這次聽賈雲寬說有美女看上了自己，再加上柳伊人早上送的那碗面，嚇得白大公子在城裏轉悠了半天，沒敢回百姓鏢局。好在他也想的開，就當時巡視一下城裏各個酒樓的書記，順便看看百姓鏢師在城裏的情形，直到中午，白水泉才來到了大賈酒樓。
問過了夥計，白水泉知道賈雲寬已經回來了，而且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裏，還吩咐下人沒有他的招呼，就算是吃飯也不要驚動他。有點嫌他早上取笑自己，白水泉也沒有去後院去找賈雲寬，就在大賈酒樓的二樓挑了個靠窗的位子，點了兩個菜，一壺酒，算是給自己放鬆一下心情。
說也奇怪，自從知道自己走了桃花運，那種被人監視的感覺也就隨之消失了，白水泉想了想，才明白原來是鏢局裏的京城雙嬌經常在背後看着自己，唉，白水泉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真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啊！”剛端起酒杯，忽然肩膀一顫，一隻手從背後搭在了他的肩上。
“白局主，你也太小心了吧。”秦懷亮的聲音想起。白水泉懶懶地回過頭，道：“秦捕頭，你也沒吃飯，剛好，一起。”
秦懷亮抽回自己的手，只有他心裏清楚，剛才那一掌，他是有意要嚇嚇白水泉的，沒想到看着白水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警覺性依舊如此之高，自己的手掌貌似搭在了白水泉的肩上，但實際上卻一直沒有碰到白水泉。或許就是這一層紙的距離吧，秦懷亮雖然早就領教過白水泉“花枝亂顫”身法，但這次這麼近，依舊是看不出絲毫的破綻。
看出秦懷亮在琢磨自己的功夫，白水泉讓夥計添過了杯筷之後，道：“別想了，有時間多幫百姓鏢局做做事情，說不定哪天我心情好，就傳你兩手呢？”語氣雖然調侃，但全然不是白水泉古岳湖平時的感覺，這兩個人平時說話總是要佔盡上風的。
“算了。”秦懷亮笑笑道：“術業有專攻，萬一真學了你的，也許就忘了我的，大家還是各忙各的吧。”故意壓低了聲音，秦懷亮道：“怎麼樣，小叔和你說了沒有？”
白水泉依舊面無表情，聲音懶散，道：“豈止說了，他還唱了兩段，只可惜我今天身上沒有散碎的銀兩，要不然怎麼也得打賞打賞。”
秦懷亮見白水泉沒有談論的興趣，也就不在此事上做文章，酒菜吃罷，秦懷亮忽然道：“看老白你今天心情不好，有沒有興趣出城走走？”
“幹什麼？”白水泉一頭霧水。
“城外有塊地方風水不錯，上次和你的架沒打痛快，想挑個好地方在和你比劃比劃。”秦懷亮的語氣足夠挑釁，白水泉正無聊的緊，當然是果斷應戰了。
倆人出了城，走了大半個時辰，秦懷亮也沒帶到地方。白水泉現在是只要不讓他回到百姓鏢局，見到柳大小姐就好，就這麼跟着，一路上東張西望，還不時地和秦懷亮指指點點，一副富家公子踏青的派頭做的十足。
出城漸遠，兩個的腳步也慢了下來，白水泉首先把對話引入了正題：“走了這麼久，你秦大捕頭也該說點什麼了，又不是真的想找我比武，早點說大家也好早點商量。”
秦懷亮大概是沒想到白水泉在如此魂不守舍的狀態里依然有着如此敏銳的觀察力，道：“你怎麼知道我找你不是比武？”
白水泉面無表情，聲音卻是半死不活，道：“依你秦捕頭的性格，想和我比武還用挑地方，走到哪兒就打到哪兒了，出城這麼遠，擺明了是你想挑個沒人的地方，有話想說。說吧！”
秦懷亮仔細端詳了一下白水泉，道：“果然有一套。不錯，我今天真的是有事情想和你說，本來和你說或者和老古說都一樣，剛巧碰見你，也就擇日不如撞日了。其實，我只是想問，你們怎麼就知道我是白殺手的？”
雖然有的時候年輕導致了經驗上有所缺陷，但秦懷亮畢竟是個捕頭，問完了話，雙眼眨也不眨地看着白水泉的眼睛，絲毫不給對方做任何反應的機會。也正是因為他盯着白水泉的眼睛，他才發現，當白水泉面無表情的時候，連眼神也是死的。
讓他盯了一會兒，白水泉才道：“找到答案了？”看着秦懷亮說不出話，白水泉才道：“其實道理也簡單，恐怕是你給想複雜了，你想想，白殺手殺的都是些什麼人，這些人難道就不是地獄門的要殺的對象？以你的伸手與計劃，如果事後想要查處你基本是不可能，但是我們是在你動手之前就開始留意了那些人，查到你就容易多了。”
秦懷亮看着他，說不出話。白水泉說的話聽起來很簡單，卻好像包含了很多人生的道理，很多看似很神秘很詭異的事情，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卻顯得平淡之極。為了隱藏身份，自己扮成白殺手去殺那些惡霸的時候都策劃的非常周詳，無論是時間、路線、手法等各個方面，都不會留下什麼破綻，自己又是做捕頭的，當然知道捕快們要如何調查，就算是這樣以為天衣無縫的事情，誰知道還是被地獄門的弟子發現，而被發現的原因居然是因為他們之前就一直在監視自己要殺得對象，縱有通天手法，白殺手也不可能提前去操縱自己的要殺的人不被監視啊！正像有句話說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白水泉的語聲打斷了秦懷亮的思路，“其實或早或晚，你不來找我們，我們也會找上你的。”
“哦？”秦懷亮沒有完全懂得白水泉的意思，“就因為我殺了你們想殺的惡人？”
白水泉的聲音先笑笑，才道：“是這個原因，卻不是這個結論。因為你的做法和地獄門很有幾分相像，所以我們找你，是想問你，是不是有興趣加入我們地獄門？”
秦懷亮先吞了一口口水，才道：“實，實不相瞞，我確實是因為聽說了一些地獄門的傳說，才有了白殺手的念頭的，可是，我也沒想到過居然會遇到地獄門的傳人……”
白水泉道：“其實，地獄門本身就不是一個門派而是一個幫派，像我們的十四位師傅，就並不都是師祖的弟子，之前你也聽我們說過了，地獄門想的，只是為了維護正義與公理，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我們才會希望更多的人加入進來。”
秦懷亮道：“本來今天是想問你事情的，可你突然這麼說，我真的不知道如何作答是好。況且以我們相識的時間，你就沒想過如果我是惡人，加入了地獄門之後，惹來了麻煩怎麼辦？”
白水泉一拍手，道：“問的好！就怕你不這麼問。第一，你秦捕頭家學淵源，絕對不會是什麼壞人，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說有秦大爺、秦二爺在背後，就可以替你擔保，但有這樣的長輩，你又沒有什麼學壞的機會，所以初步考試你算是通過；第二，萬一你是那種佛面獸心之人，表面做出一副維護正義的樣子，暗地裏別有打算的話，把你留在身邊也比較好處理，也算是給我們一次大義滅親的機會？”話鋒一轉，白水泉又道：“今日你既然問到這個事情，我看得出，你是有這個意思的，對么？”
沉默了一會兒，秦懷亮才把低着的頭抬起來，道：“說道武功，咱們較量過，我打不贏你，我相信如果真是拚命的話，你也未必有贏我的勝算。但如果說到頭腦，我秦懷亮是甘拜下風的。你說的沒錯，我今日問你，實是想加入地獄門。”
聽到秦懷亮這麼說，白水泉的臉上忽然又了表情，雖然不大容易說清是什麼，但誰都可以看出，現在他臉上的笑容更真誠了，“說到頭腦，可能是我們的生長環境不一樣吧，這個以後可以慢慢地細說，說到如今的話題，我覺得我們從小就學會的一個道理就是‘不說謊’，縱然是要騙人，也是實話騙人比謊話騙人效果更好。你如果能領悟這裏面的道理，也許就可以更進一步了。”
秦懷亮坐在大石上，眼神一會兒變得更亮，一會兒變得更渾濁起來，嘴裏一直在嘟囔着：“更進一步，更進一步……”白水泉也不理會他，看着天上的雲，最後索性頭枕着雙臂，躺在了草地上。
眼看夕陽已經西下，天色已經泛紅，秦懷亮還在思索着更近一步的道理，而白水泉居然閉上眼睛假寐了起來。
突然，秦懷亮凌空拔起，飛起足有兩丈多高，口中道：“我明白了。”白水泉睜開眼睛道：“你明白什麼了？”
秦懷亮落到地上，雙手負在身後，踱了幾步，道：“我明白你今天為什麼有閑心在外邊逛了一天，而且居然是陪着我這麼一個無聊的人聊了大半天。我看，你是不敢見咱們的‘京城雙嬌’所以才不回百姓鏢局的吧。”
白水泉“呵呵呵”地乾笑了幾聲，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才提點了你幾句，就能夠學得猜我的心思了，不錯不錯，說來天色也不早了，有沒有心情比比輕功？”說完，也不等秦懷亮答覆，一長身，已經掠了出去，秦懷亮口中答聲“好”。趕忙追了上去。
古岳湖站在百姓鏢局門裏的暗影處，看着白水泉慢慢地向近處走來，一邊還不住地四處張望着，眼看都到了門口，又突然站住。口中念着：“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跺腳，向門裏走來。古岳湖終於笑出了聲，問道：“誰是福，誰又是禍呢？”
白水泉一面搖頭看着古岳湖，一面向鏢局裏面張望着，古岳湖見狀道：“別擔心了，早走了。你都吃過了晚飯才回來，有誰等得及你白大公子呢！”
白水泉走了幾步，忽然站住道：“你們沒有耍我，看來果然是這麼回事，今天我已經沒有那種被監視的感覺了，唉，難怪師傅們總是說，男女之事，只在心中，這種感覺果然是說不清楚的，只有人在局中，才知道其中滋味啊。”
古岳湖走到白水泉的身邊，摟着他的肩膀邊走邊說道：“箇中滋味呢，確實也應當是各自品嘗，你今早的那碗面，我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不過，我卻知道你明早有的約會是什麼？”
“哦？”
“明早，咱們百姓鏢局的二位總鏢頭約了咱們的白局主討教武功，經過了上次蘇文龍的事情，百姓鏢局的諸位鏢師們都想學些功夫，一來可以健體，二來如果有遇到什麼事情，也可以防身。”古岳湖說道這個事情，到是一本正經起來。
“這是好事情啊。”白水泉道：“咱們本來要做的事情不就是這個嗎？如今既然百姓鏢局的鏢師們自己提出習武的要求，我們剛好‘順應民意’，挑選骨幹之才，為我們的生意門打下基礎啊。只是，這些百姓想要習武，二位總鏢頭教導他們毫無問題啊，我就不必出面了吧。”
進到屋中，古岳湖道：“不止是你，我也一樣，誰讓我們地獄門雙雄在八里庄大顯神威呢，二位總鏢頭說，我們如果能夠出面的話，必然會對習武的鏢師們起到振奮的作用，讓大家有了目標與方向，這樣練起來也更有幹勁。”
白水泉道：“這樣說來，到還有些道理。”
古岳湖道：“不然如何，難道你想的是兒女私情？不要是自作多情吧。嘿嘿！”
對付這樣的問話，當然沒有回答才是最好的回答。見白水泉不搭腔，古岳湖換個話題道：“有人見你和秦小弟出城走了一個下午，有什麼好消息說來聽聽？”
白水泉道：“還能有什麼好消息，秦大捕頭本就想加入地獄門，我只不過做了個順水人情而已。不過，剛才晚飯的時候，我到是和他談了談仙人洞的事情，他滿口應承下來要去調查。”
聽到“仙人洞”三個字，古岳湖眼睛一亮，道：“出山的時候師傅交代的三件事，第一是創立生意門，第二是讓長樂幫改惡從善，這兩件事情可以說是一件，都是要去證明我們所在的這個江湖，而第三件事情就是要探查仙人洞的底細，當時我們都覺得仙人洞的事情最好解決，大不了殺上門去，來個雞犬不留，所以就把這個事情放在了最後，沒想到你居然說服了秦小弟去辦這個事情，不錯，白殺手單挑仙人洞，是出好戲。”
“我也是這麼想，既然我們知道了秦懷亮的身份，他又有意加入我們的行動，讓他去對上仙人洞，實在是再好不過。畢竟仙人洞不是什麼好路數，秦小弟即使是用上官方的勢力也很合適。仙人洞收錢殺人，雖說大多是江湖上的仇殺，但難免會有些不屬於江湖的案件發生，當今的皇上可以說算是半個江湖出身，江湖的事情他不會管，但若不是江湖的事情，秦小弟用他御前總捕頭的身份去查，實是再合適不過了。”白水泉皺了皺眉，道：“如果說有擔心的話，我只是怕我們做的事情太快了一點，畢竟我們現在的根基還沒有打牢，縱然有大賈酒樓、楊柳小店這些合作夥伴，也談不上有什麼真正的成功。百姓鏢局、十日報也算是賺了些錢，但只憑這些，離我們的夢想還是遠了些。”
“錯！”古岳湖道。
“錯？”白水泉道。
“當然錯！”古岳湖站了起來，一邊擺動着一個手指一邊說：“是離我的夢想還很遠，而你白大公子很快就坐了楊柳小店的乘龍快婿，嘿嘿……”
白水泉知道正題已經說完了，嘿嘿地笑着，一邊躺倒床上，把被子蒙過了頭，竟然連鞋子也不曾脫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