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少年時(3)
第23章少年時(3)
“拜拜!”我憤憤地掛上電話,一轉身便看到已經變得意味深長的那四雙眼睛,我都把她們這茬兒給忘了。
徐林吹了聲口哨。娜娜笑眯眯地說:“有情況哦!”“謝喬這不是你那哥哥吧,看不出來,你還挺花心。”王瑩訝異地說。“到底是誰!坦白從寬!”千喜也跟着起鬨。“哎喲,什麼呀!這是我發小!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在加拿大呢,有女朋友的!王瑩,他比你那個發小肯定要不靠譜一萬倍,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跟他怎麼樣。”
“那你剛才一臉吃醋的樣子。”王瑩瞥了我一眼。“啊?笑話!我吃他醋!怎麼可能!”我拿起千喜的卡爾維諾,扇起了風。“話說回來,王瑩,你那個發小好帥啊!今天你們回來時我們宿舍的人看到了呢!他叫什麼名字?哪個系的?”娜娜興緻勃勃地問。“你說楊澄啊?他法系的。不過你們可別打他念頭,據我所知,他可能從幼兒園就開始談戀愛了吧,完全是個花心大蘿蔔、行走的生殖器!每年跑到他家樓下哭的女生起碼要有10個。數不清交過多少女朋友了。他無所謂,玩得隨意,本來是要到英國念書的,後來因為要追一個B大的姑娘,就讓家裏安排上了這兒。剛吃飯聽他說,好了3周吧,又快分手了。”
“唉,果然師哥多野獸,帥哥不可靠。”娜娜沮喪地倒在了徐林床上。“我就說嘛,男人有什麼可喜歡的。”徐林不屑地哼了一聲。整間宿舍忽然安靜了,娜娜激靈一下從她的床上坐起,警惕地望着徐林。王瑩抓緊枕頭,“喂!你總跑到我這邊來不會有什麼非分之想吧!”
徐林哼笑了一聲,搖搖晃晃坐到王瑩身邊,一把攬住她的肩膀,貼着她的耳朵說:“你放心,我真有問題的話,就算是喜歡謝喬都不會喜歡你。”
王瑩尖叫着推打徐林,千喜和娜娜笑成一片,而總被當作最差對比對象的我只能幹笑着抬頭望天。
8開學不久我們就去軍訓了,我們極品的213宿舍,迅速就開始揚名立萬,大展神威。
最先出名的是徐林,穿上迷彩服的她完全變成了小男孩。第一天練操,教官就憤怒地讓她出列滾去男生排,她則憤怒地表示滾去了絕不滾回來。在我們的再三證明下,教官才終於相信了她是女孩。從此徐林就超過B大任意一男生,贏得了整排女生的回頭率。當然,同時還有她行走在女生宿舍和女廁所時,時不常傳來的尖叫聲。不過女孩子們都有奇妙的喜愛,興許是徐林的雌雄莫辨很特別,又或者她有着超脫性別的美感,總之她很快成了超人氣女生,風頭甚至蓋過了千喜。她的擁躉都是女生,幾乎每天都能收到各式各樣的零食,完全填飽了我們的課餘。
不用說,再然後就是千喜了。她的美貌通吃了整個B大男生排,甚至在教官群中都迅速艷名遠播。我們教官近乎卑微地討好她,讓她做副排長,不用早操,平時訓練也只喊口號就好了。因為見到千喜就緊張,教官總是結結巴巴的,我們就在私底下笑他,給他起外號叫小結巴。不過因為她的擁躉都是男生,雖然她也每天都能收到禮物,但禮物全是無趣的子彈殼……王瑩的權貴也立時展現,軍訓前她就開好了假條,病症是“竇性心律不齊”,醫囑是“需要靜養,不能參加劇烈運動”。於是在我們頂着艷陽跑步、站軍姿、踢正步、練軍體拳的時候,人家大小姐就坐在樹蔭下面聽着Walkman喝着冰鎮可樂聊着天。她身邊坐着楊澄,據說也是“竇性心律不齊”。兩個“不齊”的人就那麼悠然自得,要是把他們屁股下面的馬扎換成躺椅,把迷彩服換成泳衣,基本上就和在夏威夷度假差不多了。
小結巴教官沒比我們大幾歲,最初他看不慣還批評過他們,但當天晚上就被他想像不到的大大大上級打來電話給罵了。他還沒見過大世面,不知這訓練場之外,有院兒,有海。
沒人敢管的王瑩和楊澄就那麼繼續囂張了下去,但似乎也沒有女生抗議,因為她們都只顧着看楊澄的臉而忘記抗議了,楊澄確實太帥了。而以娜娜為首的花痴女生們,迅速集結成了“澄澄粉絲團”,白天因為楊澄一顰一笑而歡呼雀躍,晚上拉着王瑩問東問西。王瑩對此顯然已經見怪不怪,她提醒說楊澄就是貓,肯定又是聞着了腥味,指不定哪個女生要意亂情迷地遭殃。
而我呢,一直在這團熱鬧之外。整個軍訓唯一期盼的事就是小船哥他們作為學生幹部來的那次慰問。隔着柵欄,我使勁向他抱怨天氣熱、宿舍吵、練操累,各式各樣的不好。他就笑笑地把手伸進欄杆,揉揉我的頭髮,再把買來的橘子一個個透過欄杆的縫隙遞給我。其實哪有那麼多的不好,說得那麼可憐,不過是天真的心機,想看到他的擔心,得到他的寵罷了。
軍訓快結束的時候各排組織彙報演出,千喜和楊澄作為B大偶像級人物再次綻放光芒。最早拉歌的時候他們倆就火了,千喜的好嗓子只唱王菲,在空曠的排練場上一首清唱的《天與地》技驚四座,那句“也請你,記緊留起,你心直至我再親你”唱得如痴如醉。而楊澄也不閑着,他不唱當時最火的任賢齊、朴樹什麼的,他唱許巍的《故鄉》,唱到“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時,那似乎專註又迷濛的目光讓所有女生暈了一次。後來夜聊的時候也不知誰把千喜和楊澄聊到了一塊,他們倆快好上了的傳聞就立刻傳開了。單從外貌來說,他們的確應該在一起,看看都賞心悅目。反正排練時他們認識了,最後幾天,雖然楊澄還是和王瑩一起躲訓練,曬日光浴,但更多的還是來找千喜。
最後的匯演,楊澄領着男生排幾個還稍看得過眼的男生一起跳了H.O.T的《Candy》,張佑赫那段最炫的舞由楊澄一個人來跳,其他人則都成了壁花甲乙,女生們的尖叫聲High翻了禮堂,千喜也領着我們排唱了《同一首歌》大合唱。下台時,我眼見楊澄在後台等千喜,他也不說什麼,只是等她走過去的時候,沖她笑笑。
舞枱燈光朦朦朧朧,映在他們年輕的臉上,倒真像是一部漂亮的愛情電影。
9軍訓一結束,學校的學生會和各大社團就忙起來,準備新一屆的招新了。
B大的學生可以嚴格地分為兩撥,一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這是智商高的;另一撥則分外活躍,在學生時代就大放光芒,這是情商高的。兩者皆高的有,對此類人我們只有五體投地的份兒;兩者皆低的也有,那就是類似我這樣湊熱鬧的。
娜娜拿了許多宣傳單回來,鋪到桌子上一張張地挑:“看起來運動類的社團帥哥倒是多,但是我不在行啊。你們想報什麼?”
“動漫社啊!你們有沒有人跟我一塊兒?我想好好Cosplay一回劍心!”徐林興緻勃勃。
據我們觀察,徐林不只是對男人沒興趣,她對整個三維空間的人類似乎興趣都不大,她狂迷二次元,對日本動漫如痴如醉。但少女漫畫一概不看,喜歡的都是《幽游白書》裏的飛影、《浪客劍心》的劍心、《灌籃高手》的仙道這一類,床邊貼滿了他們的海報。
“千喜呢?你什麼打算?”娜娜對徐林那些不感興趣,轉頭問千喜。“我還沒想好呢,總覺得怪耽誤學習的,他們說合唱團沒什麼意思。前幾天劇社的社長倒是找了我,想讓我去他們那裏,他們正在拍個法國大革命的戲,想讓我演呢。”
“你合適,沒準就被星探發現了呢。”我打趣她。
“少來,你要報哪個嗎?”千喜問我。“英語社!”我很痛快地回答。“謝喬,你那麼用功?”娜娜驚訝地說。
“就你那個三腳貓水平,英語分班都分到慢班,你行嗎?”王瑩不以為然。“還不許我笨鳥先飛努力努力啦?”他們都不知道,我報英語社其實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小船哥在那裏。
和徐林不同,我最喜歡看的日本漫畫就是多田薰的《一吻定情》,我總覺得裏面傻傻的琴子就像我,為了能追上喜歡的人的步伐而百倍努力。漫畫裏琴子為了和直樹在一起,就報了蹩腳的網球社。我決定也沿用這一招,雖然我想想英語就覺得頭暈,但還是咬牙報了名。
“哎!王瑩,那你呢?”娜娜又問王瑩。“我看這些都沒什麼意思,還有馬克思主義學會、蒙養山人類學學社、微電子學社、古生物愛好者協會……這些都有人去么?還有隆中社和紅學社,裏面都是幫學究吧。真不懂你們怎麼這麼大熱情!”王瑩挑三揀四。
娜娜賤兮兮地湊到她身邊,“那我們澄澄報了什麼?”
“他?好像報了山鷹社吧。”“好!我就報山鷹社!”娜娜精神倍增,挑出了山鷹社的宣傳單,一溜煙跑回了她們宿舍。徐林嘲笑娜娜花痴,而我卻打心眼裏特別理解她。
宿舍電話響了,我接起來,是楊澄打來的,他沒找王瑩,卻找千喜。最近他常打電話過來,千喜沒有手機,只有個不怎麼用的大塊頭摩托羅拉呼機,所以找她的電話都打進宿舍。我們幾個人里,數她電話最多。
楊澄大概叫千喜去吃飯,她收拾了一下就下去了。他們的關係連徐林這個二次元人類都有了興趣,她好奇地問:“是不是有情況啊?楊澄這就得手了?”
“不知道,”王瑩說,“千喜不至於那麼傻吧。”
“沒準這次他就認真了呢。”我總覺得不會有人真那麼壞。“不可能。”王瑩斬釘截鐵。
10初到英語社的我立時就被來了個下馬威,他們說話居然都用英語……其實我高考英語成績還可以,也得了110多分呢,但那完全是應試教育的產物,什麼完形填空、閱讀理解,哪怕寫個200字作文我都在行,但是要和別人說起來,那就立刻打回了小學生水平,只能聊聊“Howdoyoudo”“Howareyou”了。
小船哥很熱情地把我介紹給大家,他們都有英文名字,這個Henry,那個Nancy,我聽得暈頭轉向,只會小聲地微笑說Hi。小船哥說我應該也起個英文名字,他叫Tim,我竟然口誤讀成了Time。小船哥說喬喬,你就叫Jane吧,簡愛就叫這個名字,才四個字母,好寫好記。我使勁點頭,感動得快哭了,從此我就叫了Jane。多年之後,當我操着熟練的英語,能跟老外愉快地交談時,我才知道其實在西方,並不太多人叫這個名字,他們問我為什麼這麼叫,我只笑笑答“,Thisisalovestory”。他們以為我在說那本小說,卻不知我只是在懷念我的小船哥。
小船哥說沒事兒的,我只要裝神秘就好了,在旁邊聽啊聽的,聽力就提高了,口語也就上去了,他可以當我陪練。於是每次活動,我就抱着本英文版的《哈利·波特與魔法石》,坐在一旁“看”他們侃侃而談,因為始終還是聽不懂。
濫竽充數這一套在B大里根本行不通,我蹩腳的英語很快被拆穿,大家訕笑的表情令我實在沒臉再繼續混下去了。
小船哥安慰我說:“喬喬,沒關係的,你在這裏待着也不舒服,何必勉強自己。學好英語急不得,你每天安排時間出來背背單詞,先把四級過了。就算第一次過不去也無所謂,還能考好多次呢,畢業之前過了就行。”
想到可怕的英語四級,我更頹廢了,王瑩說,在B大就沒怎麼聽說過考一次不過的,嚇得我晚上睡覺都枕着單詞本。而小船哥又總是不懂,我這麼努力地在英語社,到底是為了什麼。
“小船哥……”
“嗯?”
“沒什麼。”
我還是說不出口,就像80度的水,找不到沸騰的勇氣。
我比不上琴子,到底還是退出了英語社。同樣身為英語苦手的徐林很仗義地安慰了我,她說:“憑什麼咱們要考英語四級、六級、專八、雅思、托福、GRE啊!漢語才他媽是世界上使用率最高的語言好不好!全地球60億人口,1/4都在用漢語拼音而不是英文字母。以後就應該讓那幫老外來考漢語四級,也給丫出題:‘第一題:小明說:這根鉛筆是小紅的么?小強說:你大爺的!我的!問題:鉛筆是誰的?選擇:A.小明的;B.小紅的;C.小強的;D.大爺的。’”
徐林的模擬題把我們全宿舍逗得前仰後合,她得意地說:“怎麼樣,乾脆跟姐混動漫社吧!我們現在分派了,一撥是宅男派,打算在漫展搞人形電腦天使心、新世紀福音戰士、橙路那種范兒的;一撥是御姐派,我們堅持要做出同人志,起碼也得是聖戰、X戰記這種感覺的,絕對不能弄成一堆大胸蘿莉。你來吧,也可以為我多加一票。”
“不去不去,我是走少女漫畫路線的,跟你們搞不到一起。”我擺擺手。“要不來我們劇社吧,我們要做個歐洲中世紀的話劇,不過據說要和英語社合作呢。”千喜說。“那更不去了!”我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厚厚的英文詞典,“算啦,你們就讓我自生自滅吧,英語四級都不一定能過的人,就不應該去什麼社團,尤其是英語社。”
電話適時響起,王瑩去接,轉頭沖我說:“精神慰藉來了,喏,你男朋友。”是秦川。他在每個不去念書的清晨都會給我來一通電話,不管我怎麼解釋,我們宿舍的人都不相信我們是單純的偉大的革命友誼了。她們一致認為沒人會在遠洋之外有這樣的惦記,即便我把他描述得兇悍、簡單、粗暴、又笨又蠢。
我那時覺得,只是她們不懂我們而已。
11“喂……”“怎麼啦,這麼有氣無力的?”
“我的極爛英語被發現了,然後就退社了。”“哈哈哈,我就說嘛!你們B大社團還是有底線的嘛!”秦川一下子高興起來。
“滾!”我憤憤地說,“你這種在加拿大卻只能說中文,只能靠賣身求生存的人有什麼資格嘲笑我!”
“你大爺的!”我想起剛剛徐林的漢語四級題,忍不住笑起來,我給秦川講了一遍,把他也給逗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