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少年時(5)

第25章 少年時(5)

第25章少年時(5)

最後一幕迷局解開,因人格分裂而屠戮古堡的兇手是千喜扮演的最純潔美麗的三小姐,昏睡中的她不知另外一個世界的罪行,她的愛人小船哥扮演的城堡侍者,輕輕擦洗她手上殘留的血跡,將秘密隱瞞,所有恐怖都變成了傳說。小船哥俯下身子,去親吻千喜的臉頰。

娜娜大驚小怪地叫:“真的要親上了?!”看過無數次的我很淡定:“假的啦!他親自己的手背。”“哦,我說呢,不然犧牲也太大了。”“怎麼能叫犧牲!”我瞪圓了眼睛,天知道我多麼期盼能和千喜交換。

嘻哈之間,我瞥向了舞台,光束慢慢弱下去,聚攏成一個小小的圓圈,小船哥背衝著我們,只有坐在左邊的我能看到他半個側臉。

然後我就清楚地看到了,小船哥輕吻了千喜的臉,中間沒隔着任何東西。大幕落下,我的眼前漆黑一片。

在去往後台的路上,我心跳得很厲害,不斷安慰自己往好處想。興許是剛才燈光太暗了,我沒看清楚,或者演出時太緊張,一時沒顧上那麼多,再不然是劇社社長要求,正式演出一定要來真格的。可是我越不停地安撫自己,就越忐忑。心裏有另外一個聲音,說著和這完全不同的話,我只是狠狠捂住它的嘴而已,但偏偏又聽得那麼清晰。

我跌跌撞撞地闖入後台,大家都紛紛望向我,我迅速找到了小船哥的目光,那麼溫暖的地方,有我的唯一答案。

“喬喬,你怎麼跑過來了?”小船哥笑着說,“怎麼樣,在台下看是不是覺得我們特別傻?”

“千喜呢?”我四處張望,所答非所問。“她去洗臉了,你找她?”“不,小船哥,我找你。”“怎麼了?你說。”

“你過來,”我把他拉到後台幕布最角落的地方停下來,緊喘了一口氣,“小船哥,你說要告訴我的是什麼事?”

“啊……這個啊,倒不着急說……”小船哥吞吐起來。“你說嘛!”我覺得自己的心跳聲隔着衣服都能聽到了。

“那個……”小船哥頓了頓,垂下眼睛,“對不起啊,喬喬,我食言了,我有女朋友了。”

那個呼之欲出的殘忍答案,終究從他嘴裏說出來了。我並不那麼心疼,沒有哭,也不再畏懼,只是瞬間覺得這世界太安靜了,安靜地吸走了所有的光,連一直閃爍微芒的小船哥,都在黑暗中暗淡了下來。

“是千喜么?”我的聲音聽起來冷靜平和,就像聽到了一件最稀鬆平常的事而已。奇怪的是,我居然能聽得那麼仔細,彷彿敏感到能捕捉到任何聲響,敏感得像一隻張開了口的蚌。而所有細碎的感觸,只是因為沒有保護,體無完膚。

“她對你說了?”小船哥有些驚訝。我搖搖頭,然後感覺一切塵埃落定。

小船哥說,他們一直想對我說,但又總是有些靦腆。小船哥說,不管怎樣,他還是要第一個告訴我。小船哥說,他記不得什麼時候開始對千喜格外在意了,但是他沒對她說。

是她某一天先跑來對他說的。小船哥說,千喜說喜歡就是要說出來,人生可以錯,但不能後悔,不能錯過。

小船哥說,千喜是個好姑娘,就像我一樣。我頻頻點着頭,我想起那個美好的秋日,想起千喜篤定地對我說的那些話,想着她怎樣勇敢地踐行。我覺得千喜特別好,真的,她幾乎全說對了,但只說錯了一點。

有的喜歡,其實一輩子都不用說出口了。

16後來小船哥還追問我有什麼事要告訴他,我說秦川聖誕節要回來了,是BoxingDay,小船哥很高興,他說一定要帶着千喜,請他吃飯。我說帶着千喜,挺好的。

我們的談話進行到尾聲,小船哥正誇我英語變好了的時候,千喜回來了,她望向小船哥的樣子分外光彩與眾不同,之前我的腦子大概被狗吃了,才會沒有發現。

千喜把我悄悄拖后了一點:“喬喬,他對你說了?”她稱他作他。

“嗯,恭喜你們,真好。”我微笑着說,那樣子他們一定看不出來一點難過。我一直以為我不善於撒謊,原來我只是還沒隱忍到需要虛偽地撒謊的程度。

“喬喬,謝謝你。”千喜也笑了,那是真心開心才會有的笑靨,對比起來,才顯出我剛剛笑得多麼難看。

劇社社長招呼着他們去慶功聚餐,兩個人默契甜蜜地相視一笑。走之前,他們都說:“喬喬,加油!”

小船哥是想讓我英語加油,千喜是想讓我表白加油。

我揮了揮手,轉身離去。還加什麼油?Ihavelost。

暗戀多年的男孩喜歡上我的好朋友,就像隕石砸中地球,我的小說沒有結局,最後一頁是世界末日。

回宿舍的路上,我轉去小超市買了五罐青島啤酒。我以前沒喝過酒,看過很多小說電視,覺得似乎這個時候就該喝一杯,一醉方休。

王瑩和徐林已經先回到宿舍了,兩人正點評着話劇的優劣,就看見我拎着一袋子啤酒進來了。

我一罐罐地拿出來,擺在桌子上,拉開一罐,喝了一大口。眉毛鼻子眼都皺到了一起,又苦又澀真難喝。也許古人以酒解憂,就是來和它拼誰更苦澀吧。“謝喬,你不是中邪了吧?”徐林瞪大眼睛看着我。“廢話少說,來不來一口?”我把易拉罐舉到她眼前。“走着!”徐林愉快地接過來,又拿起了一罐扔給王瑩。

“我不要!”王瑩一邊喊着一邊不得不接住它,徐林一向有辦法讓她不能拒絕。

“到底咋啦?和溫哥華男朋友吵架啦?”徐林和我碰杯,喝了一口。“我跟他真沒什麼,”我無奈地說,“大學宿舍不一起喝個酒,能叫宿舍么?來來,干一個!”

“這酒太難喝了!我記得我們家的啤酒不這個味兒啊!”王瑩齜牙咧嘴。

“你們家啤酒肯定都是特供的!易拉罐都得鑲金邊兒!”徐林嘲笑她。“滾!”徐林笑着去跟她碰杯,“咱們要不要等等千喜回來一塊兒喝啊?”“不用,她和她男朋友去慶功了。”我輕輕地說,一仰脖,把酒喝到了底。“男!朋!友!”徐林一下子跳起來,“她、她、她確定有男朋友了?和楊澄公開了?”“不是,是我小船哥啦。”我呵呵笑了,“戀愛真好啊!”

“我靠!勁爆啊!氧氣男完滅太子黨啊!不過別說!他們倆還真配!今天我看那話劇,就他們倆還有點感覺,敢情是真有事兒啊……你捅我幹嗎?”徐林莫名其妙地看着王瑩。

“傻叉兒。”王瑩白着眼說。她舉着易拉罐到我跟前,跟我碰了一杯說:“你也傻叉兒。”我突然覺得王瑩什麼都懂,然後我就喝了,然後我就大了。那天我們三個女生越喝越High,前前後後下去買了三回酒,一共消滅了16聽。據說千喜回來時都驚呆了,徐林正對着窗外喊:“飛影我愛你!司狼神威我愛你!仙道彰我愛你!《人形電腦天使心》操你媽逼!”而王瑩正一邊拉着徐林,一邊拉着我說:“不許碰我床!不許吐!”我則抱着電話哭得一塌糊塗,大聲說著:“秦川!秦始皇!你怎麼還不回來!你快回來!”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大醉,第一次丟失記憶,第一次離開了我的小船哥。

1712月24日的清晨,我們宿舍被急促的電話鈴吵醒,徐林照例罵著娘去接電話,氣急敗壞地把我從上鋪扽下來。我披頭散髮,腫着眼睛接起了電話,秦川的聲音馬上傳了過來。

“喬喬!你沒事吧!”“啊?沒事兒啊,怎麼啦?”我打了個呵欠。

“你昨天晚上號啕大哭嚇死我了……到底怎麼了你哭成那樣!家裏沒出事吧!”秦川很緊張的樣子,而我當著千喜的面又怎麼說得出口。

“沒事,就是聚餐喝多了。”“我操!”秦川聲音驟然高了上去,“你丫知不知道就因為你哭成那德行,我聖誕節都不過了直接改了機票呀!你丫知不知道溫哥華這邊下了多大的雪呀!你丫知不知道我打開門門口就是一堵雪牆啊!雪牆你懂么!就跟你在糖罐子裏往外看似的!你丫……”

“你在哪兒?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聽着秦川絮絮叨叨的話,我又要哭出來了。

“在機場!航班停了一大片,我等飛機呢!”他氣憤地嚷。“真的真的?”我激動地問,我迫不及待地想見到他,彷彿在一片灰燼中看到了熒熒火光。“廢話!”

“你快回來。”我啞着嗓子低聲說。

“我一人承受不來!”徐林嬉笑地唱起來。千喜笑了,王瑩笑了,秦川笑了,我也跟着笑了。這世界總是還算寬容待我。

當晚原本期待已久的平安夜聯誼如期而至,但因為小船哥和千喜的突然驚喜,原本人員搭配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小船哥自然要和千喜在一起,娜娜立刻黏上了楊澄,劇社社長對王瑩大獻殷勤,而我便和徐林湊在了一起。

我們八個人,分成了兩輛車。王瑩和楊澄事先安排好了,他們都是打死也不擠公交車的主兒,家裏分別派了兩輛車來跟着我們,搞得一場普通聚會卻排場十足。千喜他們和社長坐王瑩家的車,我和徐林、娜娜坐楊澄家的車。

坐在車裏的娜娜很興奮,她悄聲跟徐林說,看這輛甲A開頭的奧迪車就知道果然傳聞不假,楊澄家要比王瑩家背景更深厚。而我坐在窗邊才發現,顏色那麼深的玻璃膜,從外面看不到裏面,從裏面倒是能很清楚地看到外面。

之前準備送給小船哥的那盤專輯,就在我的隨身聽里轉着,歌片兒上原本鉛筆畫著的圓圈已經被我擦掉了,但是因為橡皮同時擦去了紙面的底色,“我一直愛你”這五個字反倒更加凸顯出來。不過已經沒用了,我把它藏在包里,並在內心埋葬了它。我不想聽《簡單愛》,只是一遍遍地重複聽《開不了口》,聽傑倫漫不經心地唱透傷心:就是開不了口讓她知道,就是那麼簡單幾句我辦不到,整顆心懸在半空,我只能夠遠遠看着,這些我都做得到,但那個人已經不是我……我還是安靜地哭了。

18楊澄在FiveClub訂了一個大包間,平時去慣了麥樂迪,連錢櫃都覺得略奢侈的我們一下子被鎮住了,本來還有點冷的氣氛瞬時沸騰起來。

徐林撲到寬敞的大沙發上搶過麥連唱了幾首鄭鈞、張楚的歌,最後唱到《回到拉薩》時被實在聽不下去的王瑩切了歌,娜娜表白心跡似的大唱《勇氣》,楊澄唱了朴樹的《NewBoy》,又被娜娜在旁邊逼着唱了謝霆鋒的《謝謝你的愛1999》和《因為愛所以愛》,也許是因為長得實在像,聽起來還真有些原唱的感覺。而千喜仍然只唱王菲,《浮躁》《笑忘書》《流年》還有《執迷不悔》。王菲和謝霆鋒正在轟轟烈烈地談着姐弟戀,有點缺心眼兒的社長瞎起鬨似的鼓動楊澄和千喜合唱,千喜並不理他,只是笑笑地坐回小船哥的身邊。小船哥什麼歌都沒唱,他一直禮貌而拘謹,照顧着我和千喜,間或和別人聊聊天。

而我本以為看到千喜和別的男孩在一起,楊澄會過問一下。這或許僅僅是沒骨氣的我的怨念,我希望能通過他代替我過問一下。可他並沒有,他只在出發之前,千喜介紹到小船哥的時候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後就如同沒事人一樣置身事外了。一晚上他的手機響個不停,他時不時要接個電話發個短訊,有些嗲嗲的女聲從聽筒那邊都能傳到我們的耳朵里,從他嘴裏也聽不出什麼好惡,一概應承着。也許王瑩說得對,楊澄這人身上,就沒有過半點真心。

娜娜突然點了《簡單愛》,她一把把麥克風塞到我手裏:“喬喬就喜歡傑倫,快一起唱!”

“不不不!”我急忙推辭,“我不太會唱這個。”“瞎說,前幾天還聽你在宿舍唱呢!快快快!前奏開始了!”音樂響起,我只好跟着娜娜哼唱起來,餘光里我能看到小船哥正輕輕為我拍着手,而屏幕上的歌詞又那麼熟悉那麼扎眼。我能分辨清,我曾在哪個字上畫過圓圈,曾經煞費苦心地拼湊了怎樣的愛戀。

唱着《簡單愛》如同唱飛了我的半個魂魄,王瑩沒等結束就切了歌,娜娜大叫起來,王瑩只是不屑地說難聽,她走到我身邊,把麥拿走時,輕輕地說:“傻叉兒!”

說真的,我被她罵得有點感激。娜娜報復似的又切了王瑩的《恰似你的溫柔》,招呼大家:“不唱了不唱了!一起玩會兒殺人吧!”徐林立刻雙手贊成:“可以,被你們膩膩歪歪地唱煩了!來來來,天黑請閉眼。”

我們要了一副牌,幾個人圍坐在一起玩殺人遊戲,可沒幾局大家就沒了興趣,主要是社長水平太差,經常出現中間睜眼,作為法官卻暴露警察這樣的烏龍。娜娜靈機一動,又提出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她藏了小小的私心,想趁機套一套楊澄的真心話。

開始幾輪都不是楊澄中招,在真心話“說出有沒有第一次”和大冒險“喝下一杯每人加了不同飲料的滿滿一杯地獄飲品”之間社長選擇了大冒險,可我們都很不屑,因為我們每個人心裏都清楚,他一定還沒有過第一次。在真心話“說出男/女朋友的名字”和“給系主任打電話問老師你平時用哪根手指挖鼻屎”之間,徐林輕鬆地選擇了真心話,她說她小學男朋友是冰河,中學男朋友是仙道,大學男朋友目前還在選,路飛很可愛,鳴人也不錯。這答案令全座人都恨不得拿水潑她。在真心話“說出今天內褲的顏色”和大冒險“擁抱在座的某個女孩子”之間,小船哥紅着臉擁抱了千喜,我不知這是不是他們第一次的擁抱,那雙伸展開的臂膀,在我面前堅定地去往了另外一個方向。

在他們的戀愛里,我無數次刷新對世界的認知,誰說失戀是心疼,分明是呼吸會疼,眨眼會疼,吃東西會疼,聽到聲音會疼,所有所有感覺都是疼的。

楊澄終於在最後一Part被抽中,問題也如娜娜期待的有意義,在真心話“你最愛的人叫什麼名字”和“敲隔壁房間門大喊我有腳氣”之間,楊澄選了真心話,他不羈地笑笑:“我還沒愛過誰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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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少年(上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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