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垂柳闌干盡日風(一)

第十二章 垂柳闌干盡日風(一)

第二天,薛禮到彭城王宮門口時,有一相貌極俊的小婢,看到他就十分笑意,過來行禮道:“功曹且隨小奴來。”

薛禮見她機靈,便問道:“沒見我名刺,怎知是我?”

那小婢哧一聲笑,秀氣的眉眼煞是好看,瓜子臉上露出調皮神色道:“功曹不曾見我,我昨日卻見過功曹的!”

“哦……”薛禮含糊地點頭。腦中卻把昨天的事迅速地過了下,實在想不出在哪見過這小婢,也許在回城路上?他帶隊歸來時,路上倒有不少女子觀看。

彭城國王宮五步一樓,十步一閣,亭廊精緻,佈局得當,非一般仕宦人家可比。只是那殿堂屋宇略顯沉舊古色,概因現任彭城王劉和以節儉為本,繼承舊王數十年來,也只小修小補,未曾大興土木。

薛禮跟着小婢向前走,他以前來過王宮辦差,現在無心觀景,想着這女公子果然好大架子!時下一般宴飲平輩論交的,特別是初次,主人都要在門口擁帚歡迎,否則易被視為失禮。薛禮早習慣了那場面,來前還琢磨着怎麼寒暄,這下好了,居然只差一個小婢相迎,可見傲慢之極。也罷,既來之,則安之。

過了幾處宮牆,又穿過幾道月門,繞過幾排排房屋后,又穿過一片片小楊林。就見前面垂柳依依,一方清塘前,有亭翼然。透過欄杆,可看見有三人跪坐案前,正高談闊論。看到薛禮過來,有兩人起身相迎。小婢指為首一人道:“那便是我家公子!”

薛禮見一女子彩袖輝煌,**婉轉,雪膚花貌,似神仙中人,令人不敢逼視。他急見禮時,那女公子一笑道:“薛君真不識我?”

“你……”薛禮頓感茫然。

女公子略感失望,那小婢卻再也憋不住,噴笑道:“真是獃子,我們就是昨日的送信人!”

薛禮頓時愣了,“啊”的一聲,不禁掃了女公子一眼,正和她滿是笑意的眼神相對。那小婢他昨兒就看一眼,不認得倒罷了,這女公子明明和送信人很有神似,他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在下……失禮、失禮了!”

“哈哈哈……”後面華服男子爽朗地大笑,得虧他解圍道:“在下未曾擁帚相迎,才是失禮了!我這個妹妹童子心性,還望薛君不要在意。”

那女公子格格笑道:“只許你們男人放浪放縱,我等女子就不能一時玩玩?”

“啪、啪、啪!”坐中那人聽了,連鼓三下掌,朗聲道:“容君之言,常震爍古今、駭懼世俗。她這話我聽着就新鮮,又領教了,不虛此行!哈哈哈……”

說話人聲音豁亮,寬臉橫眉,眼晴白多黑少,面相很顯威嚴,身板厚挺很顯氣勢。薛禮不久前曾和此人謀過一面,他便是彭城家喻戶曉的大才子張昭張子布。

那女公子聽了張昭的讚賞,越發神采飛揚,意氣風發:“不是嗎?子布,你們男子不如女人時太多。當年,留侯為長生清苦,結果呢?還不葬在那兒!”她用手向北指了指,繼續說道:“呂太后曾對他言,‘人生一世間,如白駒過隙,何至自苦如此乎!’她勸人及時行樂,勝我何止千萬倍,我的話何鮮之有呢?”

留侯即張良,因長年病魔纏身而棄官修道,兼慕老子曾在沛澤修行,以為那是得道之地,故請封於彭城北面的留縣,死後亦葬於此地。因他修道時不願飲酒,呂后曾苦勸他人生不要折騰那麼苦,莫使金樽空對月。

張昭笑道:“就拿留侯來說吧!有一事說明男人強於女人。當年他彌留之際,囑咐夫人定要焚化其身,骨灰灑於江河。可待其逝后,夫人卻不忍焚屍,葬其於縣東高地。才過了幾十年,孝武元光三年吧?黃河自東郡濮陽決口,黃水經巨野奪泗入淮,濤天大水一泄千里,頓時把留侯墓沖得無影無蹤。後人臨澤感慨,追思憑弔,方悟留侯有如日月之明,其夫人如鬚髮之短也!”

兩人竟不管不顧薛禮,在那兒辯論起來。

薛禮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越發地尷尬,那華服男子見狀忙招呼他入座,薛禮卻揖道:“足下可是劉君叔彥?”他初到彭城時劉艾已是大名人,匆匆見過一面,故有些印象。

劉艾見薛禮認出他來,昂首笑道:“薛君真好記性,半面之交也記得清!快請這邊入座。”很明顯,他也記得那次會面,可見曾專門留意過薛禮。

薛禮走過張昭時,躬身道:“張君請了!”

張昭卻連看都沒看他,只略做了個作揖樣子算還禮,沒起身也沒說話。這樣子,若換了別人必定極為不滿,說不定滿面怒容,拂袖而去。可薛禮為人恭謹,心中雖不大順當,但也並不十分在意。

剛坐定,就又來兩人,皆寬袍幅巾,氣度不凡。前面那人年紀約二十上下,長臉淡眉,雙目烔然有神,面相十分敦厚。薛禮亦認識他,此人姓嚴名畯,字曼才,熟習五經,乃文章妙手。

另一人年紀略大,應過了三十歲,體態勻稱,面色紅潤,滿臉溫和。薛禮覺這人也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見過。

薛禮欲離坐相迎,劉艾以手止之,然後向那兩人板臉道:“曼才、季廣,你倆好大的架子,過會兒定當罰酒!”

嚴畯和很是劉艾相熟,哂笑道:“議郎若相召,我就早到了,可惜不是你召啊!”

劉艾官拜朝廷議郎,只不過今天穿着便服,沒佩印綬。他手指嚴畯愕然道:“你嚴曼才也學會開玩笑了!這太陽打西邊升起了?”

卻聽那叫“季廣”的人氣定神閑地道:“朝廷命官若都如劉郎,錯則罰酒,天下想永遠不會亂了!

眾人笑問:“為何?”

“都醉死了,還亂啥?”

劉艾諷道:“看來季廣該上朝堂,現上下亂成一鍋粥,全是朝廷沒用季廣的錯!”

傲慢之人如張昭,對這兩人還算客氣:“季廣言之有理啊,曼才卻有諂上之嫌!”眾人又都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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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英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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